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沒聽邱大人說的,沈庚死在了南陽,你去哪兒找?”


    葉拓不痛不癢的來了這麽一句。


    秦生繼續說道:“沈大人不在了,他的妻女不是還在嗎?”


    “這麽大筆錢財,沈府親眷,又怎會不知?”


    邱善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心宛如掉進了冰窟。


    葉拓像是想到了什麽,意味深長的看向邱善,“這說到沈府親眷,邱大人,你是不是最有發言權。”


    “怎麽說,你兒子也是沈府的女婿,現下你又這般袒護,難不成,你一開始就知曉此事?”


    邱善眉頭緊蹙,不顧形象的大喊一聲,“葉拓!”


    “葉愛卿。”


    朱殤的突然開口,打斷了邱善未說完的話。


    “陛下。”


    葉拓高台雙手於胸前,低下頭的瞬間,嘴角勾起一抹嘲意。


    朱殤一手垂於身側,一手慵懶的搭在扶手上,手指依次輕輕敲擊著,“朕不想再聽你們爭辯,給你兩日的時限。”


    “去將沈庚貪汙的十萬兩黃金找出來。”


    葉拓眼中笑意更濃,跪地叩拜,“謹遵陛下懿旨!”


    邱善整個人處於憤怒狀態,胸口大幅度的上下起伏著。


    卻又無力辯解,現在的局勢對他很不利,要是再跟葉拓起了爭執...。


    “陛下,若找不到這十萬兩黃金...。”


    葉拓言止於此,留下疑問等待朱殤的回答。


    靜—


    奉安殿內寂靜一片,每個人連呼吸都下意識屏住了幾分。


    邱善雙目猩紅的看著朱殤,眼中滿是對沈庚遇境的不甘!


    朱殤沉默了幾秒,看著邱善緩緩說道:


    “若找不到,沈氏九族內,男丁充軍,女眷貶為奴,發配邊疆!”


    邱善就這麽被朱殤盯著,眼裏,都是對他的警醒。


    朱殤移開視線後,邱善猛地吸了一大口氣,反應過來時,後背已被冷汗打濕,手腳發軟。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離開的奉天殿,等回過神來時,已經坐上了回邱府的馬車。


    邱府。


    “怎麽回事!”


    邱清韻得到消息,迅速趕了回來。


    邱清軒快速說道:“我也不知道,父親回來後,整個人上吐下瀉,大夫來過好幾個了,都沒用!”


    邱清韻嘴角緊緊抿成一條直線,徑直推門而入。


    “父親!”


    嚴婉容見邱清韻回來,站起身道:“韻兒,你父親剛睡下,有什麽...。”


    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袖子被人扯了一下。


    原本閉上眼的邱善不知何時睜開了眼,臉色慘白,嘴唇毫無血色。


    “瑾...瑾兒...我,我有話,要和你單獨說...。”


    聞言,嚴婉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還是帶著丫鬟和邱清軒走了出去,將門關上。


    邱清韻半蹲在床沿,焦急詢問:“父親!你不是去見皇上了嗎?怎麽會?”


    邱善不停喘著氣,“瑾兒,我們,都被...都被騙了。”


    邱清韻神色停頓,腦中快速思考著什麽。


    “這一切都是針對沈家的一個局,有人陷害沈兄貪汙了十萬兩黃金,皇上已經下令,命葉拓搜查沈家。”


    “瑾兒,你,你快去幫幫她們!否則,葉拓不會輕易放過她們的!”


    邱清韻驚愕的瞳孔縮成一點。


    “快,去!”


    邱善不等她回應,將人趕了出去!


    “韻兒!”


    嚴婉容見邱清韻臉色不好,擔憂的喚了一聲。


    邱清韻猛然回神,“母親,來不及了,等我回來再向您解釋!”


    一邊說,一邊朝府外跑去。


    不等翠芝備馬車,而是單人騎著馬朝沈府奔去。


    沈府。


    “娘親,你看,我繡的這個好看嗎?”


    蘇柔側眸看去,看著絲絹上繡著的兩隻歪歪扭扭的雌鴛鴦,笑道:“不錯,繡的越來越好了!”


    “嘿嘿。”沈文兮笑了笑,繼續手上的刺繡,“等繡好了,我把它做成香包,送給阿瑾!”


    蘇柔故作生氣道:“我的呢?”


    沈文兮眨了眨眼,“娘親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睜著無辜的眼睛就這麽直勾勾的盯著她。


    蘇柔輕笑出聲,無奈的搖頭道:“女大不中留呀!”


    “怎麽會呢!”沈文兮立即抱住她的胳膊撒嬌,“娘親最好了,等兮兒繡好了這個,也給你繡一個香包!”


    蘇柔拍了拍她的手,“這還差不多!”


    沈文兮憨憨一笑,剛撿起針線,就聽見外麵傳來急促的走路聲。


    抬眸看去,看清來人後驚喜道:“阿瑾!”


    隨即疑惑道:“你不是剛回去嗎?怎麽又回來了?”


    蘇柔也疑惑來著,當對上邱清韻認真又急切的目光時,心中一凝。


    轉頭看向沈文兮,道:“兮兒,我突然想起來庫房有一件琉璃盞,你去幫我找來,一會兒讓韻兒帶著回去。”


    “啊?娘親,庫房好遠,叫輕兒去好不好?”


    她還想跟阿瑾說說話來著。


    “不行,就讓你去!”


    蘇柔故作嚴肅。


    “好吧...。”


    沈文兮起身走到邱清韻身邊,“阿瑾,那你等我一會兒哦!”


    邱清韻勉強扯出一抹微笑,“去吧,我等你。”


    沈文兮沒有任何疑惑的轉身走向庫房。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後,蘇柔臉上的笑容瞬間消散,看著邱清韻道:“韻兒,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兒要和我說?”


    邱清韻咽了咽口水,沉聲道:“姨娘,時間緊迫,我長話短說。”


    “有人做了局,陷害沈叔叔貪汙,現下皇上已經命葉拓著手徹查,葉拓去調遣軍隊,不久將會趕到這裏!”


    “什麽!”


    蘇柔驚訝之餘,將桌邊的茶杯無意碰倒,碎片散落一地。


    “怎麽,怎麽會這樣!”


    “韻兒,你知道的,你沈叔叔他不會做出這種事!”


    “我知道!”


    邱清韻鄭重回應,“姨娘,葉拓來勢洶洶,保險起見,你和兮兒跟我走!”


    蘇柔麵露沉重,搖頭道:“不行!”


    “韻兒,你沈叔叔不在,要是我走了,不就坐實了貪汙一事嗎!我不能走!”


    邱清韻想到沈庚的遭遇,眸中閃爍著不忍。


    蘇柔正憂心該怎麽處理葉拓過來後續,不經意抬眸,將邱清韻眼中複雜的情緒看得一清二楚。


    莫名的,呼吸急促了幾分,顫聲問道:“韻兒,你,是不是有你沈叔叔的消息?”


    邱清韻不再隱瞞,要是任由蘇姨娘和兮兒留在這裏,要是有個什麽萬一,她自己都會不會原諒自己!


    謀害沈叔叔的人至今還沒有找到,如今又出了這檔子事,這裏麵,難保不準有什麽牽連。


    見她不說話,蘇柔急了,抓住邱清韻的手腕,“韻兒!和我說實話!”


    邱清韻暗暗吸了一口氣,“沈叔叔他在路過南陽時...遇難了。”


    她沒有將真正的死因告訴蘇柔。


    蘇柔心髒驟停了一瞬,攥著邱清韻手腕的手無力的鬆下。


    嘴唇張大,下巴止不住的顫抖。


    好幾次想說話,卻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整個人被無盡的悲痛籠罩。


    邱清韻攙扶住她,“柔姨娘!對不起...。”


    蘇柔動作遲緩的搖頭,淚水無聲的從眼角滑落。


    “不怪你...。”


    “何時出的意外...?”


    她死死壓著聲音,以至於,語氣嘶啞了不少。


    “小半個月前,今早我才收到消息。”


    “父親知道後本想去找皇上尋求幫助,卻撞見了幾十名官員一同聚在奉天殿檢舉沈叔叔...。”


    蘇柔痛苦的閉上了眼,嘴角因為壓抑哭泣,不受控製的抽搐顫抖...。


    哽咽道:“哪有這麽巧的意外...。”


    半晌,睜開眼,看向身旁的邱清韻。


    “韻兒,你帶兮兒走!”


    “姨娘!”


    蘇柔再次握住她的手,“雖然我不知道是誰要害我沈家,可是現在,夫君出了意外,皇上又下令徹查沈家!”


    “韻兒,整個沈家現在由我做主!要是走了,不就坐實了夫君他貪汙一事嗎!”


    “我不能走,你把兮兒帶走,兮兒她什麽都不知道,就算...沈府真的難逃此劫,還有兮兒!”


    蘇柔握著她手的力氣收緊了幾分,眼神帶著懇求,希望,還有無垠的痛苦。


    這一瞬間,平日裏那個溫婉雅致的江南女子,獨自扛起了整個沈府!


    邱清韻心中震撼無比,“姨娘,葉拓不是什麽好人,你要是出事兒,你讓兮兒怎麽辦?”


    “兮兒已經沒有了沈叔叔,難道,你要讓她連你也要失去嗎?!”


    蘇柔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麽...。


    短短三秒,再次抬起頭,眼中多了幾分笑意。


    “韻兒,兮兒還有你。”


    簡單的一句話,卻如同一記重錘,敲響邱清韻腦中的鍾聲!


    “沈府不能沒有主人,我的夫君,也不是貪汙之人!”


    “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屈服!”


    蘇柔嗓音嘶啞,語氣堅定。


    看向邱清韻的眼裏,滿是鄭重,“韻兒,我唯一擔心的,就是兮兒,拜托你,照顧好她!”


    邱清韻見她神色決絕,一時間,也紅了眼眶。


    “姨娘...。”


    蘇柔苦澀的笑了笑,“說起來,我還沒聽你喚我一聲娘親呢!”


    邱清韻將人攙扶坐回椅子上,果斷跪在地上,“娘!”


    “哎!”


    蘇柔一邊擦拭眼淚,一邊把人拉起來。


    “乖孩子,你快走吧!”


    “庫房在後院,帶著兮兒從後門離開!”


    “娘!”


    蘇柔製止她的未說完的話,“你不是說葉拓快帶兵來了嗎!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要是這個時候發現你在這裏,一定會被他們反咬一口,誣蔑邱府與沈家勾結!”


    “韻兒!”


    邱清韻猶豫了兩秒,就在這時,院外傳來喧鬧聲。


    邱清韻朝蘇柔作揖道:“娘,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出真相!還沈家清白!”


    蘇柔眼中含淚,“兮兒,就交給你了!”


    邱清韻重重點頭,幾個跨步間,就消失在走廊盡頭。


    蘇柔趕忙叫過下人收拾好地上的瓷碗碎片,轉身回到臥房。


    “琉璃盞...。”


    庫房這邊,沈文兮還在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四處尋找琉璃盞的下落。


    見邱清韻過來,高興的問道:“阿瑾,你怎麽過來了?”


    邱清韻沒有正麵回應她,轉而問道:“兮兒,我帶你去北永香園。”


    “啊?為什麽?”


    沈文兮一臉疑惑,走上前抱住她的胳膊。


    邱清韻麵不改色說道:“今早下人來說,歲安生病了,一口東西都不吃,想讓你去看看。”


    沈文兮頓時急了,“歲安生病了!”


    “阿瑾!我們快去看看吧!”


    剛跑出兩步,忽然反應過來,“我還沒跟娘親打招呼呢!”


    “我已經說過了。”


    邱清韻一邊拉著她往外走一邊說。


    沈文兮這才放心的跟著她離開邱府。


    就在她們離開沈府的下一秒,葉拓帶兵直接踹開沈府大門,身後眾人魚貫而入,遇見的沈府每一個人,也不管對方的身份統統用刀架在脖子上威脅跪下。


    葉拓得意的走在人群末端,看著地上跪著的人,心裏更是暢快!


    不多時,沈府外被官兵重重包圍,裏麵也被人強行壓製!


    葉拓走進院中時,除了四周被挾持的下人以外。


    正中央站著一個身穿素雅衣袍的女人。


    蘇柔回房間整理好儀容,將所有痛楚死死壓在心中。


    看著為首的葉拓大聲道:“葉大人,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帶這麽多人闖入我沈府,你就不怕皇上怪罪嗎!”


    蘇柔鏗鏘有力的說著,眼中即便有畏懼閃過,也很快被她掩藏。


    “嗬。”葉拓冷嘲笑了一聲,“怪罪?沈夫人,今日葉某前來,就是受命於皇上!”


    說罷,拿過身後士兵手裏捧著的盒子。


    裏麵,是一道聖旨。


    蘇柔見他拿出聖旨,無奈跪地。


    葉拓心中更是得意,“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從四品宣撫使沈庚,涉嫌貪斂財物,數額高達十萬兩黃金!


    特命正三品副督禦史葉拓徹查,若有攔者,格殺勿論!欽此!”


    蘇柔用力咬著後槽牙,不讓自己露出破綻。


    葉拓笑著看著地上的人,“沈夫人,現在你知道了,這就是我為何敢闖的原因。”


    蘇柔直直與他相視,“十萬兩黃金!真是好大一口鍋啊!”


    葉拓笑了笑,“沈夫人,我勸你不要在做無謂的掙紮,將這十萬兩黃金交出來,我好交差,你們沈氏九族,也不至於斷絕。”


    蘇柔震驚的瞳孔顫抖,沈氏九族!


    見她這樣,葉拓抬步走近她,“皇上還說了,要是這十萬兩黃金找不到,沈氏九族內,都脫不了關係。”


    蘇柔偽裝的堅強在這一刻被徹底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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