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個人是被注射過那種東西,警察已經找到證據,到底是什麽人,竟然對一個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下手,嘖嘖嘖……”


    李雙人還沒進門,聲音就先一步傳進辦公室。


    工位上的醫生同時抬頭看向她,個個一臉驚訝。


    “李雙,什麽情況?”有人出聲。


    “聽說,早上警察在太平間裏對屍體進行檢查,發現死者手臂上有許多針眼,而且警察找到的證據,就是一支含有高濃度毒液的注射器,也就是說,死者是在被注射這種東西後出現的心率失常,重則可引發猝死。”


    李雙站在辦公室裏,屁股半倚在桌子邊上,姿態像一位授課的教師,講的有聲有色。


    大夥紛紛點頭,對整個事情的結果頓時恍然。


    “那到底是誰下手的?”又有人問。


    “這個還在查,首先,凶手得是有能力,才能弄到那種東西,其次,隻有能靠近他的人,才能下手,所以說,那個人,必然是與他接觸最多的人。”李雙手托下巴,繼續分析。


    “我知道,除了我們醫護人員,最多的當然是在門外值守的那些人。”有人搶答。


    這仿佛就是一場分析會,大家開動腦筋,各抒己見,比警察分析得還透徹。


    “但是,為什麽自己人要對自己人下手呢?”有人發出疑問。


    這裏到底是神外辦公室,還是警方會議室?


    “所以,警方正在開展調查,聽說當晚值守的人,隻抓到一個,還有一個下落不明。”李雙解釋道。


    “那很明顯啊,就是逃跑的那個啊。”


    “對對對……肯定是他。”


    大家異口同聲。


    站在門口的言北,已經聽到李雙給大家帶來的消息,按理說,這樣的分析會讓她的愧疚感有所減弱。


    可她垂著腦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江亦風,為什麽要來太平間看龍三的屍體?


    ——你還是不信任我。


    她胸口忽地一空,不知怎麽形容那種感覺。


    她承認,自己就是不可理喻。


    “言醫生……”


    路過的護士和她打招呼,她猛地回神,自己已經站在門口好一會兒,辦公室裏的討論已經結束。


    她手上拎了一個袋子,走進辦公室,她強裝無恙,臉上漾著淡淡的笑,熱情地與大家打招呼。


    “我給大家帶了咖啡。”她提起袋子晃了晃。


    “李姨……你的是半糖,羅醫生是冰美式……楊醫生最愛的拿鐵……”


    “雙姐,你在減肥,黑咖給你……”


    把袋裏的咖啡送完,她回到位置上,一臉平靜的翻看桌上的雜誌。


    眼在看,心思卻不在書上。


    大家抬眼觀察言北後,紛紛低下頭,沒再說話。


    而李雙喝了一口咖啡潤潤喉,剛才講的嗓子發幹。


    喝完她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說:“言北,警察馬上就能把案子查清,那些人,就是不明事理,投訴什麽呀,這種事,誰願意落自己身上的,那晚不是你,也得是別人,他們淨瞎扯。”


    言北合上雜誌,笑著說:“雙姐,沒事的,坐門診挺好,又能準時上下班,還不用做手術,實在是累,早想休息休息了,順便還能給大家帶咖啡。”


    全部目光又落她身上,李姨無奈地搖搖頭,也不知怎麽說才好。


    早上科室收到好多家屬投訴,原本安排好下午的手術,也臨時換了別的醫生,徐主任實在沒辦法,就讓言北先到門診坐診一段時間,等案情查清以後,給科室一個清白,也還她一個公道。


    言北二話沒說,直接同意。


    手上的病人,也都交給其他醫生負責,所有近期的手術也都轉交到別的醫生手上。


    她能理解主任的做法,這是為顧大局,不得已而為之。


    天已經黑沉,她還待在辦公室沒回去。


    以前,天不黑,她一般不會出醫院。


    李雙伸著懶腰進來,看到言北還坐在位置上,驚訝道:“言北,都這麽晚了,怎麽還在這裏,趕緊回去吧。”


    聞聲,言北抬手看了下時間,快十點鍾,也不知道這麽長時間,她都做了什麽。


    幾本雜誌胡亂擺在桌上,看了些什麽也不知道。


    她把手上的一本書合上,看向李雙:“雙姐,我馬上就回去。”


    回到大院,夜色更深。


    她把車停到車棚下,漫不經心邊走邊仰頭看著璀璨的星空,那輪皎潔的月,灑落一地的銀輝。


    所謂心情,決定了眼中的風景,她一點開心不起。


    在醫院裏強忍的委屈,現在好想傾瀉出來。


    “要喝酒嗎?”一道低沉的嗓音從銀杏樹下傳來。


    她身體一怔,看向銀杏樹下,江亦風坐在長椅上,側首盯著她,手裏舉著一罐啤酒。


    她不疾不徐,朝他走去。


    長椅上的塑料袋裏,好多瓶啤酒。


    江亦風慵懶地倚靠在長椅上,一隻長臂隨意地搭在靠背上,另一隻手裏握著啤酒罐。


    “坐吧,你站著,我仰頭看你,脖頸酸。”江亦風扯扯唇,把塑料袋拿到另一側。


    言北轉身坐下去,卻與他空出剛才擺放塑料袋的位置。


    江亦風一擰眉,歪頭盯著兩人之間空出的將近半米的距離,沉默了一下,掀起眼簾看她:“怕我吃了你?”


    一霎那,言北不知所措地把懷裏的兔子抱得緊緊的,凝眉看向他。


    那雙眼,好黑,好亮,又好冷。


    她抿抿唇,伸出手:“酒呢?”


    江亦風回正腦袋,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後伸手向另一側,在口袋裏摸索後,掏出一個盒子,遞給她。


    “給,吃吧。”他下顎微微動。


    “你不是叫我喝酒?”言北驚愕地看著手裏的盒子。


    江亦風瞥她一眼,自顧自地又喝了一口,冷言道:“我是問你喝不喝,沒說要給你喝。”


    他怕,她喝酒不是胃出血,就是神似夢遊亂開別人家的門。


    “江亦風,你……”她欲言又止。


    收回手,低頭一看,是冰淇淋。


    “趕快吃,吃了心情就好了。”江亦風看她,語氣並不溫柔。


    他又知道什麽? 她有點無語,關心人,說話還不帶感情的。


    言北忽然想到,從雲穀回來時,火車上那個叫楠楠的男孩——吃了就不想哭了。


    他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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