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荷陷入自我糾結,不停的嘀咕著不可能。


    沈兮歎了口氣,再次敲響門。


    她已經做好了挨罵的準備,結果開門的人換了一個。


    李荷看清出來的人後,全部動作戛然而止,貪婪的掃視她的一切。


    女人鬢角斑白,眼角皺紋堆在一起,看了一眼沈兮的裝扮後,“姑娘,你到別處去化緣吧。”


    沈兮這才明白,這家人把她當作剛下山的化緣者了,雖然她是剛下山不久沒錯。


    可她可不是化緣。


    伸腳抵住門,“阿姨,我不是來化緣的!有點事兒想找你們確認一下!”


    女人愣了幾秒,平靜的說道:“你說吧。”眼裏沒有一絲起伏。


    詮釋了真正的哀大莫過於心死。


    “李荷,是您的女兒吧!”沈兮直入主題。


    聽到女兒的名字,女人明顯愣住,許是太久沒聽見過了。


    “你認識荷兒!”語氣都拔高了不少。


    沈兮平靜說道:“您常年患有輕微哮喘,老爺子腿腳也嚴重了,您愛人身體也因為思女心切,患上心疾。”


    這下,女人徹底呆滯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你!你怎麽會知道!”


    重新正視沈兮的裝扮。


    沈兮朝她點了下頭,從容的與她對視。


    “大!大師快請進!”女人急得腳下拖鞋都跑掉了。


    沈兮板正的坐在沙發上,女人立即倒了一杯溫水,坐在她身側。


    “大師!我叫胡佳,是荷兒的媽媽,剛才開門那個是荷兒爸爸,叫李海,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胡佳一刻不停的解釋,生怕沈兮生氣。


    沈兮不介意的搖頭,這種場麵也不是遇見一次兩次了。


    “胡女士,那我就不說廢話了,我也是受人之托,來到您家的。”


    胡佳疑惑,“受人之托?”


    沈兮點頭道:“是的,對方要求我保密,抱歉。”


    聞言,胡佳也沒有繼續追問,“大師!你既然能看出我們的情況,你能不能也幫忙看看我女兒!”


    沈兮轉話道:“您能先說說當年是怎麽發現李荷離世的嗎?”


    她的話,是替一旁的李荷問的。


    胡佳神情微凝,“當年,我和孩子她爸接到警察的電話...。”


    “通過目擊者報案,他是在夜釣的時候,釣上來的,經過dna對比,正是你女兒李荷的屍體碎塊!”


    胡佳當場暈厥過去,後續的情況都是李海忍著悲痛跟進。


    在河裏一共打撈出六十袋,剩餘三袋不知所蹤,屍體也不完整,缺了隻眼睛,心髒和小腿。


    “凶手已經逃往國外,無法追捕...。”


    警察的話,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李荷的奶奶沒過多久,就因承受不住悲痛,憤然離世了。


    沈兮聽完眉頭微蹙,“國外?”通過李荷提供的生辰八字,人明明就在海城,怎麽會在國外?


    胡佳聽到了她的疑惑,心裏燃起希望,“大師!你是不是知道那個畜生在哪裏!”


    聽完胡佳的描述,李荷想起來了,她全都想起來了!


    驚叫一聲,消失在原地。


    沈兮拿出紙,在上麵寫了三個地址,“這些地址,您可以帶著警察去試試。”


    胡佳呼吸停滯了幾息,雙手顫抖的接過,“謝謝,謝謝大師!”


    說罷,迅速的跪在地上,好在沈兮反應及時,把她拉住,這可不能亂跪!


    “快去吧,去晚了就說不一定了!”


    “哎!好!”


    胡佳急忙跑進房間,拉著一臉懵逼的李海往外跑。


    沈兮離開李荷家後,快速掐動手訣。


    “不好!”


    李荷這家夥!


    “歲靈姐!快去阻止她!”


    沈兮說完,一道紅光快速閃過。


    她隻能邁著11路公交車跑去。


    等沈兮趕到,氣喘籲籲的雙手叉腰,額前的碎發全被汗水浸濕,胸前的衣袍顏色也深了幾分。


    海城一處城中村內,破敗的小巷子裏臭水橫流,每隔兩米就有一個臭水溝,清晰可見上麵漂浮著的排泄物。


    連老鼠路過都要馬不停蹄跑開。


    沈兮剛想找人問路,下一秒就見一個小孩從她麵前飄過。


    於是跟著她左竄右竄的走了好幾條小巷。


    聽見李荷的嘶吼,沈兮這才按照聲源走去。


    剛走到門口,沈兮就見歲靈懸浮在半空中,李荷被她死死錮在地上,動彈不得。


    她的周身縈繞著暗紅的光芒,指甲也變得尖銳修長。


    房間內,還有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臥病在床的年輕女子。


    沈兮喘著氣走進去,看了眼李荷,又看向那名男子。


    男子疑惑的把手裏的水盆放下,朝沈兮道:“你是?”


    沈兮輕咳了一下嗓子,她要怎麽解釋?


    “我就是路過。”說完還幹巴巴的笑了兩聲。


    男子也失去了耐心,“既然是路過,趕緊離開!”


    沈兮見他生氣了,也不好在房間裏待,走到了小巷。


    李荷被歲靈揉成一個小球。


    “這就是殺害你的人?”


    沈兮蹲在一處較為幹淨的地方,她的體力再好,也抵不住長跑十幾公裏,還是高強度的跑。


    “嗯~~~。”


    李荷悠遠的聲音傳出。


    “放開我!我要讓他付出代價!”


    沈兮看向歲靈手裏的透明球,“你都快散了還報仇,歇歇吧!”


    李荷離開河邊太久,身形已經開始消散,變成一團淺綠色靈體。


    “那怎麽辦!我好不容易想起來!不能就這麽輕易放過他!”


    與此同時。


    胡佳夫妻二人,拿著沈兮給的地址去到警局。


    接警的是一位中年警官。


    “劉警官!”


    劉輝看清來人,迎了上去,“你們怎麽來了?”


    當年李荷的案子,就是他接手辦理的。


    胡佳在來的路上已經哭過一次了,眼眶紅的不行,還好有李海攙扶,要不然都癱坐在地了。


    “劉警官!我夢見我女兒了!她給我托夢了!”


    胡佳一早就想好了措辭。


    大廳內人來人往,此刻,全都駐足觀望。


    劉輝一聽,這不是無稽之談嗎!


    為了不引起騷亂,連忙把人帶到接待室。


    給他們二人都倒了杯水。


    “胡女士,李先生,裏麵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這個案子在年前就結案了,凶手已經逃到國外,這你們也是知道的啊!”


    劉輝苦口婆心的勸道。


    以前他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警局鬧一陣,現在居然還扯出托夢這種毫無依據的話。


    胡佳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把紙條展開,“劉警官,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


    “隻要你把這三個地方搜一遍!我們夫妻二人以後再也不會來打擾你的工作!”


    女兒離開一年多了,這一年來他們找遍了所有關係,全都一無所獲,這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了!


    劉輝接過,看清上麵的地址後臉色一變,“這些地址到底是誰告訴你們的!”


    這三個地址,一個在城中村,一個在浦港灣,最後一個在市中心繁華地段。


    胡佳被他突變的臉嚇了一跳,一旁的李海嚴肅道:“劉警官,這真的是我女兒托夢告訴我們的!”


    劉輝見他們咬死不承認,眉頭緊皺,視線重新回到紙條上。


    這三個地址,除了這個城中村,其他兩個都不是他這種小警察得罪得起的。


    把紙條推了回去,“兩位,案子已經結案!你們請回吧!”


    李海早就發現了劉輝的不對勁,拍桌而起,怒喝道:“線索我們都送上門了,為什麽不排查!”


    接待室的動靜,引來一眾警察。


    “怎麽回事?”


    一道冷冽的男聲出現。


    劉輝趕忙站起身,“齊隊長!”


    齊凱,海城駐郊區的刑偵支隊隊長,半年前才調過來的。


    胡佳和李海見狀,立即圍上去哭訴。


    頓時接待室內一陣吵嚷。


    持續了半個小時才漸漸停歇。


    齊凱聽完夫妻二人的訴求,這個案子他之前也知道,當時他在處理其他案件。


    等空閑了,已經結案了。


    拿過劉輝手裏那張紙條。


    果不其然,他的臉色輕微變動。


    “你們放心,這個案子我接了,這上麵的地址我也會派人一一查驗,不會讓凶手逍遙法外的!”


    齊凱的話,宛如黑暗中的一道光,胡佳和李海大喜過望!


    “謝謝警官!”


    胡佳就差跪在地上了,眼淚止不住往外流。


    這麽長的時間,他們求助無門,終於!


    老天有眼啊!


    齊凱送走他們,劉輝就湊了上來。


    “齊隊長,這案子是上麵決定的,你...。”


    劉輝一臉便秘,有些話說的太明白,不好...。


    齊凱把紙條揣進兜裏,“一切有我擔著,你怕什麽?”


    聞言,劉輝也不便多說。


    沈兮等了一整個下午都不見人來,有些困惑,“不應該啊?”


    按道理,這個時候應該有人來了呀!


    正要重新掐手訣,就聽見小巷子那邊傳來動靜。


    下一秒。


    一支裝備整齊的刑警小隊齊刷刷的衝進那個男人的房子。


    “你們要做什麽!”


    “放開我!我什麽也不知道!”


    男人被按在地上,拚命掙紮,不斷的大聲吼叫。


    “張羌,三十歲,津城人,現以你涉嫌殺人進行逮捕...。”


    張羌神情僵硬一瞬,隨即更加大聲的反駁,“我冤枉啊警察同誌!”


    “我什麽都不知道!”


    床榻上的年輕女子支起身子,擔憂的看著這一幕,“警察同誌,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張羌向來老實,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


    “有沒有做過,可不是你說了算。”


    一名警察反駁,看著她蒼白的臉,道:“你放心,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當然,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話音落下,帶著張羌離開了。


    “月兒!你別擔心!我很快就回來!”


    張羌的聲音逐漸遠去。


    女人想要下床追去,可下半身一點知覺都沒有,隻能幹著急。


    沈兮扶著牆站起身,她的腿蹲麻了。


    李荷已經被歲靈送回橋底,“歲靈姐,我們走吧。”


    接下來的事,就不在她的處理範圍之內了。


    沈兮走在街上,路過的人沒有一個不看她的。


    大老遠,沈兮就見一堆人圍作一團,出於好奇,她也去湊個熱鬧。


    “哎,這位大師,你說的真準!我前兩天真的遇到多年未見的朋友了!”


    一名男子誇大其詞的在一旁附和中央穿著黃色道袍的男人。


    沈兮混在人群中,看著這場拙劣的演劇。


    反正也不知道去哪兒,晚上估計還得回橋底下過夜。


    黃袍男子故作神秘的掐動手指,手指落下的每一個位置都是錯的。


    他麵前的小馬紮上坐著一個滄桑的婦人,雙手緊緊攥著一個發黃沾滿油漬帆布袋子。


    “大師!怎麽樣?算出我女兒的位置了嗎!”


    女人迫切的詢問,眼裏滿是希冀。


    周圍看戲的人全都一臉好奇的盯著黃袍男子。


    許久,黃袍男子才睜開眼,捋了捋下巴上貼著的假胡子,“你女兒沒有生命危險,不過...。”


    “不過什麽!”


    女人連忙追問!


    黃袍男子突然笑了兩聲,“夫人,你剛才問的是一個問題,現在...。”


    聞言,女人會意的從帆布包裏拿出五張紅票子。


    沈兮嚼著饅頭的嘴一下停住。


    ‘現在騙子都能賺這麽多錢了!’


    黃袍男子嘿嘿一笑,把錢收進口袋,“你女兒在西北方,很安全。”


    女人一愣,西北方?


    這讓她上哪兒找去?不過得知女兒還是安全的,心裏的擔憂也少了些。


    “謝謝大師!”


    女人起身離開,下一個就迫不及待的坐下。


    “大師!幫我看看桃花運...。”


    沈兮鑽出人群,追上剛才那個女人。


    “你好!”


    女人聽見聲音,下意識轉身,茫然的看著沈兮,“你是?”


    沈兮笑道:“你叫我小兮就好了,剛才你們的對話我也聽到了,那個騙子說的不對!”


    女人一下攥緊帆布袋,“你說什麽!”


    沈兮忍著誠懇的繼續說道:“你能說一下你女兒的生辰八字嗎?我沒有惡意。”


    女人見沈兮稚嫩的麵孔,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年紀。


    不自覺的說出女兒的生辰。


    沈兮沉默了幾息,一臉嚴肅,“你女兒現在很安全,但晚上就不一定了。”


    “什麽!”女人麵露驚駭,“小師傅!你說的是真的!”


    事關女兒的安全,此刻真不真假不假已經不重要了。


    “你現在就回去帶上她的兩個哥哥,往西北方的酒館和夜店找一找,過了子時,就來不及了。”


    沈兮一口氣說完,“我明天也在這裏,要是不對你可以來找我。”


    女人騎著小電驢快要到家時,才反應過來,她怎麽知道自己還有兩個兒子!


    瞬間,全身湧起一陣雞皮疙瘩。


    但也來不及多想,拽著兩個兒子就往外走。


    沈兮回到那黃袍男子旁邊,人群已經散了不少。


    最後一個看完,沈兮坐到小馬紮上。


    黃袍男子眼眸眯起,上下打量了一番。


    沈兮稚嫩的臉非常具有迷惑性。


    男子看了半天道:“小姑娘,你走錯地兒了吧!”


    沈兮視線落在桌上的法器,居然還有塑料的山鬼銅錢...。


    “你騙一天能賺多少錢?”


    黃袍男子下意識說出,“三千....”


    隨即反應過來,“關你什麽事!快走開!”擋住他做生意了都!


    沈兮聽清了,心裏驚訝麵上卻沒有表現。


    一天!三千?


    “你連人家的問題都沒有解決,就收這麽多錢,不怕反噬?”


    “跟你有什麽關係!”黃袍男子有些生氣,聲音也嚴厲了幾分。


    “識相的快滾開!”


    沈兮起身,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坐下。


    從背包裏翻翻找找,半天才翻出一塊白布,又拿出在路邊撿到的水墨筆在上麵寫寫畫畫。


    很快,算卦,解惑,抓鬼,治療各種疑難雜症,這幾個大字新鮮出爐。


    沈兮滿意的點頭,撿了四個小石塊壓住四角。


    她現在也需要錢,這樣就不用睡橋底了!


    也不用再聽見亂七八糟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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