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馬一浮一馬當先,身後十萬先鋒騎兵如滾滾洪流,從梁讚身旁呼嘯而過,馬蹄聲震得大地都為之顫抖,萬馬奔騰,氣勢駭人,馬一浮嘴角卻勾起一抹冷笑。


    “哼,不過一萬五千人罷了,與我中路那近四十萬雄兵相比,實乃九牛一毛。這天波府之人,向來沽名釣譽,憑借在軍在野的虛名攬盡權勢。既如此,你們不是最看重聲名嗎?今日我便以名相挾,待我功成,誰還敢提此事?” 馬一浮心中暗忖,眼中閃過一絲陰鷙。


    馬一浮猛地一揚馬鞭,厲聲喝道:“全軍疾馳洪德寨!”


    此刻,他隻覺心情暢快無比,隻要出了環州,前方便隻剩洪德寨和韋州兩城,以自己近四十萬的雄兵,三日之內拿下這兩座小城,易如反掌。


    想到此處,馬一浮縱聲大笑,仿佛看到國公之位在向自己招手,心中陰霾一掃而空,仿若蛟龍入海,暢快淋漓。他抬眼遠眺靈州方向,心中暗道:“大華第十三位國公,必是我馬一浮!”


    西夏中軍,野利遇乞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對訛龐道:“瞧這馬一浮急功近利的模樣,定是壓抑許久,簡直和十幾年未見過女人一般無二。”


    “哈哈哈!將軍,如此看來,咱們的計劃已然成功大半!就馬一浮這行軍速度,用不了多久便會抵達洪德寨,屬下見他這般急切模樣,信心更甚呀。” 訛龐滿臉諂媚地附和道。


    野利遇乞微微搖頭,神色凝重道:“還不夠!展本帥狼頭旗,讓馬一浮知道,本帥就在前軍之中!”


    訛龐點頭應是,神色莊重地轉身向後軍而去,口中喊道:“卑職這便去後軍親自指揮誘敵!”


    來到後軍,訛龐見反擊之勢疲軟,當即怒喝道:“吹牛角號!箭矢莫要吝惜!全力朝大華追兵反擊!”


    訛龐深知誘敵之道,善動敵者,形之,敵必從之;予之,敵必取之。以利動之,以卒待之。關鍵在於形要似真,利要夠大,絕不可因小失大。


    訛龐親自督軍,一邊指揮後軍有序向洪德寨撤退,一邊派出騎兵在兩翼騷擾,那模樣,竟似要拚盡全力阻擋大華追兵。


    “大帥!前軍斥候來報,敵軍共十萬之數,野利遇乞就在軍中!” 參將高聲稟報道。


    馬一浮微微點頭,目光深邃,猜測道:“看他們的撤退之態,井然有序,想必洪德寨便是野利遇乞的後方大營。”


    “大帥!洪德寨城牆雖高,可周圍唯有東側靠著橫山餘脈,野利遇乞在那設營,豈不是自尋死路?” 參將滿臉疑惑。


    馬一浮輕笑一聲,道:“傻小子!洪德寨內糧草充足,野利遇乞料定我們不敢越過洪德寨直奔韋州,故而有此布局。”


    參將恍然大悟,破口大罵:“野利遇乞這老狐狸,我說他怎毫無潰敗之象,原來是暗藏此等毒心!若我軍繞過洪德寨,他便可趁環州空虛,直取環州;若硬攻洪德寨,時間卻不站在我們這邊,眼瞅著就要入冬,我軍拖不起啊!這老東西可真是陰毒!”


    “傻小子!他是西夏僅存的異姓王,豈會是庸碌之輩。” 馬一浮神色淡然,似胸有成竹。


    參將見馬一浮鎮定自若,不禁問道:“大帥可是已有應對之策?”


    馬一浮遙望洪德寨,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道:“洪德寨位於橫山餘脈,城中房屋多為木質,他既想憑借糧草之厚來拖延我軍進攻靈州的腳步,那不知十萬火箭‘犁地’,他能否承受?”


    參將眼前一亮,繼而諂媚道:“大帥英明!此戰過後,國公之勳非大帥莫屬!”


    “哈哈哈!少拍馬屁!快去準備火箭!” 馬一浮笑罵道。


    參將不敢怠慢,急忙轉身去後軍收攏火箭。


    訛龐且戰且退,不時下達看似愚蠢的命令,以人命為餌,引得大華前軍緊追不舍。


    他眼見野利遇乞正指揮十萬先鋒進入洪德寨,訛龐牙關一咬,帶著誘兵拚死抵抗,竟似要與敵軍同歸於盡,同那英勇無畏的死士一般無二。


    “兄弟們!以死禦敵者,家中妻小廢奴籍!” 訛龐振臂高呼。


    誘兵們一聽此言,心中明白將軍這是要他們舍生取義,將軍都不懼生死,自己又有何懼?當下,一萬後軍三輪箭雨齊發,射光身上箭矢後,怒吼著朝大華追兵衝去。


    訛龐身在後軍,見前軍已與大華兵短兵相接,二話不說,調轉馬頭,在自己親兵的護衛下朝洪德寨奔去。


    他深知,絕不能讓誘兵知曉自己是誘餌,這讓他想起了興慶府的一位伶人表演,那伶人演技精湛,所扮之人栩栩如生,真假難辨。他曾好奇詢問,方得知其中奧秘:“戲之形骸,假也;戲之意蘊,真矣。意之所至,軀為之動,所演之態,皆發本心之真,觀者常迷,莫能識其真假。”


    訛龐回頭望了一眼與大華追兵混戰在一起的誘兵,狠狠一夾馬腹,衝進了洪德寨。


    馬一浮見西夏一萬兵阻滯了自己的追擊步伐,怒吼道:“變陣衝鋒!”


    領軍衛得令,兩萬騎兵如洶湧波濤般一擁而上,其餘諸軍則從側向衝鋒,氣勢如虹,直抵洪德寨下。


    馬一浮大手一揮,喝道:“火箭!”


    參將聞聲,猛地一揮手,十萬火箭如流星墜地般,朝著洪德寨城中呼嘯而去。不多時,城中火光衝天,濃煙滾滾,北風裹挾著刺鼻的火油味,四處彌漫。


    訛龐快馬加鞭,沿著洪德寨的大街直奔北門,見野利遇乞正在城門口等候,不禁大笑道:“將軍!一切順利!馬一浮已入圈套!”


    野利遇乞看了一眼遮天蔽日的火箭,輕蔑一笑:“馬一浮,洪德寨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馬一浮看向洪德寨城牆,眉頭緊皺。為何城牆上不見守軍?難道自己猜錯了?這裏不是野利遇乞的後軍大營?


    “大帥!不好了!野利遇乞帶著十萬兵並未在洪德寨停留,現已出北門,朝韋州方向去了!” 參將驚慌失措地稟報道。


    馬一浮咬牙切齒,暗罵這野利遇乞果然老謀深算,竟如此果斷地舍棄洪德寨,如此氣魄,真乃一代梟雄。


    “傳令!全軍出擊!橫穿洪德寨,追擊野利遇乞!” 馬一浮深知,洪德寨橫在大路之上,若繞路去韋州,需翻越橫山餘脈,至少要多花一個時辰,到時野利遇乞早就逃之夭夭。活捉大夏郡王的機會,他絕不能放過。


    言罷,馬一浮親領十萬兵衝入已是一片火海的洪德寨。


    就在此時,洪德寨東側橫山之中,十萬藏兵如鬼魅般現身,火箭如雨點般衝天而起,朝著已是火海的洪德寨呼嘯而來。北門的訛龐見狀,大吼道:“快!關城門!放箭!”


    命令下達,北門轟然關閉,五萬火箭從北門外如飛蝗般撲向洪德寨內的馬一浮十萬先鋒。


    西夏十五萬火箭似末日降臨的流星,在北風的呼嘯聲中傾瀉而下。


    刹那間,這座西夏南方軍寨頃刻化為人間煉獄。大華十萬兵卒被困其中,如待宰羔羊般驚恐無助。


    此時的洪德寨內一片狼藉,血腥之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火箭如雨點般從四麵八方射來,無情地穿透大華士兵的身軀。他們的鎧甲在火箭的衝擊下早已千瘡百孔,許多士兵尚未反應過來,便已被烈火吞噬。那熊熊大火在北風的助力下,迅速蔓延,所過之處,慘叫與絕望之聲不絕於耳。


    有的士兵麵部被火箭射中,五官瞬間焦糊,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有的四肢中箭,在地上痛苦掙紮,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然而火箭上塗抹的鬆油、火油,哪那麽容易撲滅,未等身上火焰熄滅,後續火箭又至,萬箭穿身,瞬間沒了聲息。那些僥幸未被直接射中之人,也被濃煙嗆得無法呼吸,雙眼被熏得淚流不止,視線模糊,豕突狼奔,衝入火海者不知凡幾。


    十萬大華兵,在這十五萬火箭的洗禮下,生命脆弱如螻蟻,他們曾經的壯誌豪情,在火箭的肆虐下灰飛煙滅。北風裹挾著死亡的氣息,將他們的呼號帶向遠方,每一支插在地上或人體上的火箭,猶如閻王點卯後的地獄之景,恐怖駭人。


    馬一浮肝膽俱裂,聲嘶力竭地吼道:“快!傳令,十萬軍攻占東側西夏箭陣,二十萬軍不要停留,橫穿洪德寨!” 此刻的他,再無先前的意氣風發,腦海中馬踏靈州的壯誌也煙消雲散,唯一的念頭便是帶著剩下的三十萬大軍衝出洪德寨這片火海,活捉野利遇乞,報此血海深仇。


    野利遇乞收到前方戰報,仰天大笑:“馬一浮,喪家之犬爾!” 言罷,下令全軍向韋州方向撤退。


    行軍途中,野利遇乞的狼頭旗高高飄揚,獵獵作響。他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替身,而後帶著二十名親兵,一頭紮進橫山之中。


    馬一浮很快收攏兵力,望著疾馳而逃的野利遇乞,怒吼道:“野利遇乞!老子的國公之勳,用你的頭顱來換!” 言畢,他下令全軍輕裝奔襲,隻留兩日口糧,其餘雜物全部丟棄,如瘋魔般直追野利遇乞的十萬先鋒軍。


    野利遇乞的替身見馬一浮緊追不舍,按照大帥的安排,下令全軍丟棄口糧和箭矢,能卸的盔甲都卸下,不顧一切地直奔韋州。


    馬一浮見野利遇乞此舉,知道他們已是窮途末路,潰兵之態盡顯,於是大吼道:“全軍追擊!絕不能讓他們進入韋州城!”


    西夏先鋒軍全力奔襲,馬一浮瘋狂追擊,一晝夜後。


    參將高聲稟報道:“大帥!我軍已射殺敵軍五萬有餘,此地距韋州僅三十裏,轉瞬即至!”


    “好!全軍不要停!韋州城下活捉野利遇乞!” 馬一浮麵目猙獰,眼中滿是仇恨,他定要將野利遇乞千刀萬剮,方解心頭之恨。


    野利遇乞替身看著如瘋了般的馬一浮追軍,大罵不止,心中尋思,野利遇乞答應給自己牛羊千匹和五品軍指揮之位,自己絕不能死。


    想到此,他大吼道:“分兵阻擊追軍!”


    話音未落,斥候滿臉驚恐的從韋州方向奔來,聲音顫抖地喊道:“將軍!黃河……黃河決口啦!”


    “什麽?” 野利遇乞替身聞言,差點從馬上跌落,怒吼著向斥候。


    “黃河決口啦!” 斥候絕望大喊。


    野利遇乞替身還未來得及反應,萬馬奔騰般的洪水聲震耳欲聾,轉眼間,洪水如巨龍般洶湧而至。


    “野利遇乞!你這卑鄙小人!” 替身瘋狂大笑,拔出彎刀,在洪水將自己吞沒之前,自刎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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