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肆!”一直沒有說話陸庭鼐見陸萱如此無視自己,厲聲嗬斥。


    楊炯見陸萱那倔強的模樣,握著她壓驚釵的手緊了又緊,邁步上前將陸萱讓到身後,悠悠道:“陸世叔,提醒一下,你為官剛直,可不代表別人不會狐假虎威!”


    “什麽意思?”


    楊炯見婦人朝自己投來不善的目光,微微一笑道:“世叔一心為官,不在意家中事也能理解,可別等到大禍臨頭才幡然醒悟,那可就悔之晚矣嘍!”


    “我們家的事不用你多言!”婦人聲音尖利,大聲怒吼。


    楊炯搖搖頭轉身,見陸庭鼐沉默不語,知道他已經明白了自己話中深意,也就不在這逗留,率先走了出去。


    陸萱拿著陸府夜燈,一言不發的跟了出來,默默將燈籠遞到楊炯手上,落寞道:“讓你見笑了!”


    “陸萱!你以後要掌吳中陸氏,更要管理偌大的相府!若是如此模樣,趁早悔婚,省的到時候你被人欺負了,還找我哭鼻子!”楊炯出言譏諷道。


    楊炯知道她生在商賈之家,雖族中有人在朝中為官,可沒人教她官場中的那些彎彎繞,更沒人告訴過她有的時候家族並不都是自己的助力,一切都是靠她自己摸索打拚。如今和家中長輩,尤其是親生父親撕破臉,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心有戚戚然也情有可原。


    楊炯知道她驕傲的性格,若不激她,今日怕會成為她心中永遠的痛。雖然兩人的婚姻摻雜著不少利益,可從她的角度來講,自己的父親不祝福自己的婚姻,實在是讓人遺憾。


    陸萱聞言一怔,隨後淺笑道:“不是讓你別生氣嘛,這下好了,第一次登門連飯都吃不上,也不怕別人笑你。”


    楊炯見她心境平複,還有心思調笑自己,知道以她的蕙質蘭心明白了自己的用意,相信她很快就能變回那個林下風致的姑蘇陸萱。


    “你還好意思說我,你脾氣比我還大,真可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楊炯聳聳肩玩笑道。


    陸萱長歎一聲:“經你這麽一說,以我爹的性格,查明真相後定會辭官,我怕是要流落街頭了。”


    “桂花巷風水不好,我這幾日跟戶部清查地產,長安東側枸橘巷有一處宅子,是前朝大學士薑徽之的舊宅,位置偏了些,卻勝在雅致,過幾日你搬去那裏,我讓母親給姑蘇去信,將你母親接到長安同住。”


    楊炯知道她說的無家可歸不是真的沒有地方住,而是大婚時,若陸庭鼐不在京城,她就沒了出嫁的娘家,這對女子來說終歸是不好看。


    “謝謝!”陸萱由衷道。


    “不必!無事可多去相府陪我母親,她喜歡你得緊,可見不得你受委屈!”楊炯調笑一句,將陸萱給的燈籠插在馬車上,吩咐阿福回府。


    “常道人間事無常,天教相遇金雉娘。


    皆道吳音傳軟語,風起,姑蘇舊夢韻悠長。


    千裏來歸心未倦。淺笑,笑中猶帶山茶芳。


    試問長安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陸萱聽著楊炯馬車中傳來的小詞,呢喃重複著‘此心安處是吾鄉’,站立良久。


    二分月明,楊炯回到相府,見自己的書房燈火如晝,疑惑的走了進去。


    “回來了?”謝南麵對著楊炯的書架,悠悠道。


    楊炯不知今日母親怎麽會來自己的書房,隻得躬身:“回來了,母親這麽晚了還沒就寢?”


    “等你回來,和你說說話!”


    楊炯了然,微笑道:“母親有什麽話不能白天說,熬夜可對皮膚不好!”


    “沒個正形!”謝南笑罵一句轉身,見楊炯站在門口,擺手示意他靠近些。


    楊炯依照她的話靠近案幾,謝南看著他的眼睛愣愣出神,久久不語。


    “娘?我有什麽不妥嗎?”


    “啊!沒,為娘就是想看看你。對了,陸家怎麽說?”謝南被楊炯的話拉回現實,說起了正事。


    楊炯簡單的把今日的情況說了一下,見謝南沉默不語,隻得出聲道:“娘,這長安陸家不是什麽好姻親,我打算讓陸萱住進枸橘巷,勞娘親給姑蘇去信,把她母親接來長安,也能安她的心。”


    謝南長歎一聲:“可憐的孩子,枸橘巷太偏了,叫萱兒住進相府吧,正好家中綢緞莊生意不好,讓她幫忙操持下!”


    楊炯佩服的朝謝南伸了個大拇指:“還是娘親高,若是讓陸萱住在相府,以她的性子肯定不會來,要是說讓她幫忙操持家中生意,她可沒法拒絕!”


    “那孩子從小操持勞心,女子掌家不容易,以後可不能欺負她!”謝南囑咐道。


    楊炯翻了個白眼:“我欺負得了她?娘,你是沒看見,那女人狠起來可從不講道理!”


    “你別沒良心,人家姑娘親手把壓驚釵給了你,就是把自己後半生托付到你手上,縱使有時強勢了些也是從小的環境所逼,並不是她所願。我知你心中所想,可人家姑娘是無辜的,娘不希望你辜負她的一片心。”謝南語重心長道。


    “是!孩兒謹記!”楊炯知道謝南說得在理,也不反駁,躬身一禮後表示遵從。


    謝南看了看天色,見月色皎潔,照得書房前的石階如同掛了一層白霜,景動人心,倏的喟然一歎。


    楊炯見此疑惑道:“娘親因何勞心?可說與孩兒聽?”


    “你舅舅來信,想讓你照拂一二!”


    “我哪個舅舅?”


    謝南被他混不吝的話氣笑了,沒好氣道:“你有幾個舅舅?”


    楊炯恍然,原來是謝南陳郡謝氏的哥哥,想到此楊炯沒好氣道:“他們消息真是靈通,我剛做了掖庭推官,他們就找來了。之前巴不得離我遠點,為了做太子妃,不念舊情,設局辱沒相府,現在讓我照拂?虧他說得出口!”


    “你爹給我來信,讓咱們家盡快疏遠謝氏,為此你爹更是給你找了姑蘇陸家來做相府妻族。我對此沒什麽意見,但當年娘欠他們一份情,如今來求,你得替娘還清!”謝南解釋道。


    楊炯皺眉,暗道大家族就是事多且雜,不是香火情就是舊交宜,如今他做掖庭推官,皇後讓他助內定秀女入選,家裏老娘還要他講香火情,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謝南見楊炯不耐煩,出言道:“當年母親生下我後就難產而死,是你舅舅親手將我帶大,時時照拂,處處關顧,生在大家族不同尋常百姓家,稍不留神就可能被人陷害,我一個沒娘的孩子,雖是嫡女卻也步步殺機,能活下就要念這份情。”


    楊炯知道這其中定有緣故,當年事肯定沒她說得那麽簡單,不然謝南不會這麽看重這份情,看來自己是不幫也不行了。


    可想到如今陳郡謝氏的處境地位,楊炯就直皺眉:“娘親,我盡力而為,可陳郡謝氏早就今非昔比,家中隻知道攀龍附鳳,聯姻壯勢,多年來沒出幾個俊才,恐怕皇後和太子看不上謝令君。”


    “無妨!你盡力就好,還了這份情娘親也就心安了!”謝南說著起身,腳步輕快的朝門外走去。


    楊炯快步上前攙扶,謝南擺擺手:“看你最近在練字,確實比以往要秀勁剛健,你整日裏為家奔勞,能有這份堅持實屬不易,娘親很喜歡!”


    楊炯身軀微震,笑道:“無事瞎畫,娘親喜歡就好!”


    “你長大了,為家族勞心勞力,娘雖時常夢見你小時候,但見你現在的樣子,心底是歡喜的,安心。”謝南望著天邊的皎月,悠然出聲。


    見楊炯不言語,笑著拍了他胸膛一下:“快回去吧,等你爹回來盡快完婚,娘還等著給你帶孩子呢!”


    楊炯微笑著目送謝南離開,獨自靠在窗戶旁遠眺,心底默默重複‘此心安處是吾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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