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簡若自從登上東門箭樓,殺人如割草,《六幺拳》妙風步和清商拳最適合在狹窄空間輾轉發力,一時間殺得箭樓上的黨項士兵驚駭連連,無人敢擋。


    潘簡若自問不是什麽嗜殺之人,她也從來沒像今日這般殺人如麻。


    可現在,她清楚的知道,這是麟嘉衛的250名兄弟用生命給她創造的入樓機會,她若是拿不下箭樓,那她潘簡若這輩子都會因此蒙羞,這對她而言比殺了她都難以接受。


    箭樓士兵見這女子如此悍勇,稱她為女殺神都不為過,哪還敢力敵。迅速後撤到三樓,守住箭樓樓梯,不斷用箭矢阻止潘簡若的登樓步伐。


    潘簡若早就注意到了黨項士兵的動作,大喝一聲,一腳蹬斷樓梯的木質欄杆,拿出一截斷了的木棍,弓步踏樓,全身勁力崩到木尖,以棍為槍。


    點、挑、刺、紮,招式迅速連貫,直接挑死了當前的四名西夏士兵。


    西夏士兵怒吼連連,頂樓黨項兵再管不得其他,組織起小型箭陣,不分敵我,直接朝樓下的潘簡若和黨項士兵射去,妄圖將其一並釘死在三樓樓梯處。


    潘簡若眸光一冷,奮力紮死一個西夏士兵,直接堆在了樓梯前,手中動作不停,連續三下挑屍做壘,構築起臨時阻箭牆。


    黨項人怪叫連連,三人一小隊,占領四樓全部有利位置,箭頭對準樓梯口,等著潘簡若的上樓。


    “哈~~!”


    潘簡若嬌喝一聲,手扒三樓了望口突出前沿,一個後翻身,空中展體彎腰後勾,雙腳勾住四樓了望台突出的木棍。


    她本就身姿高挑,如今一招燕子翻身,直接從三樓箭樓外側的了望台翻身進入了四樓了望台處。


    西夏兵還未來得及反應,潘簡若落地滾身,匕首橫掃,迅速讓兩個西夏士兵失去了行動能力。


    黨項兵從來沒見過這麽悍勇且機智的女殺神,當回過神來的時候,潘簡若提著匕首已經和四樓僅剩下的10名黨項兵攪鬥在了一起。


    潘簡若深知不能讓他們和自己拉開距離組起射箭小組,腳下趟泥步不停,右手匕首,左手崩拳,根本不給他們跑動的機會。


    東門箭樓慘叫聲須臾漸息。


    潘簡若匕首劃破最後一名黨項兵的脖頸,氣喘連連,知道此時自己已經無法原地聚兵衝擊東門拓跋赤辭騎兵後方,抬頭通過了望台看向南麵箭樓。


    “楊炯,你要是死了,墓前都休想安寧!”


    怒罵了一聲,潘簡若飛身從四樓了望台躍出,踩著箭樓幾個突出部,借力反身,蓄力彈跳,四息落下了箭樓,隨後快速朝南門箭樓趕去。


    潘簡若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慌張,這種感覺讓她焦躁不已,以前自己即使麵對父親那樣的高手衝拳壓迫,依舊能夠應對自若,可此時她不知為何,從心底突然生出一種無力感。


    不敢再往下想,腳上力道又加快了幾分。


    行至南門處,潘簡若差點沒嚇暈過去。


    當看見楊炯後心中了一箭,直接栽倒進了無定河中,眼看著就要被水流衝向南門閘口。


    潘簡若一個飛身跳入無定河中,奮力朝楊炯遊去,水性極好的她,中途竟然被嗆了數口河水,水中血腥氣直衝她腦門,讓她更是心急如焚。


    米脂寨正門


    毛罡將所有轟天雷全都聚集到了城牆薄弱處,橋道兵滿頭大汗,迅速測算位置,又找了一處埋雷點,扭捏的指給毛罡看。


    毛罡此時哪還管得上橋道兵的小心思,炸不炸得塌他都要炸,二話不說直接將所有轟天雷聚集到兩處,大吼一聲就開始了炸牆。


    “轟!”


    大地為之震顫,天地為之變色。


    身在東門的劉文典聞聲一驚,暗忖楊炯在正門到底搞什麽鬼。


    此時的劉文典已經殺紅了眼,提著斬馬刀和拓跋赤辭的軍隊纏鬥在了一起。


    地上箭矢無數,雙方士兵時常刀槍相接,倒地後就隨手拔出一支箭羽互相刺喉,戰況的慘烈程度,猶勝當年青牛城。


    反觀正門的毛罡,根本等不及塵煙散去,提著大環刀就朝缺口衝了進去,身後睚眥兵見此,也是紅了眼,怒吼一聲緊隨其後。


    “他娘的!兄弟們,咱們弓弩兵即使沒了箭也不是這群西夏蠻子能欺負的,跟老子衝進去!”


    賈純剛大吼一聲,抽出腰間佩刀,帶著最後方的弓弩兵就從城牆缺口衝了進去。


    毛罡剛一到南門箭樓就看到了讓他目炸心碎的一幕,環顧四周,見不遠處一根望杆挺立(酒館掛酒旗的木杆子)。


    奮力奔跑,一個蠻牛重撞將望杆撞斷,提起望杆就朝遠處楊炯的前路扔去,希望能阻滯河水衝擊楊炯的速度。


    水中的潘簡若見毛罡的望杆真的阻遲了楊炯的滾遊速度,用盡全力展身,吸了一大口氣,潛入水中如同一條遊魚上下擺動,幾個衝刺就抓住了楊炯的腰身,奮力朝岸邊遊去。


    毛罡見潘簡若得手,迅速組織後來的士兵在四周警戒,自己則是一把抓住兩人的胳膊,大吼一聲,將二人提了上來。


    潘簡若跪在地上幹嘔了幾聲,爬到楊炯身前,看那箭頭並沒有透體,雖然現在流血不止,可根據她的經驗,應該並不足以傷及性命。


    迅速斬斷箭杆,見楊炯麵色慘白,胸膛沒了起伏,心中焦急,這是溺水了!


    怎麽辦?怎麽辦?


    潘簡若心下急轉,突然腦中靈光乍現,想起了那日掖庭,楊炯救盧和鈴的場景,眸光不自然一暗。


    “長安潘氏女,潘簡若,簡素守正,若德莊敬,品賢謹嚴,上!”


    “潘姑娘,我來助你!”


    “湖涵秋影雁初飛,與君攜壺觀翠微。塵世難逢開口笑,蘭花須插滿頭歸。但將酩酊酬前路,不用登臨恨落暉。古往今來隻如此,浮名哪能染衣身?”


    “長安潘家女,潘簡若,家範端嚴,閨門雍穆,府道懿德,庭闈正愨!”


    “簡若不是我家妻,為何炙鹿暗傳音?”


    無數畫麵夾雜著楊炯的話在她腦中閃現,潘簡若歎息一聲:“為君一日恩,誤我百年身!”


    說著直接覆蓋上了楊炯的嘴。


    毛罡大驚,迅速讓周圍士兵背身,將楊炯和潘簡若圍在中間,心中腹誹不已,這啥情況?啥情況呀?


    潘簡若一邊回想一邊動作,先是按壓幾下他的胸膛,而後覆上楊炯的嘴吹氣。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現在她別無所求,隻求楊炯能命大些。


    “咳咳咳~~~!”楊炯幹咳了數下,入眼便是潘簡若的薄唇。


    “你醒啦~!”潘簡若激動的抓住他肩膀,眼神的雀躍讓楊炯不自覺的跟著笑了起來。


    “謝謝!”


    這不謝還好,一謝之下,潘簡若臉色瞬間漲得通紅,場麵也跟著陷入了尷尬。


    楊炯暗罵自己蠢蛋,潘簡若這麽要臉的人,你不替她遮掩就算了,還敢不知死活的提醒她,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大人,東門烽火,熊定中的援軍到了!”毛罡大聲道。


    楊炯也顧不得兒女情長了,迅速下令:“賈純剛,帶上你的弓箭兵,去搜尋城中糧倉!”


    “是!”


    “毛罡!現在咱們兄弟隻剩下不到1200人,手中也沒了箭矢和轟天雷,不能再硬拚了!”


    毛罡沉默半晌,直言道:“大人下令吧!”


    “去!令兄弟們將拓跋赤辭推放在城門洞的壘土袋全都搬出來,階梯布置攔馬,遲滯拓跋赤辭後退步伐即可,瞅準機會再出擊,咱們現在的任務是阻殺被熊定中衝殺回逃的黨項兵,襲擾遲滯為主!絕不要主動進攻!”


    “是!”毛罡高聲領命而去。


    楊炯剛要轉頭和潘簡若說話,她卻逃也似得跟上毛罡步伐,跟著士兵一起搬起了布袋壘土。


    米脂寨東門


    拓跋赤辭已生死誌,看著熊定中帶領大華騎兵趕到,他知道無定河外圍的6萬騎兵已經被盡數消滅。


    大華的遊騎兵正在不斷射殺自己兩翼騎兵,包圍圈一點一點縮小,他知道自己恐怕要埋骨此地了!


    拓跋赤辭大聲悲歎:“拓跋赤辭者,黨項宗室,寧可戰死,絕不偷生!”


    語畢,一人一馬直接迎上了熊定中的前軍。


    劉文典藏身塹壕,見拓跋赤辭如此,冷笑一聲,一個翻滾迅速靠近,斬馬刀用力揮砍,拓跋赤辭胯下戰馬前蹄被斷,前衝倒地。


    熊定中前軍見是拓跋赤辭,哪還能放過他,手中神臂弩齊出,剛起身的拓跋赤辭瞬間被射成了刺蝟,瞳孔渙散,永遠跪在了此處。


    殘陽如血


    熊定中騎兵秋風掃落葉,不多時已經將戰場殘兵打掃幹淨。


    楊炯見他打馬走來,陰陽怪氣道:“熊世叔真是剛勇,4萬騎兵就敢硬剛黨項6萬援軍,激戰無定河,血流飄杵,真乃我軍第一猛將!”


    “你小子少在那怪言怪語!我不想按計劃機動伏擊嗎?我不想讓自己的兄弟少死一點嗎?人家黨項兵又不是傻子,6萬援軍兵分三路向米脂寨衝擊,要不是老子聚兵猛攻對方中軍,牽製住另外兩隊遊騎,你小子現在還能站著和我說話?”


    熊定中心情也不大好,雖然全殲了西夏8萬騎兵,拿下了米脂寨,可己方的死傷遠遠超出了最初的計劃。


    這場戰役下來,熊定中直接折了2萬兄弟,算上綏德大營的2萬步兵,東線米脂一仗下來,7萬兵力隻剩下5萬,死傷比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楊炯知道熊定中說得不錯,臨場決斷更是沒有什麽毛病,可看著周圍渾身帶傷,所剩無幾的睚眥營兄弟,心中憤懣之情難以舒展。


    冷哼一聲,朝米脂寨城中走去。


    熊定中也懶得理會這小子,他這種心思還是太年輕,多經曆幾次惡戰苦戰就好了。於是,吩咐手下士兵通知後方綏德大營加快軍糧和兵源補給,自己休整幾日就要趕赴東北麟州,沒時間開導那小子。


    楊炯作為河東路隨軍轉運使,職責之一就是為東路軍調配募集糧草,所以一定程度上也是占領城寨的最高行政長官。


    這幾日,楊炯重新清點了米脂寨中剩下的糧草,書寫戰報為兄弟們請功,發私信給李漟,催促她盡快向東線運送罐頭和方便麵。協調河東路諸州調配糧草,安撫米脂寨原住民,修繕維護米脂寨,恢複居民的正常生活等等,諸事繁雜,弄得他焦頭爛額。


    更讓他無奈的是,潘簡若這姑娘最近總是躲著自己,即使是早上練拳,話也沒平時多了,正經得比太學老夫子都正經,搞得楊炯渾身難受,焦躁不已。


    見潘簡若一人站在城頭上發呆,楊炯長歎一聲,迎了上去。


    “內個~!內個~!今天天氣不錯哈!”楊炯沒話找話。


    潘簡若眸子一暗,看了一眼遠處的烏雲,沉默不語。


    “哈哈哈~~!簡若,我有幾處拳法上的問題想要跟你請教一下哈!”楊炯也知道這借口太蠢,可總要開口不是,蠢是蠢了點,隻要能引得她說話就行。


    “什麽問題?”潘簡若麵無表情道。


    楊炯思緒急轉,知道這姑娘要臉,於是隱晦道:“你知道我練拳是為了充盈腎水,可前幾日走氣,氣息走到膻中穴的時候,氣血翻湧不得舒展,行至神封穴時阻滯紊亂,不知道簡若可遇到過這種情況?”


    膻中穴俗稱“氣海”,位於兩乳之間,主喜怒哀樂。神封穴近心髒,主情感相思。


    楊炯知道她能聽懂。


    潘簡若眉毛一挑,冷哼道:“百會穴晦而不明,關元穴鬆卻外展!”


    楊炯翻了個白眼,罵人是吧!罵我思想肮髒,譏我下身濫情是吧!


    “簡若,內個~!你看哈,我要是氣走關元,強衝三陰交行不行?”


    楊炯也不跟她繞彎子,直接跟她打直球,老子看上你了,想追你,行不行你給個痛快話!


    潘簡若皺眉,寒聲道:“大椎穴,諸陽之會,小心三陰交出來的氣,衝散你的根陽!”


    “不用這麽狠吧?”楊炯無奈道。


    “哼!”


    “潘簡若,老子看上你了!給個機會行不行?”楊炯不和她猜謎語,惱羞成怒的大喊。


    “給你什麽機會?”


    “追求你的機會。”


    “追求自己師傅的機會?”


    “你不是我師傅!”


    “不是嗎?我可是喝了你的拜師酒!”潘簡若寒聲道。


    楊炯直接無賴道:“師傅就師傅!誰規定不能追求自己師傅?”


    “變態!”


    “我就是變態啦!怎麽啦?”


    潘簡若翻了個白眼,譏諷道:“你還挺驕傲?”


    “我驕嗎?”


    “不驕嗎?”


    “傲嗎?”


    “不傲嗎?”


    楊炯無語,大聲道:“我就驕傲了!怎麽啦?怎麽啦?”


    “啊~~~!你打我幹嘛?”


    楊炯豪言壯語還沒說完,當頭就是兩拳,直接給他打成了熊貓眼。


    潘簡若冷笑:“欺師滅祖,該打!”


    罵完楊炯,似是還不解氣,直接揮拳朝他攻來。


    楊炯哪打得過她呀,抬腿就跑,大喊:“得君一日恩,還你百年身!”


    潘簡若臉色漲紅,大罵道:“欺師滅祖的變態,你給我站住!”


    “百年難償恩,下個千年身!”楊炯大聲喊叫。


    “找死!”


    “謀殺親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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