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一轉,‘沈兮’與那女人滿臉驚恐的躲在人群堆裏。


    她們被山匪圍在一團。


    “都給我老實點,誰要是再跑老子的子彈可不長眼!”


    為首的,是一名身穿藏青色軍袍的男人,本該在前線作戰的人,此刻卻在這裏作威作福。


    “大哥,這些人怎麽辦?”


    他的身旁站著一位尖嘴猴腮的男子,倒三角形的眼睛骨溜溜直轉。


    讓人看了很不舒服。


    軍服男子臉色陰沉,朝四周打量了一圈,“媽的,一群窮鬼!”


    “殺了他們都浪費老子的子彈。”


    說完,他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隨便找個地兒,先給我關起來。”


    聞言,那尖嘴猴腮的男人再次說道。


    “大哥,把他們關起來有點不劃算吧,咱還得去給他們找吃的,上哪兒找去?”


    這兵荒馬亂的。


    “那你說怎麽辦!”


    軍服男人憤憤地說道,拿著槍的手還晃動了幾下。


    “不如我們…。”


    尖嘴猴腮的男人露出一抹奸笑。


    夜幕降臨。


    ‘沈兮’攙扶著趙又蓮隨著人群不斷向前走著,再有一段距離,就抵達黔城大門。


    “唉喲!”


    終於,有人承受不住暈倒在地,他的家人在旁邊不斷哭喊。


    原本寂靜的人群瞬間轟鬧了起來。


    “砰砰砰…!”


    三聲槍響,人群瞬間寂靜,驚恐的看著來人。


    “幹什麽!幹什麽!不想活了是不是!”


    “軍長!求求你救救我的兒子吧!軍長!”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跪在地上,不停地朝他磕頭。


    ‘沈兮’害怕的不行,卻還是強裝鎮定的安撫著渾身顫抖的趙又蓮。


    軍服男人這是看了一眼地上的暈死過去的人,毫不猶豫的朝地上開了兩槍。


    槍聲響起,伴隨著老人的驚呼與旁人的驚叫,一時間,人群又亂作一團!


    “啊啊啊!我的兒子!”


    老人趴在自家兒子的屍體上痛哭流涕,絕望的指著開槍的人。


    “你不得好死!你會遭到報應的!”


    “砰!”


    再次一聲槍聲響起。


    子彈穿過了老人的眉心,臉上的震驚還未消散,與她的兒子團聚...。


    ‘沈兮’驚愕的瞪大了眼,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她倒在血泊,死不瞑目...。


    軍服男人掃了一眼,收起槍,“繼續走!”


    ‘沈兮’不敢有所反抗,隻能扶著趙又蓮繼續往前走。


    沈兮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她們從自己的身體‘穿’過。


    這是!


    她的前世!


    陡然間,畫麵再次旋轉,沈兮看見‘她’在祈求一隻蝴蝶。


    ‘沈兮’的臉上糊了一層黑黢黢的東西,讓人看不清臉,腳上的布鞋依然被磨破。


    外露的腳趾隱隱有血跡流出,她的眼底滿是疲憊。


    “歲靈姐姐,現在我和蓮姨已經在黃家的庇護下脫離了危險,


    拜托你,去看看阿瑾好不好,小兮求你了!”


    蝴蝶在她麵前懸停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朝遠方飛去。


    見狀,‘沈兮’鬆了一口氣,轉身走進破舊的小房子內。


    趙又蓮氣若遊絲的躺在木板床上,臉色慘白,毫無一絲血色。


    “小,小兮...。”


    ‘沈兮’輕輕擦掉眼淚,坐在床邊,握住她的手,“蓮姨,你放心,有黃老夫人在,他們不會在找來了!”


    趙又蓮看著她,眼眶紅潤,“傻孩子...。”


    ‘沈兮’強忍著眼淚,“蓮姨,大夫說了,隻要服下西洋藥,您的身體就會好起來。”


    趙又蓮苦澀的搖頭,“小兮,用不著西洋藥,過兩天就好了。”


    ‘沈兮’眼眶紅腫,蓮姨身體本就有隱疾,山匪闖入黔城慌忙逃難時,藥物來不及拿取。


    再加上連著這麽長時間的長途跋涉,吃不好睡不好,病情也就徹底爆發。


    那群山匪嫌她們是累贅,把她們扔在了荒郊野嶺。


    ‘沈兮’隻能將趙又蓮安置在一處破廟,徒步趕回黔城。


    日夜不停。


    終於尋到了邱瑾臨行前告訴她的黃家。


    又跟著黃家人趕回趙又蓮所在的破廟。


    趙又蓮長出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小瑾現在怎麽樣了。”


    ‘沈兮’聽到這話,忽然想到什麽,從最裏層的衣服兜裏掏出半張照片。


    “蓮姨,看!”


    趙又蓮強撐著眼,當看到照片裏邱瑾的笑臉後,嘴唇微微顫抖,眼眶瞬間布滿了水光。


    ‘沈兮’將照片放在她的手裏,“蓮姨,我們要相信阿瑾,她一定會和邱叔叔一起,平安歸來的!”


    趙又蓮眼含熱淚的點頭。


    就在這時,‘沈兮’看見門外有人,起身走了出去,將門輕輕拉過關上。


    “小兮姑娘,你上次托我打聽的西洋藥要著落了!”


    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那人興高采烈的握住她的手。


    “真的!”


    ‘沈兮’眼睛一亮,“在哪裏!”


    隻要有了西洋藥,蓮姨的身體就有救了!


    “就在城裏高醫生手裏!不過...。”女人麵露難色,開始支支吾吾起來。


    ‘沈兮’看見她相互交疊的手,心下了然,“稍等一下。”


    說罷,轉身進入房間。


    趙又蓮雙手將照片抱在胸口閉著眼眸,‘沈兮’輕手輕腳的從一堆破舊衣服裏麵翻出最後的家當。


    ‘沈兮’盯著晶瑩剔透的鐲子看了好一會兒,毅然決然的放入胸口衣服裏。


    將其餘的幾塊大洋拿在手裏。


    出門,將大洋放進女人手裏。


    “林姐姐,你就告訴我吧!我真的很需要那個藥!”


    女人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後麵了,樂滋滋的將大洋揣進兜裏。


    “小兮姑娘,那高醫生現在在河渠路上給人看診,你現在去,正正好!”


    ‘沈兮’連連激動的朝她行禮,“多謝林姐姐!”


    “那蓮姨她...。”


    林姑娘似是看出了她的顧慮,“你就放心去吧,邱夫人這兒我幫你看著。”


    ‘沈兮’再次道謝,頭也不回的跑出院子。


    殊不知,在她離開後,角落裏走出另一個女人,臉上帶著得意的笑。


    “我就說吧,這人愚蠢得很,說什麽都信。”


    林姑娘將手裏的大洋分出去一半,“今兒個這事兒要是讓老夫人知道...。”


    “林琴,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能知道?”


    林琴捂嘴偷笑,“就你鬼點子多!”


    “走吧。”


    沈兮看著小人得誌的兩人,氣的打了一套拳,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們離開的畫麵在眼前消散。


    “砰砰砰—!”


    沈兮被眼前突然變換的畫麵嚇了一跳,轉身看去。


    這是!日軍!


    震耳欲聾的槍聲響徹整條河渠路,他們毫無人性的用手裏的槍掃射。


    人群還沒來得及逃散,紛紛倒在槍擊之下。


    短短幾秒的時間,整條路被鮮血染紅,遍地都是屍體...。


    沈兮心中湧現一股無力的恐慌,餘光中看見了‘自己’的身影。


    ‘沈兮’縮在兩塊破木板之下,好在身材瘦小,將她的身體完全擋住。


    圓溜溜的大眼睛裏,隻有驚恐,死死的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兒動靜。


    “検索!生きている人を一人も見逃さないでください!”


    (搜!不要放過一個活口!)


    ‘沈兮’聽不懂他們說的話,隻能透過細小的縫隙,看見一個又一個人倒下。


    變成一具具屍體。


    這場屠戮,持續了兩個小時,敵人才轉移到其他地方。


    ‘沈兮’撐著麻木的雙腿從木板下鑽出來,看著一整條街的屍體,呼吸止不住顫抖。


    她的腳下,踩著不知是誰流出來的血,褲腳也被鮮紅的血液浸濕。


    ‘沈兮’害怕的不知所措,踉踉蹌蹌的跑進高醫生的診所。


    當看見診所裏麵的情況後,‘沈兮’沒忍住胃中的翻湧,吐出一灘苦水。


    櫃台上,躺著一名女人,她的肚子高高隆起,雙腿大開,臉上滿是紅腫的巴掌印子。


    死不瞑目的盯著門外。


    隆起的肚子,被活生生的劃開一道口子,裏麵已經成型的嬰兒,就著赤裸裸的半條腿伸出母親的肚子!


    地上,沒有一個活口,就連身穿白大褂的高醫生,也身中數槍而亡!


    ‘沈兮’吐完後,擦掉眼淚,脫下身上的外衫,忍著心中的恐懼,將外衫蓋住了那個女人。


    跨過高醫生的屍體,快速在櫥櫃裏翻找著她需要的藥。


    此刻,她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將藥帶回去!


    可惜,翻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趙又蓮平時服用的那種西洋藥。


    見外麵天色漸暗,‘沈兮’隻能放棄,趕回黃宅。


    “砰—!”


    槍聲再次響起,‘沈兮’的腳步瞬間停下,驚慌的朝四周看了一圈。


    當確定槍聲來源的方向是黃家後,心中大駭,蓮姨!


    連忙繞到另一條小路,跑向趙又蓮所在的房子。


    門打開,‘沈兮’大喘著氣四周環顧,裏麵,哪裏還有趙又蓮的身影。


    她著急的往黃家主院跑去,奇怪的是,路上沒有一具屍體。


    像是早就知道日軍會來,提前撤離了一般。


    ‘沈兮’並沒有注意到這些,隻想快點找到趙又蓮。


    她是阿瑾的媽媽,也是,她的媽媽!


    “ここで動きがある!”


    (這邊有動靜!)


    ‘沈兮’聽見聲音,想要藏起來,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她已經被敵人團團包圍。


    驚慌的退到牆角,一股劇烈的恐慌襲卷她的心頭。


    見狀,為首的一個中年人嚴厲的對旁邊的人說道:“ただの女の子なのに、なぜ慌てるのですか?”


    (一個姑娘而已,慌什麽?)


    ‘沈兮’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呼吸急促,一臉防備的盯著他們。


    中年人朝‘沈兮’招手,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小さな女の子、恐れないでください、


    私たちはあなたたちを救うためにここにいます。”


    (小姑娘,不用害怕,我們是來拯救你們的。)


    說罷,他向前走了兩步。


    ‘沈兮’出聲大喊,“不要過來!”


    男人停下腳步,眼底閃過不耐,“小さな女の子、もっと知識を持ったほうがいいとお勧めします。そうしないと...”


    (小姑娘,我勸你最好識相一點,要不然...。)


    他一邊說,一邊繼續朝‘沈兮’走近,臉上的笑愈發猥瑣,邪惡...。


    ‘沈兮’腦中浮現出診所內那個慘死的女人,不要!


    她不要變成那個模樣!


    視線鎖定在右手邊的一個水井,黃家上下都在這口水井裏打水吃。


    雙手用力一撐身後的牆壁,整個人飛速的撲向水井。


    速度太快,男人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跳下了水井。


    “噗通—!”


    裏麵的水很深,‘沈兮’完全被淹沒,她拚命的抓著牆壁上稀疏的水草。


    大口的呼吸著。


    喉嚨嗆進了好幾口水,火辣辣疼得厲害。


    “くそっ!”(該死!)


    男人麵露怒火,快步走到水井邊,朝裏麵不斷觀望著。


    ‘沈兮’忍著冰冷刺骨的井水,不敢亂動,從她的角度,將上方探著腦袋的一群人看得一清二楚。


    而從上麵看下麵,漆黑一片,看不見半點兒情況。


    “長官、今どうすればいいですか?”


    (長官,現在該怎麽辦?)


    聞言,男人掏出手槍,沒有絲毫猶豫的朝水裏開了幾槍。


    知道彈夾裏的子彈打光了,才收起槍,嘴角露出一抹輕蔑,“行きましょう。”(我們走。)


    ‘沈兮’抓著水草的手無力的鬆開,整個人沉下水中。


    剛才打出的那些子彈,幾乎一發不落的進入她的身體。


    溫熱的血爭先恐後的湧出,混入冰冷的井水。


    ‘沈兮’後腦勺漸漸發沉,雙手緩緩被水托舉過頭頂。


    嘴唇鬆開的下一秒,摻著血液的水似是找到了出口一般湧入。


    ‘阿瑾...我...等不到你了...。’


    這是‘沈兮’腦中的最後一抹念頭,隨後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畫麵戛然而止,站在旁邊的沈兮恍然回神,抬手擦拭臉上不知何時流出的眼淚。


    原來,她的前世,是這樣死的嗎...。


    與此同時,邱瑾發現了懷裏沈兮的異樣,睜開眼輕柔的擦拭她眼角的淚水。


    這是夢到什麽了?


    哭的這麽傷心。


    與此同時,歲靈懸浮在醫院頂樓,看著懸掛於高空的皎月。


    神色閃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大人!我來了!”


    歲靈身後,憑空出現了一個渾身散發綠色幽光的女人。


    歲靈沒有回頭,冷聲說道:“找到源頭了嗎?”


    “大人,那些惡鬼的出處有三個。”


    歲靈眉頭微微蹙起,轉身看著她,“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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