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們這種觀政進士,沒啥具體工作,要麽是跟著上官處理一些日常事務,要麽就是熟悉當朝律法,以及本部門職責。


    隻要不逾矩,還是很自由的。


    林越從小過目不忘,他一頭紮進厚厚的卷宗裏,尤為關注京城內的人口失蹤案件。


    每天下值之後,或是休沐,林越便拜訪一些滯留在京城的落第舉子,向他們打探消息。


    到了六月中旬,林越手裏的失蹤名單上,竟已有二十八人之多!


    一個秀才(趙兄),二十七個舉人。


    年紀在十八到三十歲之間,舉人都是外地籍貫,獨自趕考,家境普通甚至寒微,但無不是形貌昳麗!


    林越盯著上麵的一個個名字,眉頭皺得死緊。


    絕不是偶然!


    樊大家在宮裏待了十天,再回來的時候,整個人瘦了一圈。


    薑芙心疼得不行,打發人去買老母雞,親自給師父煲湯。


    盯著樊大家喝了一大碗雞湯,薑芙才放心。


    樊大家笑道:“哪有這麽嬌氣了,隻是在宮裏不比外麵,哪怕說一句話都得謹慎再謹慎。”


    太後滿意她的畫技,特地召人進宮畫像。


    至於其他畫師的冷言冷語,以及後宮嬪妃的頻繁試探,或者有意討好,樊大家就不告訴薑芙了,以免她擔憂。


    聽說樊大家出宮,林越立即差人送了拜帖,想在休沐那天過來拜訪。


    樊大家也想和他說說正事,立即應允。


    等到了休沐日,林越拎著禮品上門。


    看著他打扮一新,舉止之間還帶著幾分拘束的樣子,躲在屏風後麵的薑芙不由得偷笑。


    樊大家低咳一聲:“林進士不必多禮,請坐。”


    林越還在觀政,並未被授予官職,暫時稱他一句“林進士”也不為過。


    “多謝縣君。”


    林越這才客客氣氣地坐了下來。


    樊大家本想問他,打算什麽時候把薑芙娶進門,但轉念一想,自己好好的徒弟才收不久,憑什麽便宜外人?


    不如讓她晚點出嫁,也免得婚後整日陷於柴米油鹽中,無心精進畫藝!


    這麽一想,樊大家頓時不著急了!


    林越並不知道她的所思所想,猶豫再三,他還是說明來意。


    “幫忙?”


    原來,他今天過來的主要目的是找薑芙幫忙。


    “是的!還請縣君聽我細說。”


    林越麵露急切,飛快地說道:“事情是這樣……”


    失蹤的那些人年紀相差不大,又都是讀書人,據認識他們的人描述,人人都是五官端正,皮膚白皙。


    如此籠統的形容,如果放在窮鄉僻壤還好,畢竟那種地方很少有書生,十裏八村都未必有一個,稍一打聽就知道是誰。


    但放在京城,那就等於是大海撈針了。


    每三年一次秋闈,全國各地的舉子都匯聚在此,說是萬中取一也不為過。


    於是,林越想到了薑芙的絕技——畫人!


    哪怕沒見過,但隻要通過別人的描述,她都可以畫出來,而且和本人極為相似!


    帶著這些失蹤人口的畫像,再去走訪調查,一定會事半功倍。


    聽完林越的話,樊大家微微頷首:“這的確是一個辦法。”


    她扭頭看向屏風:“聽了半天,還不出來?”


    薑芙這才笑著走出來,對林越福了福身。


    林越有些吃驚,沒想到她竟然一直都在屋裏。


    他連忙回憶,確定自己剛才沒有失禮之處,這才放心。


    當著樊大家的麵,林越也不好意思和薑芙說別的。


    “這麽多人,還真的要抓緊時間才行,今天你先帶路,平時就讓春姑姑和晨耕來幫我。”


    薑芙也沒客氣,直接向他要人。


    林越自然一口答應。


    兩個人沒再耽誤,和樊大家說了一聲,薑芙取來畫具,背在身後,就跟著林越出門,直奔那家狀元客棧。


    狀元客棧一開始自然不叫狀元客棧,據說是幾十年前這裏出了一位狀元,至此就改了名字,生意愈發興隆。


    許多外地舉子都願意住在這裏,想取個好彩頭。


    失蹤人口裏,有好幾個都曾在狀元客棧落腳。


    一見到林越又來了,掌櫃的頗為無奈。


    但他也不敢輕易得罪這位未來的朝廷官員。


    掌櫃的還以為又要把之前說過的那些話重複一遍,剛要開口,林越已經介紹起薑芙:“這位是靈晰縣君的入室大弟子。”


    能在京城開客棧的,都講究一個消息通達。


    更何況,這位靈晰縣君在端午宮宴上大放異彩,如今儼然成了太後身邊的紅人,掌櫃的也有所耳聞。


    他立即滿臉堆笑:“哎呀,失敬失敬,久聞靈晰縣君大名,今日得見高徒,實在是三生有幸……”


    接下來,掌櫃的將他們領到上房,又配合著薑芙,完成了三幅人像。


    等薑芙完成最後的修改,掌櫃的兩眼發直:“像,太像了!姑娘真的從未見過他們三人?這……太不可思議了!”


    仿佛那三人就站在麵前一樣。


    倒是薑芙還有一絲惋惜:“遺憾的是時間久遠,掌櫃的不能說得更詳細了。”


    畢竟隻是客人,掌櫃的即便再長袖善舞,也隻能記個大概麵貌。


    林越安慰她:“已經很好了,有了畫像,我們就可以拿著它去詢問其他人。”


    比用嘴形容強多了。


    離開客棧,他們又去了一條聚集了許多外地舉子的胡同。


    這也是林越早前來過多次的地方,從他們口中,他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有人認出他:“您又來打聽消息了?”


    林越再次介紹薑芙,然後讓她作畫。


    一傳十,十傳百,在家的舉子們都圍了過來。


    一天時間,他們完成了七幅人像。


    再加上薑芙之前見過的那位趙兄,她憑著記憶就能畫出來,一共是八幅。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薑芙陸陸續續完成了二十八人的畫像。


    因為四處奔波,三餐不繼,薑芙、春杏和晨耕都變得黑黑瘦瘦。


    甚至偶爾還被人誤會心懷不軌,追雞攆狗似的在街上跑。


    盡管如此,三個人還是沒有放棄,終於完成任務。


    特別是春杏,她年紀略長,雖然臉上有疤,但整個人有一種母親似的溫柔。


    那些舉子們往往對她很信任,也願意多說幾句。


    連薑芙也在林越麵前替她邀功:“沒有春姑姑,單憑我和晨耕,怕是沒說上兩句話就要被趕走。這案子要是破了,你第一個要感謝春姑姑。”


    一席話,搞得春杏十分不好意思,不停擺手。


    林越正正經經地給她行了一個大禮。


    薑芙按著春杏,不讓她避開,結結實實地受了。


    然後,他故意逗薑芙:“難道縣君入室大弟子的名頭也不管用?”


    薑芙冷哼:“我腦門上也沒刻字,人家不認,我有什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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