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劍川向北走了一小時,道路分岔,汽車右拐開上高原,向麗江駛去。我剛開始計劃這次旅行時,在地圖上畫了一條線,準備經麗江向北去100公裏外的中甸。可惜大理官方說這不可能。中甸不對外國人開放,至少在1992年是如此。要在過去,我早就無視這般限製,碰碰運氣了。最糟的情況也不過是拘留一兩天,罰款100美元,然後從哪兒來遣送回哪兒去。三天之後,官方要去接觸外國人所屬國家的大使館,施加譴責。而他們通常不願意處理這類相關文案工作。可是,我這次時間緊,錢也不多,100美元的罰款和一夜拘留的冒險也太大了。


    盡管不允許參觀中甸,但我閱讀了有關此地及其居民的資料。除藏族之外,中甸還是納西族的家園。藏族和納西族的祖先都可以追溯到3000年前居住在中甸以西和以北的幾個羌族分支。那個時候,納西族的祖先居住在青海省東部黃河上遊地區。1000年後,羌族的其他分支及漢族人開始向這個地區擴張,納西族開始向南遷移,在過去1500年間,他們一直居住在雲南西北部。


    在這片高原和峽穀中,中甸縣城在納西曆史上具有特殊的地位。中甸是納西族偉大的民族英雄丁巴什羅的故鄉。丁巴什羅出生在11世紀,陰曆的九月十三那天。他出生時,所有的魔鬼都咬牙切齒,又恨又怕。有個叫庫鬆瑪的女巫,不僅咬牙切齒,還把丁巴什羅從母親身邊搶走,竄進大山,把他扔進一口大鍋,點火煮了三天三夜。可是當她揭開鍋蓋的時候,丁巴什羅毫發無損,隨著水蒸氣飄上天空。他與神仙住在一起,學會了魔咒和仙術。


    丁巴什羅終歸要回到人間,他一回來,就徑直去找庫鬆瑪。他說:“我在天宮裏有九十九個仙女陪伴,現在我回到了人間,我要一個凡間女子,既然你是人間最漂亮、魔法最高的女人,我想娶你為妻。”庫鬆瑪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這個提議不錯,她最終打消了顧慮,與丁巴什羅結了婚。但是這場婚姻不那麽順利,庫鬆瑪總是招災生疫,丁巴什羅就總是到處為她善後。


    終於,丁巴什羅忍無可忍,他把庫鬆瑪扔進了她當年煮自己的那口大鍋,但是庫鬆瑪可沒那麽好的本事。在她斷氣之前,她詛咒說:“願你一輩子都待在海底。”此後不久,丁巴什羅去湖中遊泳,沉到了湖底。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直到他的徒弟發現他放在岸邊的衣服。幸好,他們猜到了原委,用一根繩子綁住一塊石頭,投進湖中。丁巴什羅抓住繩子,被救了上來,他餘生一直致力於幫助人民。每年陰曆二月初八,納西族村民從幾百裏外趕來,在中甸城外的白地峽紀念他。中甸,我無法親身前往,隻能在想象中“到此一遊”。


    遐想中的遊覽隻能到此為止。從通往中甸縣的路口轉彎,行駛了兩小時後,我乘坐的汽車穿過一個大盆地,到達麗江。麗江和中甸一樣,也是納西族的家園,是唯一一個外國人可以了解納西族文化的地方。城北部有個漂亮的公園(即玉泉公園),裏麵有個黑龍潭。公園南邊的小山上有東巴文化研究所。我在麗江第二賓館放下行李,立刻直奔那裏。


    “東巴教”是一千多年前納西族英雄丁巴什羅開創的宗教名稱。“東巴”的意思就是“山經”,佛教典籍稱為“經”。丁巴什羅開創的東巴教結合了佛教與高原人民信奉的薩滿教。丁巴什羅記錄他的宗教思想時,還創造了自己的象形文字,不傳別人,隻教給他的親近弟子,這種文字被稱為“東巴文”。據研究所給我帶路的女孩說,隻有個別納西人還能讀寫這種神奇的文字,文字形狀包括獸頭、人形、太陽、月亮等。後來,我在研究所書店買了本《東巴經》,以備以後用它來祈雨啊、止澇啊,或者在中國的火車上求個臥鋪什麽的,但我的導遊告訴我幾年之內恐怕沒人能給我解釋經裏寫的是什麽。東巴的身份和知識都是父傳子承,顯然,目前僅剩為數不多的幾個東巴,而他們的兒子沒幾個願意學習這種祛病消災的巫術。


    除了傳統的納西風格的房子和一個漂亮的花園,研究所還有幾個展廳,主要展出祭祀法器、儀式及東巴藝術和文學。最有趣的展覽要數一些木樁,上麵畫滿了神獸圖案和東巴文字。我的導遊說,如果家裏有人生病或去世,就把這些木樁砸進房子周圍的地裏,以驅趕惡靈。不同的木樁組合用來驅趕不同的惡靈,有點像針灸。


    研究所還收藏有一批東巴樂器。全套演奏樂器主要是打擊樂器和管弦樂器,包括鈸、手鼓,甚至還有海螺殼。其作用也是驅魔。奇怪的是,大多數來麗江的外國人都要拜訪當地劇院,聆聽納西音樂家演奏傳統的驅鬼音樂。而音樂家們似乎也並不在乎音樂管不管用。於是外國人絡繹不絕。


    在過去一千年裏,東巴一直充當納西部落的巫師,他們的首要作用是幫助亡者求得一個更好的來生。他們的首要助手是漢族和納西族都稱為“鵬”的神鳥。道教著作《莊子》開頭寫道:“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研究所的一個展廳中有一座傲立在生界和來生界之間的大鵬雕像。大鵬和來生界的那邊是涅槃山,東巴巫師的職責之一就是召喚大鵬從邪惡的、充滿迷失靈魂的來生界超度亡靈,帶他們進入極樂世界。


    鵬是納西人民的老朋友。納西人認為,人類和龍族都源於同一個父親。父親年老後,把天和地平均分給兩個孩子。但是,長者剛剛去世,龍就欺淩自己弱小的弟弟,於是人類喚來大鵬,大鵬俘虜了惡龍,把它放逐到北方冰雪覆蓋的大山中。


    站在研究所門外遙望北方,我可以清楚地看到5500米高的玉龍雪山的雪峰。人類至今還沒有登上峰頂。據說峰頂的風力太強,而且積雪容易鬆動。更有可能的是,玉龍根本不喜歡造訪者。那些能和當地中國旅行社打交道的遊客可以爬到日本和美國登山隊使用過的大本營,這些登山隊曾爬過玉龍雪山,但是沒有找到登頂的路。


    第二天,我決定拜訪玉龍。不過我決定放棄大本營,隻參觀玉龍廟。玉龍廟就在雪山南坡腳下,離龍顏夠近了。在麗江大街的毛主席巨型塑像前,每天早上都有一輛私營汽車等著拉客。如果上車的人夠多,司機就會在9點左右出發。我正好趕上最後一個座位,30分鍾後就到了玉龍廟。


    廟裏剛剛請回了幾個藏族喇嘛在主持事務,我聽到他們在隔壁的佛堂裏念經。佛堂不對外開放,但吸引我的倒不是喇嘛們。500年前,有人在廟裏種了兩棵茶花樹,雲南是山茶花之鄉,而玉龍廟裏的這兩棵山茶樹是茶花國王和王後。看廟人說,他曾經數過樹上的茶花,足有一萬多朵。他並沒有誇大其詞,山茶樹正在盛開,枝頭上掛滿了至少一萬朵紅山茶。


    國際茶花協會第四任主席托比曾三次來訪,見到山茶樹也連連稱奇。除了樹齡老,樹形大,他還稱讚這兩棵山茶樹是嫁接和修剪的傑作。確實,廟宇在山茶樹身旁也相形見絀。但山茶花並不是麗江唯一的植物瑰寶。1922年至1949年間,美國植物學家約瑟夫·洛克就在離廟裏的山茶樹不遠的山丘上成立了工作室。在將近三十年的時間裏,洛克發現了幾百種新的植物物種,並把他們介紹到世界各地。洛克是個偉大的人,他要麽不做,要麽就做一番宏偉事業。他搜集植物時組織了一個龐大的探險隊,而他的散文也極其考驗讀者的耐心。詩人埃茲拉·龐德就是一位極富耐心的讀者。美國政府把龐德關在瘋人院時,他最愛讀的書就是洛克的《中國西南古納西王國》,裏麵的語句散布在他的詩篇中:“蒿種、竹種,在命運之盤中簸揚。”


    觀賞過這兩棵有500年曆史的花團錦簇的老山茶樹,我乘車在中國最孤獨的公路上返回麗江。半路上,我讓司機把我放下,他繼續前行回麗江,我則沿一條土路步行去往西邊兩公裏外的一個小村莊,村名叫白沙。13世紀忽必烈征服這一地區前,白沙是納西王國的首都。再往前2500年,納西人居住在遙遠的北方,即現在的青海省,以放牧為生。曆史學家說,納西人在青海放羊牧馬,生活安寧,直到2000年前,匈奴開始踐踏蹂躪中亞地區。西有藏族把守,東有漢族阻擋,納西人無奈南遷。他們最終在麗江周圍的高原地區定居。在麗江和玉龍雪山之間的平原上,他們建立了毫不起眼的都城。走了20分鍾後,我來到了都城的遺址。遺址上有兩座600年之久的廟宇,兩邊各有一個土地足球場。在廟門外,我遇見一個看護人。他在他的辦公室兼臥室請我喝了杯茶,就帶我去參觀古代納西國王的遺產。


    玉龍廟裏的山茶樹


    納西族宗教是一個獨特的混合體,融合了土著宗教、道教和藏傳佛教。幾個殿裏掛著一幅有600年曆史的精美壁畫,它們都屬於國家級文物。我忘了帶閃光燈或望遠鏡,在幽暗中很多局部細節看不清楚。盡管壁畫上大多數人像的眼睛被人野蠻地鑿掉了,但仍可看出古納西人高超的藝術造詣。隻有大殿後部十塊壁畫上的百尊佛像和道教聖人沒被挖掉眼睛。


    除了兩座佛殿,在足球場的北邊還有一座孔廟。我往裏探了探頭,發現它還兼作村裏的學校,學生正在上課。除了佛殿和孔廟,到白沙來還有一件事,就是拜訪和醫生。和醫生是本地用草藥包治百病的中醫。到過白沙的朋友都說起過他怪異的治療方法。可惜,他去山中采藥了,我隻好搭一輛拖拉機返回麗江。


    在麗江第二賓館洗去一路風塵,我換上晚裝,走過大街,計劃著我的下一步喜馬拉雅風光探險之旅。製訂計劃的最佳之地無疑是城裏毛主席巨型雕像旁邊的“彼得酒吧”。和大理的同類酒吧一樣,“彼得酒吧”很合外國遊客的口味。但是由於位置比較偏遠,麗江的遊客沒有大理那麽多,酒吧這類場所隻有彼得和隔壁另一家。雖然西餐比不上大理酒吧的水平,但“彼得酒吧”仍是一個令人忘憂之地,老板娘也是如此。她叫水晶,酒吧以她美國男朋友——或者說丈夫——的名字命名。最新的消息是,彼得在阿拉斯加的霍默鎮老家砍柴預備過冬,而水晶等著拿到結婚簽證去那邊與他會合。


    壁畫


    白沙村


    外國人來到城裏後,遲早會出現在“彼得酒吧”。這時,水晶就會辦一場納西宴會,還會唱漢族和納西族歌劇中的詠歎調來招待大家。水晶的演唱水平絕對高於她的烹飪水平。她曾是當地歌劇團的女歌手。幾年之後,她辭職不幹,再也沒回頭。她向我透露,她現在掙錢比城裏任何人都多,她說的也許是事實。她是個不尋常的女人。而阿拉斯加的霍默鎮,如果她真能去那兒的話,也會因她而不同。


    我就這樣在毛主席揮舞的手臂下製訂了我的下一步探險計劃。其中一個計劃是去石鼓鎮,乘私人交通工具一日遊,或乘公共汽車二日遊。石鼓就在大理去西藏的大路邊上,在過了麗江不遠的地方。當地傳說,石鼓是諸葛亮的軍隊留下的遺產。諸葛亮是擁護廢黜的漢帝的蜀軍軍師。他的軍隊留下這麵石鼓,作為漢人統治國家西部邊疆的象征。遊客仍能看到那麵放在金沙江岸邊不遠處的鼓。公元200年,它用一塊巨型大理石刻出,1300年後,麗江土司在這裏大破吐蕃20萬大軍,上麵又刻上了字,其中著名的一句是:“頭堆如瓜,血流似酒。”


    諸葛亮大軍留下石鼓之地是個戰略要地,中國人稱之為“長江第一灣”,因為在這裏江水流速減緩,轉了個180度的大彎。13世紀蒙古人入侵西南也是在這裏渡過的長江。七十多年前,紅軍長征也是從這裏渡江。在石鼓往上的地方,有一個紀念碑,紀念當地老百姓連續奮戰四天四夜幫助18000名紅軍戰士渡過金沙江的事跡。在紀念碑處可以一覽長江景色,從青藏高原奔湧而下的江水在此喘了口氣,繼續奔流向前,進入等待已久的虎跳峽口中。


    思緒再回到麗江,我仍然坐在酒吧裏,在毛主席揮舞的手臂下反複思考到底該去哪裏。我又要了一杯卡布奇諾,重新點燃一支吸剩的雪茄,翻閱酒吧自製的記事本,上麵有以前的遊客所寫的留言。有一段署名為“紐約的斯泰西”,文章中這樣寫道:“我明天要去大理治療狂犬病,真嚇死了。我在虎跳峽東邊的一個村子被一隻惡狗咬傷了。虎跳峽很壯觀,高聳入雲的花崗石壁,漫天蝴蝶,腳下是奔騰的長江。如果你跟我們一樣,要待兩天,可以住在核桃村客棧,進入峽穀走6個小時即到。從客棧再走4個小時就到虎跳峽的東端,我就是在那裏被狗咬的。千萬小心。很多狗都攜帶狂犬病,但無症狀。另外,麗江的醫院沒有治療狂犬病的藥。虎跳峽值得一遊嗎?等我到大理才能知道答案。”


    看到這裏,我喝光咖啡,馬上安排如何去虎跳峽。真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麗江沒有直達虎跳峽西端的汽車,而去東端的汽車每四天才發一班。唉,下一趟車三天後才出發,而且票早就賣光了。我回到“彼得酒吧”,又點了一杯卡布奇諾。這東西我喝著有點上癮了,但這次我還加了一杯中國白蘭地。


    我把交通難題告訴了水晶,她馬上出去想辦法。幾分鍾後,她帶著一個司機回來,司機開價300元人民幣,也就是60美元,往返接送我去虎跳峽。這個價可不低,但是路也確實不好走。畢竟往返有180公裏呢。為了減輕負擔,酒吧裏另外兩個外國人答應和我拚車,但他們隻出單程的車費。他們計劃步行穿過峽穀,從另一端返回麗江。而我的目的就是去看看虎跳峽。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在“彼得酒吧”會合上車,發現這原來是公家的一輛卡車,能坐下6個人。後來我們得知,司機頭天晚上稱病請假,這樣他就可以借機賺我們一大筆錢,比他上班一個月掙得都多。


    我們拂曉出發離開麗江,向北朝著玉龍雪山的方向行進。半個小時後,快到玉龍雪山東坡時,司機一個急刹車,跳出車外,開始追趕起一隻狼。我們也都跳下車,跟著他跑起來。我想,當時我們誰也沒考慮萬一追上那隻狼該怎麽辦。幸好,那隻狼免去了我們的麻煩。雖然隻有三條好腿,它還是輕鬆地把我們甩在身後。司機說它那條腿肯定是掉進陷阱受了傷,或者為了逃脫陷阱自己咬斷的。他說麗江周圍原先有很多狼,有時甚至跑進城裏,但現在一隻也沒有了。這是他多年來見過的第一隻狼,也許這就是他那麽瘋跑的原因吧。而我們三個瘋癲癲地是為什麽,我也很納悶。


    我們回到車上,繼續前進。過了23公裏的界碑,我們又停下了。這次,司機領我們登上一個樹木叢生的土墩,眼前是一片壯麗的景色,整個玉龍雪山東側白雪皚皚的山峰盡收眼底。山脊下麵是環繞5500米頂峰的冰川。我們真想在那裏待上一天,就那麽靜靜地欣賞美景。可是司機說該回車上了,我們便老老實實地回到車上。


    在32公裏界碑處,我們經過了一個彝族聚居地,那裏有個簽發探險許可證的辦公室。但是我們沒時間去尋找大熊貓或雲豹,也不想爬山,所以我們徑直駛過。最後,在60公裏界碑處,我們開始沿著“之”字形盤山路向下行駛30公裏,去納西縣的大具鄉。從麗江出發4個小時後,我們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玉龍雪山


    大具鄉位於高山河穀的底部,可以俯瞰虎跳峽的末端。在卡車揚起的塵土中,我們走進了虎跳峽賓館空蕩蕩的前廳,對於一個兼做旅社和飯店的小而潔淨的店來說,名字起得有點大。一間房隻要兩塊錢人民幣。飯菜沒那麽便宜,但我們發現廚房裏貨源充足,足以供應一頓豐盛的午餐。


    隨後,那兩位同行的外國人與我告別,向山穀底部走去。與此同時,賓館的廚師安排一個當地農民帶我往村西走了3公裏,來到一個能俯瞰最湍急的一段江水的地點。這是一段艱難的行程,我必須努力前傾著身子,才不至於被從峽穀吹來的狂風吹得倒退。一個半小時後,我們來到一個岬角,從這裏往西正好看到傳說中老虎在江麵跳來跳去的地方。玉龍雪山和哈巴雪山的懸崖在此相距不過30米,據說這是整個長江最狹窄的一段。


    江水在此風馳電掣般奔騰而下,長達17公裏的峽穀激起湍急的水流,從來沒有人乘木筏或橡皮艇成功穿越此地。1986年,一支中國漂流隊在密封的橡皮桶裏成功穿越虎跳峽,但有兩人丟了性命。三年後,這支漂流隊的幸存者試圖乘皮筏子穿越黃河一處類似的河段,結果屍骨無存。


    我站在虎跳峽的東端,可以看到北岸有一條與峽穀平行的小路。從我所站的地點可以清楚地看到小路的前半段,那兩個外國人不久就會走在上麵。我的導遊說,那條峽穀山道總共30公裏長。他指給我看當地農民在岩石上鑿出的一段小路,上方聳立著一麵亂石林立的崖壁。他說那是山道最危險的一段路。每年都有人被滾落的山石砸死,也有人被勁風刮落跌入深淵。


    虎跳峽


    我慶幸我隻是來看看。看得差不多了,我返身回到卡車,發現有4位新乘客坐在後座上。司機站在卡車邊,我問他是否得減點租車費。他說這4人過去一年在大具的煙草加工廠工作,現在該調回麗江了。他們都是他所在單位高層領導的兒子,他也沒辦法。我能有什麽辦法呢?我爬上車,踏上返回麗江的4個小時的旅途。可是我們沒走多遠,在翻越大山的半路上,卡車的聯動裝置壞了,停在了路邊。參觀虎跳峽的喜悅消失得無影無蹤。鄉村裏找不到卡車零件,下一個城市就是麗江,遠在90公裏以外。長途汽車還得等兩天。我又一次陷入困境。


    司機點了根煙,拿出修車工具,我也決定活動一下腿腳。司機敲敲打打地不知弄什麽,我在路上溜達,觀察納西村民正在建的一所新房子。房子是基本的方形,跟全世界各地的都一樣。但房基和第一層的牆都是花崗石砌成。第二層用的是鬆木板和鬆木柱,都是手工建造。我走過去,建房的男男女女都向我揮手,邀我上他們的二層屋頂。他們是一家人,在為家裏剛結婚的一個兄弟蓋房子。這是三月下旬,他們說正是建房子的好時候:冬天剛過,春季插秧還沒開始,一個月就能建好房子,建材花費5000元人民幣,大約1000美元。他們說像他們建的這種房子可以住兩代人之久。


    他們在房子旁邊還用土坯建了一個小而高的房子,沒有窗戶。沒做窗戶是因為裏麵不住人,也不養家畜。這房子是用來晾曬煙葉的,煙葉是雲南出名的特產之一。房子的底部有個小烤爐,上麵是放煙葉的一排架子。我探進頭去,正準備仔細看看,突然聽到一聲喇叭響。卡車司機自己敲打出一個新零件,把聯動裝置修好了。我的“彩雲之南”之旅又一次得到了上帝的眷顧,傍晚時分我回到了麗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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