翻來覆去一整夜,似睡非睡地也算是熬到天亮。


    言北睜開眼,就看到衣櫃拉手上掛的裙子,依稀記得劉雲到過她房裏,好像就是說讓她穿條裙子,不然穿褲子容易碰著傷口。


    衣櫃裏就那麽兩三條裙子,還都是劉雲給買的,言北嫌穿著動作施展不開,她步子大,走路跟刮風似的,不適合。


    起床就把那條裙子掛回衣櫃裏,繼續翻出體恤,配條灰色運動褲。


    睡衣還沒來得及脫,房門被敲響。


    言北跛腳從臥室去開門,想著是不是劉雲忘了什麽。


    在屋裏說:“媽,你忘拿什麽啦?”


    她昏昏沉沉,慵懶地抓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打著哈欠,伸手就去開門,江亦風的身影直挺挺地站在門口,手裏端著碗。


    見她這副邋裏邋遢的模樣,江亦風不動聲色地斂著眼打量她。


    “嘭。”門被砸得巨響。


    “江亦風,這麽早,你來幹嘛?”言北站在門後,扯著嗓門說。


    江亦風站著沒動,低頭看了下手裏的碗:“還碗。”


    眼珠子在眼眶裏打轉一圈,一想,肯定是劉雲做的好事。


    以前,家裏要是有什麽好吃的,她第一個就能想到江亦風,言北吃之前,也少不了江亦風那份。


    “我媽又給你送湯圓?” 昨晚從江亦風家裏回來,餐桌上也擺著一碗湯圓,不過言北打開的時候,都成湯圓坨了,看著也沒胃口,洗洗就睡了。


    “對,”江亦風如實回答。


    “一分鍾後進來,門沒鎖,碗擱廚房就行。”


    言北丟下話,又跛著朝臥室去。


    江亦風挺聽話,約摸一分鍾的時間,他才擰開門把,推門而入。


    視線在屋裏快速掃了一圈。


    沒什麽變化,陳設那些和原來一樣,單單就那窗簾看起來挺新。


    江亦風熟門熟路,邁著步伐就往廚房去,他把碗放到灶台上,也沒耽擱,放下碗就走了。


    等言北出來,沒看到他的人影,就看到灶台上擺的碗。


    言北從餐桌上拿起劉雲給她準備的大餅和豆漿,打包好拿去醫院吃。


    她正抱怨著江亦風沒人性,把她車給壓成鐵片,她不僅要跛腳從三樓下到一樓,還要從大院走出去一段路,才能打到車。


    她又後悔沒聽劉雲的話,應該補個差價,然後心安理得的接受江亦風給的車鑰匙,她想,她遇著江亦風,得把這事說清楚。


    走到樓梯口,江亦風又像一尊雕像,靠在牆上,手裏夾根煙正往嘴裏送。


    “你不是走了?”言北料想不到這個男人究竟想著什麽,就脫口而出。


    江亦風神情淡淡,把煙收回,徒手就給滅了,還剩半截的煙,直接往耳朵後夾起。


    他欺身上前,二話不說,把言北打橫抱起來。


    “江亦風,你瘋啦?”言北嚇得語無倫次。


    “別亂動,”江亦風警告她,“你是想讓大家都過來看嗎?”


    又是這種套路,言北既無奈又無語,掙紮兩下也就沒動了,她的視線落在他發間那條疤痕上。


    之前沒看太清楚,現在近距離,很明顯,像動過刀子,言北皺了下眉,“你腦袋上的疤怎麽回事?做過開顱手術?”


    江亦風簡直平靜到不正常,所以,之前在醫院,他平靜的態度,並不是偶然的,而是一直就是這樣。


    他沒停腳,一直往樓下走:“嗯,腦出血。”


    “怎麽受的傷?”


    “你犯職業病啊?”江亦風勾了下唇,“被打了,混社會,哪有不挨刀的。”


    這心態,也是沒誰了。


    到了單元門,言北讓他把她放下,門外陸續出來的人多,她怕影響不好。


    江亦風照做,把她從身上輕輕放下,又從褲兜裏掏出鑰匙:“給,你要覺得騎得不安心,就給我換補的錢,你那輛,真沒法再騎。”


    言北正覺得難以啟齒,沒想到他都幫她想好了,還給她特別體麵的台階下,她也沒再推辭。


    “我加你微信,把錢給你轉過去。”言北掏出手機,準備加他。


    微信添加成功,樓上正有人來,言北忙說:“晚點給你發過去。”


    江亦風“嗯”了聲,給她把門打開,言北一瘸一拐,但步伐邁得挺大,不一會,也差不多到快到車棚下。


    她回頭,發現江亦風沒跟上,望向單元門,他剛取下耳朵上那半截煙,點起來,看到言北停住,他隻是笑了笑。


    不知怎麽地,言北的心突突突地揪著疼。


    騎著新毛驢兒,出了大院,劉雲還擔心她的手,囑咐著慢些。


    傷在左手,騎車還行,反正,一路都是神清氣爽,心情比今天的天氣還要晴朗。


    昨天還抱怨人家自作主張,現在卻樂的合不攏嘴。


    要說那個男人太自以為是,倒不如說他眼光特好,牛油果綠的磨砂車身,清爽養眼。


    不得不說,他對機械的挑選,命中言北的審美,比如那輛酷颯的機車。


    今天她在門診坐診,早上一直忙忙碌碌,接待的病人還挺多。


    空下來,她想起還沒給江亦風轉錢,掏出手機,直接轉去五千,還特意問了句:夠嗎?


    江亦風沒回消息,估計忙著,言北收了手機在凳子上看醫療雜誌。


    李雙剛從急診室過來,順路跟言北嘮了兩句嗑。


    李雙在北屏縣縣醫院多年,也算很有資曆的醫生,老公是省中醫的醫生,兩人一直兩地分居。


    前兩年,李雙擠破腦袋也想往省城去,可後來懷孕生了娃,就沒那拚勁兒了,老說留在縣城,方便照顧老人小孩,就連晉級,職稱那些她都不掛念。


    時常開玩笑,有了小孩,男人都不想要了,靠自己這點工資,也能把孩子養大成人。


    言北剛來那會兒,李雙特別照顧她,有事沒事就找她嘮嗑,處的時間久了,言北對她,就當姐姐看待了。


    李雙估計在急診室累的夠嗆,捏著肩膀一臉疲憊地走進來,坐在言北旁邊的凳子上。


    “北屏這些年發展太快了,這馬路上的車密密麻麻,一個不小心,不是我撞你,就是你撞我,倒黴一點,自己還能把車給開翻,一大早就在急診科忙,一死兩傷,那些老人,哭的昏天地暗的。”


    李雙說著話,打了個哈欠。


    “車禍?”言北低頭看著雜誌,無波無瀾,與其說江亦風平靜得讓她心生厭惡,此刻的她,何嚐不是冷漠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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