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屹同許酥坐在一頂軟轎裏,他一手盤玩著那串玉珠手串,一手或重或輕的捏著許酥的手。


    下午的風雪大了許多,轎攆也行走的愈發艱難,期間加了不少人手,入宮這事,許酥就隻帶了瓊珠在身邊,將翠玉留在了府中。


    去拜見皇帝的這條路許酥前世也走過,那時她正因為新婚夜違了太子的命令,交不上落血的白帕子被太子臭罵了一頓,一路都沒能給她一個好臉色。


    她那時自知理虧,去了皇帝的麵前,又因為是太後養大的,言語間也被皇帝奚落了一番,皇後沒瞧見落紅陰陽她是太後養大的,不肯服侍夫君。


    如今再次踏上這條路,她卻格外的平靜,轎攆途經東宮,許酥忽而想到,上輩子好像就是這個時候,東宮來了好些個謀士。


    這些個人日後可都是心狠手辣之人,說是裴屹的勁敵也不為過。


    隻是可惜,她那時一心撲在想要替裴敬軒治好那不舉之症上,隻是淺淺聽了一嘴,並未往心裏去,也不知道那些人姓甚名誰。


    裴屹間或瞥一眼許酥,見她自從過了東宮之後就頻頻走神,不由得勾了勾唇角,模樣顯得愈發得漫不經心了,隻是手中盤玩玉串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下了轎攆,皇帝和皇後正在聊些什麽,裴屹冷著臉,行了禮便不吭聲了。


    皇帝也隻是笑著說了兩句吉祥話,更多的還是皇後交代許酥要注意替皇家開枝散葉,照料好裴屹這類的話語。


    許酥跪在地上挺直了脊背,這些話......她上輩子也聽過,她如今更好奇的是,同樣是交的白帕子,皇後這次又會說些什麽呢?


    然而直到許酥從地上站起身來,端坐在側邊得椅凳上,皇後也沒提過那新婚夜床上的白帕子一事。


    許酥有些奇怪,是裴屹提前說了什麽嗎?


    裴敬軒不是同她說,皇室婚姻,不論是誰,新婚夜的白帕子都要過了皇後的眼,以免混進來什麽不三不四的人,混淆了皇室的血統。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裴屹便帶著許酥離開了皇帝的養心殿。


    大雪飄揚,阿柳和瓊珠各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他們二人的身後。


    裴屹堅持不坐轎攆,許酥也隻好陪著他一路走出宮門。


    宮中的街道小路時時都有宮人輕掃,青石磚上盡是濕痕,兩側夾道種著高聳的花柏。


    無人說話,這氣氛也稍顯怪異,許酥試探著開口:“王爺,明日歸寧,要何時去?”


    掌家權還在她手裏,盛樂府那樣大,她給管家留的銀兩並不多,好些個鋪麵也未曾親自去瞧一瞧。


    裴屹瞥她一眼,“你定就成。”


    眼前出現了分岔路,許酥想去太後生前的永鳳宮瞧瞧,說來慚愧,她得了太後的教養,卻被周毅關在盛樂府裏,連太後葬禮那日都未曾出去拜一拜。


    裴屹聽了她的話也沒反駁,隻是讓阿柳推著他往去永鳳宮的那條路上走著。


    太後喜靜,她住的宮殿也偏,路上少有宮人,也算得靜謐。


    許酥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殿下,為何皇後未提及喜帕一事?”


    裴屹抬手,滾動的皮輪停了下來,他似笑非笑的看著許酥,“你想她如何提及?”


    許酥麵色一紅,她不是那個意思,隻是單純的有些好奇罷了。


    “本王不比太子,皇後拿捏不住我。”


    言下之意就是,沒什麽事,皇後也不會輕易的招惹他。


    這話題一聊開,裴屹反倒來了興趣,“你如何知曉皇後要過問喜帕一事?”


    許酥一愣,硬著頭皮答:“喜嬤嬤昨夜裏特意叮囑過了。”


    裴屹的眼神打量著他,幾乎不用他開口,許酥就曉得他接下來要說什麽話了。


    她走上前,捏著帕子的手覆上了他的唇,“殿下,要到了。”


    裴屹嗤笑了一聲,一張嘴口無遮攔,說的麵不改色,“喜嬤嬤昨兒夜裏還同王妃說了什麽?”


    “嘖,這樣偏心,怎麽不同本王說兩句?”


    “你怎的臉紅了,她說了什麽,你說兩句我聽聽。”


    聽聽聽,聽什麽聽!


    她就不該提,沉默著一路算了。


    好在永鳳宮就在眼前,許酥同他說了一句,小跑著上前進了宮中,尋了太後的主殿就往裏走。


    瓊珠是的母親就是太後的貼身婢女,帶著瓊珠到了七歲,就讓瓊珠去許酥的身邊侍奉了。


    如今入了這奢華的殿中,也不免有感而發,潸然淚下。


    許酥拿過一旁的香柱,跪在厚墊上,恭敬地給太後上了香,還在一旁抄寫了兩頁地祈福經同著紙錢燒了下去。


    許酥出了主殿再往後殿走時就瞧見裴屹坐在樹下,手中喝著一杯清茶,她走上前自顧的倒了一杯,甜的發膩,有些驚訝的看著裴屹。


    一直都知道他喜甜,卻也不知他吃的這樣甜,而且這茶水還是冰的。


    這樣的大雪天,人人都恨不得喝上一口氤氳著熱氣的茶水,他倒好,不僅不要熱的,還往茶水裏添冰。


    這處雜草叢生,粗壯的樹幹擋住了二人的身影,遠處走來的小宮人手裏還端著要供奉的瓜果,一路講著話。


    依稀間聽到了“姑娘”“王爺”的話語,裴屹將她往裏拉,捂著她的嘴將人抱到懷裏來,在她耳邊低聲:“別說話。”


    兩個小宮人緊靠在一起,貼著走路,說話的聲音也小,“誰說不是呢?太後娘娘生前最是不喜寧遠王了,連連說後悔讓他回來。”


    “是啊,許姑娘最得太後歡喜竟嫁給了那位,白瞎了太後的喜歡了。”


    “聽說本是許給太子殿下的,許姑娘那樣懂事乖巧,怕是那位生搶的吧。”


    “害,可憐許姑娘了。”


    “你可憐她做什麽,她是主子,怎麽不比我們命好......”


    那二人的身影越走越遠,再後麵的話許酥就已經聽不清了,她推開裴屹捂著她嘴的手,想從他身上下去。


    偏偏裴屹環著她的細腰,一手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悶了下去,“你這要怎麽賠?”


    “賠什麽?”許酥問。


    “名聲。”他哂笑一聲,無恥極了,“本王的好名聲都叫你給毀了。”


    ......


    他有什麽好名聲?


    可這事許酥確實理虧,不管他之前的名聲有多不好,可這強取豪奪這頂帽子,確實是因為她才戴上的。


    許酥心裏歎了口氣,新婚第一天,她就負債累累,賠了這個又要賠那個。


    她想了想,忽而眼中燦若星辰,“用錢賠?”


    嘖,有些侮辱人了吧。


    “本王書房的那張軟榻......”


    他笑了笑,將人從腿上放了下去,理了理自己被她坐亂的綢衫,“換玉的。”


    “和田玉。”他強調。


    許酥:“......”


    這麽挑。


    “好,回去就給王爺換。”


    “嗯。”他推著木椅往外走,善意的提醒一句:“日後你還要睡的,別偷工減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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