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沒等薑家那邊過來人,畫屏伺候著穀荔梳洗後,提醒她:“小姐,采青天不亮就跪在了院門外麵,她說想見小姐!”


    穀荔慢悠悠用過廚房送來的早食,這才晃悠悠地出了屋子。


    隻一夜的功夫,采青就從得寵的小姐貼身丫鬟變成了連進姑娘樓的資格都沒有了的罪奴了。


    “小姐,小姐,采青真的知道錯了,請小姐再給采青一次機會,采青當牛做牛地報答小姐!”


    采青趴伏在寒冷的泥地上,砰砰磕頭,沒一會兒額頭上青紫一片,隱隱冒血。


    穀荔攏住脖子上的兔毛圍脖,語帶嫌棄道:“別弄髒了我院門前的路了!”


    采青心裏慌到不行,還以為小姐昨天留下她是打算原諒她了,可現在這----


    “小姐?”采青是真的害怕了,“小姐,就看在我們沒真的傷害到你得份上,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將我發賣了。隻要讓我留在府上,我願意為小姐做任何事。”


    穀荔冷冷看向地上的采青。


    什麽狗屁沒有對她造成真正的傷害?


    如果沒有造成傷害,那她是因何而來?


    穀荔說:“想要留下來也不是不可以,從今往後,你在孟府裏隻能吃得最少,幹活最多,為你和你範郎犯下的錯誤贖罪!”


    采青大鬆一口氣,“多謝小姐,采青多謝小姐大恩。”


    嗬,上一世,她和範喜良合謀暗算了她的家產和男人,那時也沒見得她對老主顧存有多大的感恩之心。


    如今讓她做牛做馬,她反倒是感恩戴德的了。


    人啊!


    穀荔踩著千底繡花鞋,繞過髒兮兮的采青,娉娉婷婷地往後院裏去了。


    後院裏的梅花該開了吧,折幾支回去插瓶正正兒好。


    采青被留在孟府,不過沒有她想象中的被原諒。


    在穀荔的特意交代下,采青開啟了極限被壓迫的勞役生活。


    住在西苑最北麵靠近羊棚雞圈的小屋子裏,冬日裏沒有炭火沒有厚棉被,隻有草褥子和冷得發硬的破被子。


    雞打鳴的第一輪就必須要起來,整個孟府的夜香都由她來清洗,雞圈羊棚也是她的分內。


    大冬天裏,就著摻著冰渣子的水,漿洗府中所有下人的衣裳。還沒入冬月,她原本保養得宜的手就長滿凍瘡。


    前院倒座裏的人見她失了小姐的歡心,幹脆將廚房裏劈柴的活計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不幹活就不給她飯吃。


    采青腫得十指都沒法合攏,劈柴時用力過度,讓她長滿凍瘡的手裂開道道口子,日日不間斷地往外淌濁水。


    穀荔將采青丟去西苑就不管了,人嘛,總要為自己所犯的錯誤付出代價的。


    薑卓是第二天的下午,與薑伯一道來的孟家。父子倆手裏提滿了東西。


    有孟母尤氏最喜歡的東街的烤肉炊餅,廣元樓這個月剛出的曲裾深衣;有孟員外喜愛的西街的醬肉,飄香坊的新釀酒。還有各種顏色花樣的布匹,女兒家佩戴的珠花,發飾等等。


    伸手不打笑臉人,孟員外將薑家父子迎進了書房,門一關,誰也不知道裏麵都說了些什麽。


    反正三人出來時,都是樂嗬嗬的笑模樣。


    送走了薑家父子,孟員外樂顛顛地跑來穀荔這邊,讓女兒挑選一個她中意的好日子。


    “這是薑家找人合的幾個好日子,阿瑤你瞧瞧哪個好?”


    紅紙黑字,三個日期,冬月廿二,臘月初八,臘月廿六。


    “怎麽這麽近,還都是在今年?”還臘月廿六,就差幾天都過年了。


    穀荔真不知道一上午的時間,薑卓是怎麽既要去找人合八字算時日,還有功夫跑東跑西買了那麽多的東西。


    光看孟員外這滿麵春光的高興模樣,薑家肯定還承諾了別的東西賄賂他。


    否則孟員外前後的態度怎麽會變化得那麽大!


    不過能讓老父親高興,她也是樂意的。


    穀荔手指在臘月廿六幾個字上點了點,“就這個吧。”


    孟員外讚同地點點頭,他也覺得這個日子不錯。孟員外收起紅紙,折疊好揣進衣襟裏,“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跟你阿母商量,你回去也準備準備。”


    穀荔有什麽好準備的,原本就打算著要跟範喜良成親,家裏的一應物件都準備齊全的。


    不過喜服,五色瓜果什麽的,倒是需要另外備新的。


    晚上,薑卓熟窗熟路地再次翻了進來,這次直接略過了腳踏板,撩起帳幔就坐在了床沿上。


    “阿妹,我來了!”


    這麽大一個塊頭落下來,穀荔想看不見都不行。她嗯了一聲,連爬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阿妹,我覺得你選的日子太靠後了,冬月裏成婚是最好的,臘月裏太冷了!”


    “又不擺席麵,冷不冷的要什麽緊!”穀荔靠在迎枕上,手剛從被子裏伸出來就被兩隻鉗子一樣的大手給握住了。


    “被子外麵冷,大兄給你暖手!”


    穀荔掙了掙,沒抽得回來,索性由著他去了。


    薑卓今晚過來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磨著阿妹,改婚期。


    順道牽牽小手,要是能偷個香的話就更好了。


    “阿妹,我這次回來是因為立了功,都尉特準我能有三個月的探親假期。你這要到臘月底才嫁給我,來年一月中旬我就要走了。我們,我們相處的時間太短了!”


    幾縷調皮的發絲垂落在穀荔的嘴角,薑卓伸手輕輕幫她把頭發別到耳後。手指觸碰到柔軟的耳垂就移不開了,輕撚軟肉,一股異樣的觸感從手指順著手臂一路竄進他的身體。


    薑卓的眼睛發直,隱隱染上了熱度。


    “阿瑤!”手掌傾側,捧住穀荔的臉頰,“我的阿瑤真好看。”


    穀荔:-----


    沒文化的武夫誇人,永遠隻有這一個詞。


    好看。


    恰恰這個樸實無華的詞敲動了穀荔的虛榮心,她溫柔地撥開薑卓放肆的大手,“我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啊。”


    薑卓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來,在昏暗的夜色裏瞧著怪滲人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張開血盆大口,將人吞吃入腹。


    在薑卓不依不饒地磨人貼貼下,穀荔最終妥協了他想要篡改婚期的想法。


    隻是這件事必須要與孟員外商量,也不是穀荔或者薑卓能單獨做主的。


    果然,薑卓第二天去找孟員外商量著改冬月廿二,被孟員外黑著臉打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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