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鶴心裏咯噔一聲,瞬間有種腦袋從脖子上分離的涼意,下意識繃緊身體做出備戰狀態。


    完蛋!


    這位心思莫測的大爺又要發瘋了?


    這種關鍵時刻,戰王府的丁點異動都會引起有心人的關注,導致之前的計劃功虧一簣,甚至會給遠赴南夷的王妃帶去麻煩!


    氣氛膠著之際——


    “王爺!”管家跑進來,氣喘籲籲道,“宮裏來人宣旨了!驚聞……王妃仙逝,陛下請王爺入宮覲見。”


    蕭楚想也不想地拒絕:“不去。”


    “宣旨的人是江公公!”管家壓低聲音,謹慎環顧四周,生怕王爺剛剛那大逆不道的拒絕被人聽到一般。


    聞言,墨鶴的眼神也變了變,上前一步勸道:“王爺,不能不見。江公公可是陛下身邊近來的紅人,大內總管!他親自來宣旨,可見——”


    “可見什麽?”蕭楚原本滿心不爽,更不會受這些勞什子規矩束縛,“就算皇帝親自來了,我也不想見。”


    說完,他直接甩手回了房間,活像個囂張刺兒頭,隻留下墨鶴跟管家麵麵相覷,風中蕭瑟。


    老管家滄桑的麵容一瞬間又老了十歲一般,以往的成熟穩重不見了蹤影,恨不能學市井婦人那般坐在地上哭鬧:“陛下派江公公來聖旨宣召,王爺竟然直接回絕了?”


    他踉蹌一下,震驚地盯著緊閉的房門,難以置信道:“這還是我看著長大的那位成熟穩重、低調籌謀的王爺嗎?如此情緒張揚,跟稚童小兒一般任意妄為,說話都不過腦子……”


    墨鶴皺了皺眉,冷冷看他一眼。


    “老奴糊塗了!”老管家情緒震動之下自知一時失言,連忙狠狠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子,心裏也悔恨不已。


    即便拋開主仆尊卑之別……


    王爺乃天之驕子,戰功赫赫,威名遠播,更是大夏的脊梁柱石,他也不該這般言語失禮。


    老管家頹然後退一步,耷拉著腦袋喪氣道:“墨鶴,要是剛剛那大逆不道的話傳到陛下耳朵裏,王爺犯的就不隻是抗旨不遵的罪名……‘不畏君、不敬父’這頂髒帽子才是最致命的。”


    墨鶴擰緊了眉頭,同樣擔憂不已。


    隻是蕭楚生性不羈,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可能因為他們勸幾句就乖乖入宮跟皇帝斡旋。


    “江公公呢?”


    為今之計,隻能他找個合情合理的借口替王爺遮掩過去……屆時即便陛下要降罪,大家也有話可辨。


    “還在外頭候著,隻怕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隻是礙於王爺威嚴,這才不敢貿然闖進來。”老管家憂心忡忡道,“陛下宣告,不管我們找什麽借口,隻怕都說不過去。”


    “如今也沒有別的法子。”墨鶴正帶著老管家往外走,迎麵就見綠珠和彩衣一起走過來,神色嚴肅。


    “墨鶴!”彩衣緊繃著一張小臉,第一次直呼其名,神色十分難看……


    不同於之前對麵墨鶴時候的過分恭謹,她這一次前所未有地在人前支棱起來,隱約有了幾分蘇染汐的霸氣影子。


    “我有話問你!”


    “彩衣,放肆!你何時變得這般不知禮數?”老管家以前一直覺得彩衣是宮裏出來的,算得上是王妃身邊最謹慎守禮的姑娘,甚至一度為此感到欣慰——王妃那張揚的性子,身邊確實需要這樣一個守禮懂事的人規勸著。


    沒想到,這丫頭近墨者黑,好的不學壞的學,竟學得王妃那一身‘反骨’,當麵跟墨鶴嗆聲。


    墨鶴可是王爺手下第一人,是屬下亦是兄弟,就連他也要敬讓三分,這丫頭哪裏來的膽子這般冒犯?


    “念在王妃突遭不測,你情緒不穩定也是情有可原的份兒上,這一次墨鶴大人該是不會怪你。”


    老管家不忍心彩衣這樣乖巧懂事的丫頭受罰,連忙引著人往外走,“陛下派了江公公前來宣旨,王爺如今避不見人,我們正煩著呢,你別來添亂,好好操辦王妃的後事……”


    還未說完,彩衣甩開他的手,強忍怒意:“今天我一定要問清楚——”


    她險些一激動說漏了嘴,墨鶴正要阻止。


    綠珠忽然站出來,安撫地捏了捏彩衣的小手:“別激動,墨鶴大人和管家總是為了大局著想,也是為了王爺和王妃著想,我們自己人可不能先亂起來了。”


    彩衣很快反應過來,下意識看了管家一眼,乖乖道歉。


    “墨鶴大人,來之前我特意去跟江公公見了禮——陛下召見就是為了王妃……突然意外的事。”綠珠盈盈一拜,舉手投足很有大女官的氣度,“不過,奴婢愚見——王爺即便此時不入宮,大家夥其實既驚訝又不覺得意外。”


    墨鶴緊擰的眉頭一鬆:“姑娘的意思是?”


    “畢竟,王爺對王妃的感情有目共睹,自打湯泉村一案後,外頭關於他們兩人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早就傳得人盡皆知。如今王妃突遭大難,王爺驟然痛失所愛,怎麽發瘋都是情有可原。”


    砰!


    屋裏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嚇了眾人一跳。


    墨鶴本能地將兩名姑娘護在身後,老管家也踉蹌後退,驚恐的看向房門:“王爺?”


    “滾!”蕭楚冰冷的聲音不乏怒意,莫名聽不得這些人談論夏凜梟和蘇染汐的恩愛日常。


    窗台上的安神花,是蘇染汐送給夏凜梟療養身體的。


    桌子上的碗,裝過蘇染汐給夏凜梟調製的救命藥。


    精致的枕頭被褥和床紗帷帳,是夏凜梟特意讓京都最好的老師傅給蘇染汐量身定做的。


    門口的波斯毯,是夏凜梟重金為蘇染汐買來的暖腳工具。


    這裏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全部都是那兩人一起生活過的溫馨點滴,全部跟他無關。


    稀裏嘩啦!


    蕭楚越看這間屋子越不順眼,狠狠一通發泄之後,整個屋子裏的花木古董、桌椅板凳,無一幸免地遭了殃.


    眨眼睛,整個屋子一片狼藉,再無半點夏凜梟和蘇染汐共處一室的痕跡。


    一門之隔,人人自危!


    生怕下一刻裏麵飛出來的,就是一支要人命的袖箭!


    須臾。


    見裏頭沒了動靜,墨鶴定了定心神,不動聲色地抬手引幾人往外走:“去外麵說,讓王爺清靜一下吧。”


    “這時候怎麽能讓王爺一個人待著?”老管家急得直跺腳,擔憂道:“而且,抗旨不遵畢竟是大罪,如果有心人借此參奏,隻怕……”


    “不行!”他一咬牙,轉身往回走,“我就算豁出去老命不要,也得勸王爺出去接旨,否則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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