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臚寺少卿的任命詔書在楊炯回到相府就送了過來。老頭子在楊炯回來後,把他拉進書房一直聊到深夜。整個相府忙忙碌碌,準備著老頭子南下所需。


    第二天一早。相府門前停滿了達官顯貴的馬車,送行之人圍得街道水泄不通。不得已,金吾衛派人來幫忙維持現場秩序。


    “左相此去山高路遠,一切小心”,右丞相王宗暉不知是代替官家傳話,還是對這個昔日的政敵有所暗示,總之今日他的到來,讓場中的氣氛變得甚是微妙。


    “稟明官家,有我在,江南道就亂不了,官家大可放手一搏”老頭子對右相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後登上車轅。隻見為帝國奮鬥半生的巨擘深吸一口氣,朗聲道:“諸位同僚,老朽去也。”


    如此看來,老頭子恐怕早就和門生故吏通了氣,從官家的任命沒有多少反對的聲音就可見一二。老頭子這麽急著趕去江南道,除了解決官家出兵的後顧之憂白蓮教,估計也有著躲開和親之事的意味。


    楊炯看著這個即將遠行的老爹,心中不免升起了離別愁緒,自己穿越而來與老頭子的一幕幕如同過電影版閃現,想著這個外冷內熱的老頭子對自己的諄諄教導,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楊炯走到車轅下,朝楊文和深深行了一禮:“孩兒身無所長,父親即將遠行,隻能送一首詩表明心跡”


    楊文和轉過身,調笑道:“都說我兒是那長安探花郎,今日這首詩可別墜了自己的名號”說著竟哈哈大笑起來,周圍的人也跟著一陣哄笑。


    楊炯無奈,隻得高聲吟唱:


    千裏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話音剛落,周圍的驚歎聲此起彼伏,緊接著就是連連誇讚之語。,這幾日風頭最盛的莫過於相府公子,一首首膾炙人口的詩詞全都出自其一人之口,其詩才恐怕長安無人能出其右。


    楊文和聽罷滿臉得意,嘴上卻說道:“年紀輕輕的不要如此傷春悲秋,看看這無限春光,正是你們年輕人的好時光。我兒以後多寫些閨怨詩,為父更喜歡。”說著朗聲一笑,走進了馬車中。


    楊炯聽他如此說,眼眶突然有些發酸。這恐怕就是一個父親的複雜心思。孩子沒成器前盼望著早日成才,有了些成績更擔心他開不開心。說是喜歡楊炯的閨怨詞,其實更多的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像以前一樣無憂無慮,他這一走,楊炯即使不想長大也得學著怎麽當好相府公子了。


    隨著相府的車隊緩緩消失,周圍的人與楊炯和謝南一一作別。回到正堂,謝南看著還沒有離去的楊炯,疑惑道:“有話要說?”


    “娘,我想支取些銀兩”


    謝南笑道:“你以前支取府上銀錢可沒這麽扭捏,幾百兩你自取即可,不用問娘”


    楊炯有些為難道:“娘,這次需要的有點多”


    “柳師師又漲價了?你想給她贖身?”謝南臉色一冷,像個即將暴怒的獅子。


    “娘,我都多久沒去怡紅院了”楊炯一臉羞赧。


    “聽你的話是還惦記著給她贖身?”


    楊炯知道,千萬不要和一個女人較勁,尤其是你麵前的女人還是你的生母。於是揮揮手,讓阿福把一個木製盒子拿上來,放在案幾上。


    楊炯打開,盒子中赫然是兩瓶香水,隻見他拿出其中的一瓶遞給謝南。謝南接過,在手中把玩幾下:“這就是你這幾天在莊園鼓搗的東西?”


    看來文竹這個冷麵小間諜把自己所有行蹤都告訴了謝南,楊炯了然後直接道:“這個東西叫香水,是從海棠、山茶花、香雪蘭等鮮花中提取的精華,隻需要滴幾滴在手腕或者脖頸,留香時間比香薰要持久,香味獨特且富有層次,非香薰可比。”


    謝南聞言,擰開蓋子,滴了兩滴在手腕上,果然一股香雪蘭特有的香氣夾雜著苦杏仁的味道撲麵而來,細細品味還有一絲淡淡的海棠香,確實頗具層次感。謝南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喜,而是疑惑道:“這就是你要錢的原因?”


    “我前幾日支取銀錢,看了眼家中的賬冊,發現家中的綢緞莊、幾家胭脂鋪都處於虧損狀態,隻有幾家當鋪、錢莊稍有入賬。現在我爹去了江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所以我想整頓一下家中的綢緞莊和胭脂鋪。”


    “你想對家中老人動手?”謝南把玩著手中的香水瓶問道。


    “娘,不破不立,有些事你和我爹不能做,隻能我來做”楊炯肯定道。


    謝南思索一番,長歎一聲:“家中老人跟隨家族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記得留些顏麵”


    “孩兒知曉”


    “你現在是朝廷官員,經商的事不宜招搖,找些信得過的人打理即可。東市的三家胭脂鋪子交給你處理,其他的讓我再想想。”


    楊炯聞言點點頭,知道自己不可能憑借幾句話就能讓謝南放心交出相府全部的生意,她需要看到結果,這三間鋪子就是她出的考卷。


    “需要多少錢?”


    “兩千兩”


    “行”


    楊炯聞言點點頭,從懷中掏出另一瓶造型獨特的香水遞給謝南:“娘,這是我特意給你準備的香水,是山茶花和蘭花的香調,想來最符合娘親的氣質”


    謝南接過滴了兩滴在手腕上,點頭笑道:“我兒有心了,這兩瓶也留下吧,讓姐妹們也看看我兒的孝心”


    楊炯知道謝南這是找借口幫自己宣傳,有她在貴胄小姐們的聚會上宣傳香水,想來銷量定不會差。


    楊炯看看天色,起身準備去東市的胭脂鋪子,謝楠見狀也不多說,囑咐幾句就任他離去。


    楊炯先是去了城郊相府的莊園,檢查了下香水的生產情況,囑咐工匠和家臣注意莊園護衛後在正午趕到東市。楊炯站在東市的一間胭脂鋪內思索著怎麽處理眼下的局麵。


    三家胭脂鋪散落在東市,互相距離很遠,全都獨立經營,胭脂水粉和其它家沒什麽區別,難怪三家持續虧損。產品和服務全都沒有差異化,又無法形成壟斷和集聚效應,能賺錢才怪。


    想到這,楊炯對站在一旁的三家掌櫃道:“夫人現在讓我管理胭脂鋪的生意想來你們也得到消息了。正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們三個掌櫃,有什麽話要說的嗎?”


    三人聞言麵麵相覷,不知道楊炯是什麽意思。沉默一陣,站在中間的一個老人率先開口:“少爺,我們知道最近胭脂鋪的生意不好,可是東市能賺錢的胭脂鋪就那麽幾家,我們隻是轉銷別家的產品,很難有所作為”


    楊炯聞言冷笑:“劉三是吧!你莫不是以為我年少好欺?”說著楊炯把桌上的賬冊摔在了他的臉上。劉三撿起賬冊翻看,隻見上麵圈出的全都是他這幾年來在進貨與出貨之間做的空賬。


    劉三雙手顫抖,強作鎮定,剛要出口狡辯就被楊炯搶白:“錢老三該說的不該說的全交代了,我現在給你留有情麵,你為相府勞心多年,最後不要叫我做的太難看。”


    劉三一聽錢老三這個給自己上貨的下家全都交代了,知道萬事皆休,於是跪倒在地痛哭道:“我對不起相爺,對不起夫人的信任!”


    楊炯沒理會跪在地上的劉三,而是朝站在一旁的一個中年人道:“周其,聽說你在山東老家置辦了不少田產?”


    中年人不慌不忙,上前拱手:“托相爺的福,這幾年夫人恩重,讓小人管著一家鋪子,賺了些小錢。”


    “哼!你倒是個重情義的主,家中的狗是不是也要送到相府打秋風?”


    周其聞言並不慌張:“少爺,正所謂舉賢不避親,家中幾個不成器的子侄對經商還有些見解,於是小人就叫來鋪子幫襯。”


    楊炯不想跟他扯皮:“你的侄子在家中犯了強奸案你知不知道?”


    周其瞳孔一縮:“聽家中小輩說過,確實是小人管教不嚴”


    “這個條子你可認得?”楊炯示意阿福把一個紙條送到周其麵前。


    周其掃了眼條子,赫然寫著:“相爺已知曉,年輕氣盛,罪不至死。”


    楊炯用力一拍桌子:“你是個什麽東西,竟敢仗勢欺人,狐假虎威!找死!”周其哪還不知道事發了,趕緊跪地磕頭認錯。


    “劉三,你為自己那好賭的兒子,三年貪墨近四百餘兩,你還是那個當年執刀宿衛的相府親衛嗎?”


    劉三聽到質問更是老淚縱橫,不斷重複對不起相爺和夫人雲雲。


    楊炯見狀喟然一歎:“你兒子的賭債相府已經還清,現在他被我送去北方邊境,是龍是蟲,是死是活全憑天意,老家缺個守陵的夥計,你去那養老吧”


    “多謝少爺垂憐”劉三鄭重的磕了幾個頭後被人帶了出去。


    “周其,你家中子侄這幾年假借相府之名,私吞田產,橫行鄉裏,惹得天怒人怨,於公於私你都死罪難逃,我已經派人支會山東府,你家的人一個都逃不掉,至於你,家法當誅!”楊炯說著,不去看如同死狗的周其,任由他被人拖了出去。


    現在鋪子中隻剩下一人。此人大肚便便,渾身富態,笑咪咪的一臉精明。此人是母親謝南的遠支族人,這種人在相府的生意中也有不少,畢竟家大業大,族中有能力的大多優先考慮。


    “謝百萬,我看了你經營的胭脂鋪,是唯一一個盈利的,著實不容易。你做的不錯,知道打造獨特產品,這幾年來也發展了不少供貨商。”


    “多謝少爺誇獎”謝百萬滿是笑意,完全不受剛才的事情影響。楊炯見此,更高看了他幾分。


    “咱們三家胭脂鋪太過於分散,沒有什麽核心競品。對於這一點,我決定把三間胭脂鋪兌出去,已經叫人和春帆樓的掌櫃談了”。楊炯對謝百萬交代道。


    “東市正街中心的春帆樓?春帆樓因為樊樓的打壓已經做不下了,少爺打算接手?”


    “嗯,三間胭脂鋪做價一千五百兩,外加五百兩現銀,已經讓人擬定契約了。以後那裏就是咱們相府唯一的胭脂鋪,你就是唯一的大掌櫃”


    謝百萬聞言一喜:“定不負少爺信任”


    楊炯點頭:“裝修方案我已經交給家中工匠,這幾日就是宣傳咱們的新品,說著把一本厚厚的企劃案交給他”


    謝百萬旁若無人的翻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楊炯用炭筆畫出的春帆樓整改後的效果圖,除了驚歎就是震撼。之後翻開諸如香水宣傳方案,口紅營銷策略等更是被震驚得張大了嘴巴。


    楊炯見他一時半會看不完,直接道:“過幾日我會叫人帶你去香水作坊看一下,作為大掌櫃好好了解下咱們的產品。需要你做的就是現場的接待,落實宣傳細節。”


    “沒問題”謝百萬點頭。


    楊炯見他合上企劃案問到:“還有什麽想說的?”


    “少爺,咱們整改的春帆樓,全都用水晶做窗戶,是不是太浪費了?”


    楊炯搖搖頭:“咱們做胭脂坊就要做成大華獨一份,用水晶,我更願意稱之為玻璃。”楊炯喝了一口茶接著道:“用玻璃做窗戶,整個建築看上去才夠震撼,才有話題度,我們的才能打出鋪子的知名度,明白嗎?”


    謝百萬點頭表示認同,接著提議道:“少爺,這春帆樓的名號得改,咱們做胭脂坊不能頂著個酒樓的名號”


    “恩,我會去向皇後求字,就叫蘭蔻坊”


    “好名字!”謝百萬暗歎,果然大手筆。


    楊炯突然覺得這幾日不能閑著,得先聲奪人,於是接著道:“在沒裝修完成前,你先放出消息預熱,就說長安將開一家全大華最奢華的胭脂坊,先把蘭蔻坊的名字打出去。”


    說著楊炯招呼阿福筆墨紙硯伺候,在紙上寫了一首詩遞給謝百萬:“把這首詩一同傳出去,在開張前,我要讓全長安都在討論蘭蔻坊!”


    謝百萬接過,念出紙上的詩:


    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春風十裏長安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少爺大才!”


    “蘭蔻坊的重要性你應該知道,好好做,以後家裏的生意都有你的份”楊炯習慣性畫著大餅。


    “少爺放心,小人知道輕重”謝百萬點頭應下。


    等到謝百萬出去,楊炯對身後的阿福道:“事情辦好了嗎?”


    阿福點頭:“謝百萬的家人都接到了莊園,他的兒女全都安排進了相府的私塾”


    楊炯點頭,對於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第一次試水,容不得他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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