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後的沈兮平靜的把道觀上下打掃得一幹二淨。


    拿出一個泛黃的書包,放入為數不多的三套衣服,還有幹活的家夥什兒。


    站在王成夏的遺照麵前,磕了三個頭。


    “師父,小兮聽你的,今天就出發海城,你在道觀要好好的,要是想我了,就給我托個夢吧!


    這麽久了,你都一個夢也不給我托!”


    沈兮笑得有幾分苦澀,深吸了兩口氣才站起身。


    再次鞠躬,轉身退出房間。


    將道觀裏裏外外的門都鎖上,防蛇蟲鼠蟻的藥粉灑滿了每個角落。


    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路上。


    “歲靈姐,去海城得花多少錢呀?”


    沈兮一邊走一邊拿出全身家當,一共隻有一千兩百塊。


    準確的說,一千一百九十七,因為昨天回道觀的路上,沈兮沒忍住買了兩根火腿腸。


    歲靈擺了擺手,這個問題超綱了,她隻是一個飄飄,平時也不坐車。


    沈兮深歎了口氣,一邊搖頭一邊往往前快步走。


    山下,村長看見沈兮後,熱情的招呼她回家吃飯,都被她婉拒了。


    “小兮啊,我看你這背的大包小包的,這是要出遠門?”


    村長試探的詢問。


    沈兮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番,除了後背上的背包以外,腰間也掛了不少零零散散的物件。


    “是的村長,有點兒事兒要外出一趟。”


    村裏的人都很樸實,對沈兮也是極好。


    村長一聽,頓時將手裏的耙子放下。


    “你要去多久啊!”


    這還是頭一次見沈兮出遠門!


    沈兮搖頭,“這個還不確定,事情辦的快的話,應該用不了多久。”


    村長若有所思,沈兮的能力他們都知道,厲害著嘞!


    半晌才道:“行!那你放心去就好,我會組織大家夥兒隔三岔五的去上麵打掃道觀。”


    其實即便不用村長說,但凡村裏有人知道沈兮不在家,也會主動的上去幫忙打掃。


    沈兮笑得眼睛彎成一方月牙,“那就謝謝村長了!”等她回來,一定要帶好多好吃的回來!


    “不用不用,你平時已經幫了大家夥好多事了,這些都是小事!”


    村長頓了一會兒,又道:“小兮,你這要去哪兒啊?”


    沈兮轉念一想,村長肯定比自己懂得多,“村長,你知道海城怎麽去嗎?”


    “喲!你要去海城啊!”村長麵露驚訝,他沒想到這丫頭會去這麽遠的地方。


    他這五十多年來,去的最遠的地方,也就是主縣城裏,哪裏知道海城怎麽去。


    “小兮啊,你坐車去鎮上,然後再去汽車站問問,那些司機應該知道!”


    “欸,好,那我到鎮上在問問。”沈兮告別村長後又走了一段路,才到水泥路邊等路過的車。


    坐車來到鎮上,打聽了一番後,成功坐上了去城裏的汽車。


    再從城裏坐巴士抵達格爾木,花了三百多買了一張前往海城的火車票。


    由於買的急,火車上的坐票和臥鋪已經賣完了,隻買到了張站票。


    沈兮小心的站在過道中的夾縫裏。


    來來往往的人都在找著自己的位置。


    “各位旅客,請不要擁擠,火車開始運行,請各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哎,這位旅客,水杯不能放在行李架上...。”


    周圍傳來各種喧鬧。


    沈兮看得眼珠子直打轉,這些都是她以前沒有接觸過的,現下隻覺得無比新奇。


    沈兮十八年來,所見過的電子產品,基本都在村裏麵見這些叔叔阿姨用過。


    她每次幫忙看事兒的酬勞少的可憐,大半都進了她的饞肚裏。


    更何況,山中也沒有信號,即便有手機也用不了。


    火車上每節車廂前方,都懸掛著一個小電視。


    沈兮就和一個乖寶寶一樣,蹲在車廂牆壁,眼睛直直的盯著上麵所播放的風景紀錄片。


    紀錄片每三分鍾就重新播放一遍,她足足看了半個多小時。


    “啤酒飲料礦泉水,花生瓜子方便麵...,前麵的乘客,麻煩收一下腿,小心避讓...。”


    一位身穿製服的小姐姐推著裝滿零食的小車,從每節車廂中路過。


    沈兮看著小車上麵的各種零食,眼睛都快饞的冒煙兒了。


    歲靈趴在她的肩頭,“想吃就買呀。”


    沈兮聽見她的聲音,掙紮了好一會兒,默默轉身麵對牆壁,拿出從街上買的大白饅頭。


    一口下去,饅頭瞬間少了一半。


    “歲靈姐,我的錢不多了,要留著到海城用。”


    沈兮含糊的說著。


    一路上,私家車八塊,汽車一百零二塊,巴士一百二十塊,火車又花了三百二十五塊。


    在路上還買了五塊的大白饅頭。


    現在沈兮的兜裏,隻有可憐的六百三十七塊。


    歲靈搖了搖頭,消失在原地。


    沈兮一口氣吃了三個白饅頭,喝了半壺自帶的水,腹中饞意才有所緩解。


    吃飽喝足後,沈兮感到一股困意朝她席卷而來。


    找了一處空曠的過道,把背包抱在懷裏,腦袋埋在背包上,盤腿坐靠牆壁。


    思緒逐漸斷聯。


    不知過了多久。


    沈兮隱約感到有人拍她,耳中也傳來小聲的叫喊。


    “姑娘,小姑娘?”


    沈兮迷糊了一瞬,隨後眼中恢複清明。


    叫她的是火車上的乘務員。


    乘務員看到沈兮的長相,明顯愣了一下,“小姑娘,你家大人呢?”


    沈兮長著一張娃娃臉,稚嫩的臉頰上還掛著嬰兒肥。


    清澈的眼眸讓這個乘務員瞬間心軟了幾分。


    “我成年了!”


    沈兮一邊說一邊站起身掏出身份證。


    她的戶口掛在了王成夏的名下。


    乘務員看了一眼,才確定麵前的小姑娘確實成年了。


    看了一圈四周,像是在尋找什麽。


    “跟我來。”


    乘務員帶著沈兮穿過兩節車廂,來到專門吃飯的車廂。


    “這裏除了吃飯的時間,人不多,你也可以坐著休息。”


    她溫柔的和沈兮叮囑。


    沈兮趕忙道謝,“姐姐,你人真好!”


    她的話成功把乘務員逗笑了,“我都快五十了,小丫頭嘴真會說話!”


    沈兮憨憨一笑,話鋒一轉,“姐姐,你家是不是要填新人口了?”


    女人微愣,很快反應過來,“是啊!我兒媳婦快生了!”說到這個,她笑得合不攏嘴。


    沈兮眼睛眨巴了兩下,笑著從腰間的布袋中掏出一個東西。


    把東西遞給女人。


    “姐姐,這個送給你,另外,如果你兒媳婦生產當天有親人在外地的話,記得讓他不要開車。”


    沒頭沒尾的話,讓女人笑容凝住,麵露疑惑,“丫頭,你這話什麽意思?”


    隨即打量起她身上的穿著。


    眼中疑惑更深,她該不會遇見小騙子了吧!


    沈兮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樣,“我不是騙子,這個就當我的一點心意,祝賀你當奶奶了。”


    看著她的笑,女人心中才放下戒備,還想說什麽,就被另一個乘務員叫走了。


    隨手把沈兮送給她的東西放進插兜裏。


    女人走後,沈兮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看向窗外。


    外麵的風景快速閃過。


    “你不該多管閑事。”歲靈出現在她對麵,表情有點不高興。


    “歲靈姐,她剛才幫了我,這就算一個小回報而已。”


    沈兮看她還是一副不高興的模樣,“歲靈姐,你怎麽了?”


    自從她決定前往海城,歲靈姐出現的次數都少了許多。


    “你有什麽不高興的可以和我說呀,你不是說,心裏憋著話,會變成悶葫蘆!”


    歲靈盯著沈兮,歎了口氣,移開視線,“沒有不高興。”頓了一會兒,“有事兒叫我。”


    話落,再次消失。


    沈兮眼裏閃過幾分低落,從自己記事兒起,歲靈姐就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師父不在,每次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歲靈姐都會和她說話,逗她開心。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歲靈姐不高興,難道因為她去海城嗎?


    師父說海城有她的機緣,難不成歲靈姐知道?


    腦中剛有這個念頭,就被突如其來的哭聲打斷。


    循聲望去。


    一對青年夫妻麵露難色的哄著繈褓裏的嬰兒。


    男人一邊朝周圍的人道歉,一邊關切的注意妻子和孩子的情況。


    “這孩子怎麽一直在哭啊!是不是餓了!”


    有經驗的中年大姐關心的走到女人麵前。


    “才喂過奶,尿布也換過,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哭個不停!”


    女人急得不行,她是第一次做母親,孩子才兩個月,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大姐見狀,把孩子抱在懷裏哄了一會兒也不見好,反倒哭得更厲害了。


    小臉憋得通紅,扯著嗓子就是哭。


    兩頭車廂的人紛紛探出腦袋觀望。


    沈兮把背包背起,走到女人身邊。


    麵露笑意,道:“我能抱一下嗎?”


    女人愣了幾秒,看著沈兮的穿著有些警惕。


    也不怪她,沈兮穿著一身藏青色麻布袍子,頭發被一根木簪挽在後腦,身上背著鼓鼓囊囊的東西。


    誰看了,都會覺得奇怪。


    幾人僵持了幾秒,最終還是孩子的哭聲打破了僵局。


    女人沒有辦法,才把孩子遞給沈兮。


    沈兮熟練的托著她的小屁股和小腦袋,之前村上的孩子們她都抱過,算不得生手。


    沈兮輕聲哄了兩下,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剛才還哭鬧的不行的小孩逐漸收斂,哼哼唧唧的往沈兮懷裏鑽。


    “咦!這妮子還有本事嘞!”


    看戲的一位大爺驚奇說道。


    一旁的人也都紛紛附和起來。


    孩子的母親懸著的心才放下,孩子哭她也跟著難受。


    沈兮把人哄入睡後,才把小家夥還給她。


    女人接過,連連道謝,“謝謝你!謝謝!”同時心裏有些愧疚,她剛才居然還懷疑這個女孩!


    沈兮莞爾一笑,從口袋裏拿出一根紅繩,綁在小家夥的手腕上,“這個戴滿三天,三天後的中午,把紅繩燒了就行。”


    女人這下才反應過來,麵露恭敬,“謝謝!真的太謝謝你!”


    她之前也從老一輩那裏聽過一些故事,沒想到真的讓她遇見了!


    沈兮送走他們後,人群也都恢複了平靜。


    沈兮沒有回剛才的位置,而是順著車廂往前走。


    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一個紅色的光影快速的逃竄。


    剛才小孩哭鬧,也是她在旁邊嚇唬。


    沈兮來到一等車廂,這裏的環境與其他車廂相比,安靜了許多。


    來到一處房間,她正猶豫要不要敲門,剛才的紅影就是飄進了這間廂房。


    下一秒。


    門從裏麵被打開了。


    裏麵坐著一對老人。


    開門的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人,雖然頭發花白,但整個人精氣神十足,絲毫沒有受到一點年紀的侵擾。


    “姑娘,你走錯了吧!”


    沈兮往後退了兩步,微微鞠躬,“不好意思,我走...。”她剛想道歉離開,


    餘光就見剛才的紅影再次出現,此刻已然顯現出原本模樣,看著二十出頭的年紀。


    紅影女鬼親昵的趴在裏麵老太太的背上。


    引得老太太打了個顫栗,攏了攏搭在後背的披肩。


    門口的老者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看見自家老伴兒又開始咳嗽了,也顧不得門口的沈兮。


    連忙走過去給她倒了杯熱水。


    “好點了嗎?”


    老者一邊輕拍她的後背順氣,一邊詢問。


    老太太緩了一會兒,才道:“沒事兒。”


    老者放下水杯,轉頭就見沈兮還站在門口,眉頭微蹙,“你怎麽還在這兒!”


    沈兮想說什麽,但始終沒有開口,還沒轉身,就被剛才咳嗽的老人叫住了。


    “小姑娘,你是一個人嗎?”


    老太太慈祥的看著門口的沈兮。


    沈兮沒有說話,輕輕的點頭。


    老太太接著說道:“進來坐吧。”


    “小何!”老者叫了一聲,不滿她的這一舉動。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山明,她就一個小姑娘,年紀和囡囡差不多,能有什麽危險。”


    聞言,老者也不再多說,默許了沈兮的進入。


    沈兮坐在他們對麵,“你們好,我叫沈兮...。”


    “你好,我能叫你小兮嗎?”老太太和藹的看著她,眼裏滿是喜悅。


    沈兮點頭笑道:“當然可以!”


    她的舉動,引得老太太笑出聲,“你今年多大了,怎麽會一個人坐車?”


    “老太太,我已經成年了!”沈兮說起自己成年,還有些小驕傲。


    “哈哈哈。”何浣很喜歡這個小丫頭,不免和她聊了許多。


    時機成熟後,沈兮才開始進入主題,“何奶奶,你們從海城來這邊做什麽?”


    何浣沉默了片刻,歎氣道:“實不相瞞,我何老伴兒來這邊是想找一位隱士,聽說,就住在昆侖山中。”


    這下,輪到沈兮愣住,昆侖山?


    “不知,二位找的是哪位?我住的地方離那塊近,說不定我知道呢!”


    “是嗎!”何浣驚喜道:“那你可知那山上有沒有一座道觀?我也是從別人那裏聽說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們連是真是假都不清楚,就大老遠從海城來這邊?”


    沈兮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那你們找到了嗎?”


    何浣擺了擺手,“我們還沒有去到,剛到這裏,我的身體就不行了,隻能先回去。”


    沈兮看著她身側一直貼著她的紅影女鬼,眉頭微蹙。


    嘴裏念叨著什麽,那個女鬼才慌忙逃開。


    沒有了紅影女鬼的打擾,何浣心裏堵著的一口氣突然順暢了。


    “小兮,你也去海城嗎?”


    “嗯!”沈兮咧著個大牙,笑得沒心沒肺的。


    “你在海城有家人?”一旁的老者冷不丁出聲。


    沈兮搖了搖頭,“我的家人已經離開了。”她現在,隻有歲靈姐了。


    何浣擰了一把岐山明,眼神製止他不要亂說話。


    岐山明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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