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跳躍搖曳,喜嬤嬤麵露難色,局促不安的在一旁等待,時而從門外眺望過去。


    終於,她忍不住內心的焦急,拉住了一旁路過的小廝,手裏的紅帕子在空中晃了幾個來回,“誒,你去問問王爺在做什麽,吉時都要過了。”


    小廝胡亂的點頭,沒過一會兒,囁挪著步子小心翼翼的來到喜嬤嬤身旁,“嬤嬤,王爺在書房。”


    喜嬤嬤臉色都變了,身子虛軟的靠著門邊往下滑,她這要如何回話啊……


    王爺不來行禮,她回去了也沒法兒同皇上交差啊,婚事出了差錯又不會怪在貴人頭上,該死的不還是她們這些沒權沒勢的奴才。


    天老爺啊!


    喜嬤嬤深吸一口氣,從地上一骨碌爬了起來,拉著翠玉,“翠玉姑娘,王爺在書房啊,可能讓王妃派兩個人去請一請?”


    翠玉也一愣,側身躲了過去,“這事兒怎能讓王妃去,正當是你親自去請才對。”


    喜嬤嬤支支吾吾的,她哪裏敢去惹寧遠王啊,王妃出麵不比她好嗎?


    另一邊,翠玉也將這事告訴了許酥,瓊珠蹲在她身邊替她捶著腿。


    “翠玉,你去問問看。”許酥眨著眼說道。


    她心裏其實覺得也挺好的,她雖然想要同裴屹在一起,但洞房花燭夜、坦誠相待這件事,她其實也沒能做好準備。


    *


    皇宮後院。


    宮婢紅著眼睛跪在地上,麵前一地的碎瓷臉上也盡是赤紅的巴掌印。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


    皇後看著她,笑了一聲,“來人,給我繼續打。”


    宮婢的額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可上頭的嬌貴人根本不會在意她的死活。


    “啪啪啪”的巴掌聲在皇後的宮中絡繹不絕,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宮婢已然昏死過去了,皇後撥弄著手中的鎏金護甲。


    “死了沒?”


    “娘娘,人已經昏過去了。”


    身邊的貼身婢女剝了一顆紫色葡萄入皇後的口中,皇後口中嚼著,微微抬眼:“沒死就給本宮打死為止。”


    “諾。”


    “稟娘娘,太子殿下來了。”


    裴敬軒身著一身墨綠色長袍,身後墨黑的外氅被小太監接過掛在了博古架上,他腳步匆匆麵色也不好。


    “兒臣見過母後。”


    皇後輕輕瞥他一眼,坐直了身子,“本宮教了你多少回,情緒不外露,你一個太子,若是連這個都做不到,日後輕易被他人察覺了心思,如何馭下?連命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


    小太監端來四方木椅,“殿下端坐。”


    裴敬軒哼了一聲,撩開衣袍直直的坐了下來,“孤今日死了一個幕僚!”


    “足足養了三年!”


    皇後眉頭輕皺,從高位上走了下來,踢了踢那個被打昏過去的婢女,滿臉的嫌棄:“為何?”


    “還不是那該死的周毅,又說什麽今日若能攔轎,就能讓裴屹大大出醜,丟了皇家的臉麵,無人再敢娶,之後我再出現在許酥那賤人麵前,她肯定對孤感恩戴德!”


    他兩手一攤,心中氣急了:“現如今倒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狗東西!”


    裴敬軒的目光裏還帶著怨懟看向了皇後:“若不是母後有言在先,兒臣定不會輕饒了他。”


    皇後看向裴敬軒時,朝他狠狠翻了一個白眼,又伸手推他一把,將人從木凳上推攘了下去。


    “你事做不成還能賴在本宮的頭上,叫你去弄藥,為何不弄?”


    裴敬軒覺得心氣極了,明明就是皇後和周毅的法子不中用,他一步步按著皇後的旨意走的,出了差錯,不就是他們出了問題。


    “兒臣如何沒弄?”


    皇後睨他一眼,叫裴敬軒心中一驚,跪在了地上。


    “兒臣也沒說錯啊,那鬥獸場的藥兒臣全都下了,誰知許酥那個小賤蹄子竟將茶碗都給調了包,催情藥都叫兒臣吃下去了。”


    “什麽?”皇後上前幾步,拿起方幾桌上的瓷杯就砸在了裴敬軒的腳邊,“你個蠢東西,本宮且問你,你可有留子?”


    裴敬軒低垂著眉眼,搖了搖頭:“不不不,兒臣絕對沒有。”


    可他又想到偏殿裏的那個女人,微微抬起頭來,有些怯生生的看著皇後:“兒……兒臣瞧上了一個。”


    生怕皇後生氣,裴敬軒接話接的快:“那女人無名無份,恰能跟著孤,孤隻當多了一個通房丫鬟,絕不會怎麽樣的!”


    做通房丫鬟?


    皇後眼裏帶著鄙夷,流著皇帝身上血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那樣下三濫的女人,玩了一次還不夠,竟還要收房......


    不過僅僅隻是一個通房丫鬟,皇後也沒說什麽,隻是接過婢女遞來的天山雪蓮湯小口地喝著,漫不經心地問上一句:


    “那你隔日就同周毅混在了一處。”


    她鳳眸微轉,笑了幾聲:“你得不到許酥,轉而換去她的表妹了?”


    皇後周身散發著威壓,語速也慢,頗有一番問罪的口感。


    裴敬軒點點頭:“周毅的女兒在孤的手上,照母後的話,這樣豈不是讓周毅一家都能為孤求利。”


    “此等賣女求榮之人你也信?”


    皇後苦口婆心,她心裏隱隱察覺,這個兒子,她怕是要靠不住了,半點腦子都沒有。


    “他做的那些事,許酥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嗎?本宮是告訴你,此人狠絕,若用好了,日後有什麽髒手的活都能叫他去做,可用不好,他也絕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她走去古架邊,手掌撫摸著蜷縮在香爐旁的白貓,笑的溫柔:“就你這般藏不住半點心事的模樣,本宮怕是都不敢指望你幹點什麽了。”


    裴敬軒跪坐在地上瞪著眼睛看向皇後那纖細的身影,那慈愛的笑意裏藏著他看不懂的狠絕。


    皇後輕笑一聲,頭上的流蘇發釵叮當作響,對著身旁的婢女笑了笑,轉而指尖指著白貓。


    “本宮要換一隻。”


    婢女心驚膽顫,她知道皇後已然心情不悅,萬不能莽撞了。


    “諾。”


    皇後抬眸,揪著她的頭發,“那麽小聲做什麽?怎麽……你也想當貓兒?”


    “不不不——”


    “來人,將她拖出去,做成貓兒模樣。”


    說完,皇後的手又重新覆在白貓的身上。


    等身後的動靜都消散了,她才緩緩收緊力道,在裴敬軒不可思議的眼神之中,將白貓活活掐死。


    她笑著看向裴敬軒,“你若再聽不懂本宮的話,事兒都辦不成,本宮也絕不會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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