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麻沸湯的仵作回頭看一眼正飛針走線的女兒,臉上又是欣慰,又是失落。


    他原本把女兒送去針線坊學手藝,就是想讓她練好女紅,以後說個好婆家。


    免得人家一聽這丫頭她爹是個仵作,嫌棄得不得了。


    哪知道,女兒現在確實縫得又快又好。


    縫的不是布,是肉!


    比起仵作,屠戶和他女兒一會兒鋸豬腿,一會兒切豬爪,那就是純粹的高興。


    救人總比殺豬好嘛!


    忙了一整個正月,大家甚至沒出去賞花燈。


    薑芙特地包了厚厚的紅封,親自發給每一個人。


    “等天氣一暖,你們恐怕就要出發了。放心,你們的家人我都會讓人照看著,不必有後顧之憂。”


    她安撫著眾人的心。


    其實,在義莊幹活的,或者送孩子去做學徒的人家,都不可能富貴,甚至很窮。


    他們跟著薑芙做事,既能學到東西,還有錢拿,衣食不愁,心裏都很高興。


    雖然在外人眼裏,他們的工作內容有點恐怖……


    但一想到這是從閻王爺手裏搶人,大家的內心深處其實又都很自豪。


    如果能和平,誰願意打仗?


    如果能活著,誰願意去死?


    第二批使臣團在正月的最後一天,趕到雲南。


    冬日雪多路滑,盡管有禁軍一路相隨,他們這一路仍是走得十分艱辛。


    而且,南地與北地不同,哪怕晴天,也極為濕冷。


    使臣團裏不少年過四旬的官員關節疼痛,膝蓋無法打彎,連上馬都做不到。


    不能騎馬,隻能坐車,行路速度大大降低了。


    然而,梁王敢殺一次使臣,難道就不敢殺第二次嗎?


    他直接出兵圍剿。


    主使在禁軍的護衛下,艱難逃出生天,一路入蜀,見到蜀中守備,出示令牌。


    事實上,梁王算是故意放走主使,應該早已料到他必會向蜀中求助。


    因為他在二月二龍抬頭那天,就昭告天下,指責大晉派兵,率先對雲南宣戰。


    他還假惺惺地說,雖然自己是中原後裔,但為了保住祖宗基業,不得不與大晉同室操戈。


    “這梁王委實小人行徑!”


    盡管早就知道曆史走向,不過薑芙看到梁王發布的所謂的戰鬥檄文,還是氣得罵人。


    進入二月,京城雖然還有幾分春寒料峭,不過越往南天氣越暖,可以出發了。


    隻是這個時候南下,對普通人來說,並不明智。


    幸好薑家有自己的商隊,一些小商隊聽說西南那邊不太平,幹脆都不往那個方向走了。


    賺錢重要,性命更重要哇!


    薑芙再次把醫療隊混在商隊裏,讓商隊管事照顧眾人,把他們平安送往蜀中。


    她有預感,酈贏和他的人手應該也在蜀中。


    雲南那邊的情況太複雜了,別看梁王自封為王,其實他也不過就掌握著兩迤地區。


    當地還有土族段家,勢力同樣不容小覷。


    如果薑芙是酈贏,她就不會一頭紮進雲南,而是選擇在蜀中猥瑣發育。


    梁王賊喊抓賊的言行,激怒了皇帝。


    早朝上,他直接點了兵部和戶部尚書。


    二人都麵有難色。


    一個缺人,一個缺錢。


    要知道,之前打仗,朝廷還用了不少地方豪紳和富戶的銀子呢,不然薑家怎麽會那麽出名!


    這才半年,國庫也沒恢複過來。


    何況馬上春耕了,臨時征兵,豈不違了農時?


    就在這個時候,謝太傅主動上前,推薦了一個人。


    “臣認為,征北將軍可用。”


    不少和謝太傅不對付的朝臣都撇撇嘴,得,誰不知道那是你女婿啊,你這還真是舉賢不避親呐!


    征北將軍,戰北梟?


    皇帝也想起了這個人。


    因為他鬧著要娶薑家女做平妻,後來又同時和謝、王了兩家結親,讓皇帝有點不高興,所以就一直晾著他。


    皇帝要是想冷著一個人,下麵的官員如何不會看臉色?


    再加上酈氏死了,戰北梟就一直在家裏守孝。


    有人說道:“聽說戰將軍在守妻孝。其嫡妻乃酈大將軍後人,酈家與國有功,全族男丁皆為國戰死。陛下,不能寒了武將們的心啊!”


    旁邊幾個武將都露出悲慟之色。


    雖說文死諫,武死戰,為國捐軀是榮耀,但誰又能完全把自己和家人的生死都置之度外呢?


    皇帝不禁點頭。


    謝太傅再道:“自古便有奪情一說,戰將軍既然是武將,想必其夫人在天有靈,更應該願意看到夫君報效國家。”


    這話也頗有道理,皇帝點點頭。


    倒是有個走路都顫巍巍的白發禦史發出一聲怒呼:“陛下,萬萬不可!此人道德淪喪,全無人倫,曾當街醜態畢露,圍觀百姓無不嘩然!朝廷與梁王開戰,若真令此人領兵,豈不貽笑大方,不戰而敗!”


    謝太傅暗道不好。


    當初戰北梟在街上發狂,他私下詢問,戰北梟一口咬定,自己是受奸人所害,誤飲了有毒的茶水。


    隻是奸人準備充足,及時毀滅證據,以至於無法追查。


    謝太傅認為戰北梟沒有撒謊。


    否則,一個好好的人怎麽會做出那種事?


    實在難以啟齒。


    但在朝為官,能力是一碼事,名聲又是一碼事。


    謝太傅花了不少關係,才努力把事情給壓了下去。


    結果,這老不死的禦史又蹦出來,還是在如此緊要的關頭!


    假如戰北梟領兵討伐梁王,一舉為大晉收回雲南,加上他之前的軍功,如何不能爭一爭大將軍的位置!


    到那個時候,想必連承恩公府都會願意為戰北梟張目!


    謝太傅一向是個野心家,所以,他願意在戰北梟的身上下賭注。


    “陛下,請陛下三思!此人幃薄不修,私德堪憂,絕不可再予以重用!老臣惶恐,還望陛下重新選拔將領前往西北,酈家軍百年英武貞烈,怎能被宵小之輩染指?”


    老禦史聲淚俱下,身子晃動得更厲害了。


    他這哪裏是要斬戰北梟的青雲路,更是連戰北梟的後手都要斷了!


    連承恩公世子這個二號老丈人都趕緊出來。


    “陛下,酈家軍一事牽扯重大,不該與梁王混為一談。”


    為了女兒的終身,他也不能坐視不理,還得硬著頭皮替戰北梟說話。


    這感覺,真是嗶了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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