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兒子洗了澡,再燒一鍋水,幫女兒也把澡洗了。


    然後米飯煮好了,就準備處理幾根冬筍,晚上炒冬筍吃。


    但還沒來得及動手,唐興又來到了院子裏。


    看到院子裏堆著的冬筍,唐興頗為意外。


    “峰哥,你這麽快就把竹筍挖回來了?”


    “啊,對。”李青峰不知道怎麽解釋,也懶得解釋,就反問道,“你怎麽來了?”


    “我今早見你家裏什麽都沒有,就想著給你送點東西來。”


    唐興放下一個蛇皮袋,從裏頭掏出一個電飯煲,還有一根足足兩斤重的臘肉,還有十多斤大米,跟二十來個雞蛋。


    李青峰看著電飯煲哭笑不得:“我這裏連電都沒有,你給我電飯煲也沒用啊。”


    “哈?”唐興撓撓頭,憨實的笑了笑,“也是哦。”


    “沒事,先放著。”李青峰拿了幾根粗壯的竹筍放唐興跟前,“你把筍去殼,今晚在我這裏吃飯。”


    “峰哥你怎麽猜到我是來蹭飯的?”


    “你小子踩著飯點來,這事還用猜嗎?”


    “哈哈哈。”


    唐興負責處理冬筍,李青峰負責臘肉。


    這臘肉應該是去年的臘肉,上麵裹著厚厚的油脂。


    農村特有的柴木煙火烤得原本紅白相間的五花肉完全變了顏色。


    白肉變黃,紅肉變紫。


    但越是這樣的臘肉,吃起來越香。


    這陳年臘肉先下鍋焯水一遍去除多餘的鹽漬跟油脂。


    之後再用清水洗刷一番,才能切成薄片。


    冬筍處理好後也切成薄片。


    臘肉薄片先下鍋煸出油,然後下筍片,一番爆炒,頓時香味四溢。


    唐興坐在石頭上,看著石頭桌子上的三個小菜,一個臘肉炒冬筍,一個筍丁炒雞蛋,還有一個新鮮肉沫蒸蛋,滿眼都是羨慕。


    這樣的生活在許多人看來是窮苦落魄的,但在他看來卻是自由的。


    沒有職場的勾心鬥角,也沒有人與人之間的趨炎附勢。


    生活簡單,日子清靜。


    挺好。


    尤其是倆娃娃圍繞身邊,笑語不斷,更是讓人羨慕不已。


    子衡看著桌上的美食,咽了咽口水:“爸爸,可以吃飯了嗎?”


    李青峰給他盛了一大碗飯,又往米飯上蓋澆了一大勺肉沫蒸蛋:“可以吃了。”


    子衡得令,立馬埋頭瘋狂進食。


    這架勢嚇了唐興一跳:“峰哥,你兒子這樣吃飯的?”


    隻見那滿滿的一大碗飯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滅。


    一分鍾不到,子衡抹嘴:“爸爸,再來一碗。”


    唐興震驚:“臥槽,子衡這麽能吃!”


    “哈哈,常規操作。”李青峰笑笑,又給兒子盛飯盛菜。


    這一次,子衡的速度刻意放慢了一些,但也是兩分鍾不到,滿滿當當一碗飯菜全部消滅。


    “爸爸,我還要。”


    唐興頭皮麻了:“子衡,再吃肚子要爆炸了。”


    “沒事。”李青峰笑著接過兒子的碗,又給他盛了一碗米飯,“讓他吃,他消化能力強,這麽兩三碗飯一下子就消耗光了。”


    “佩服啊!”唐興欽佩的看著子衡,“子衡,你以後長大了,說不定力氣比你爸還要大。”


    “嘻嘻。”子衡露齒笑了笑,又繼續幹飯。


    吃過晚飯後,唐興也不好叨擾李青峰太久,幫忙洗了碗就拿著竹筍回了家。


    李青峰原本並不打算收他的錢,但唐興說這些錢不是他自己的,是單位給的。


    因此,李青峰就收下了這三百塊錢。


    夜裏李青峰沒去抓石蛙,而是把女兒兒子安頓睡著後,就帶著錢去了盧慶林家裏。


    村子的夜晚仍舊明亮一片,隻因道路兩旁的太陽能路燈在經過一天的長時間暴曬後,都充足了電量,此時正耀武揚威的展露著自己的光華。


    盧曉月大抵是這個村子裏唯一一個幹活晚歸的姑娘。


    她肩上挑著沉甸甸的擔子,六七十斤的重物壓得她本就酸痛的肩膀仿佛撕裂般疼痛。


    咬緊牙根,騰出一隻手擦了擦額頭上即將滑落的汗水,呼哧呼哧的扇著鼻翼奮力往家裏趕去。


    吱呀~


    鐵門打開,躲藏在院落裏的晚風卷起水池的漣漪,往她臉上拂來。


    家的氣息濃重無比,這讓她畏懼黑夜的心靈得到了及時的撫慰。


    啪嗒!


    終於忍不住一把扔下肩上的重擔,仰起頭,叉著腰,用力的吸了一口氣。


    秀氣的五官在太陽能燈的照射下,顯得柔美無比。


    如果不是她身上髒兮兮的衣著與印在臉上的泥灰,任何一個人看到這張秀氣天成的臉都很難將之與日服一日仿佛沒有盡頭的苦力農活聯係到一起。


    “你怎麽回事?這都幾點鍾了,怎麽現在才回來?”


    她還沒來得及進行第二輪深呼吸,院子裏就出現了老媽的身影。


    黃明秀尖著嗓門斥罵道:“你是豬嗎?現在都七點鍾了你才回來,你幹什麽吃的?家裏的雞鴨不用喂了嗎?飯不用煮了嗎?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麽?還不趕緊去燒火!”


    盧曉月垂下頭,有些眼花繚亂的往廚房走去。


    廚房很狹窄,好似她的人生,被四堵黑漆漆的牆壁圍困在這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被迫著接受柴木的熏烤。


    熏烤她的是流傳了幾千年的‘孝悌忠信禮義廉恥’。


    ‘孝’字首當其衝。


    古人也好,現在的人也罷,總說要孝。


    說天下無不過的父母,為人子女就應該要孝順父母。


    但卻鮮少有人說,母不慈子可以不孝。


    別看她才二十來歲,可卻早已經在道德的枷鎖中困頓了許多年。


    她坐在矮小的板凳上,用砍柴刀從鬆木上砍下一塊木皮,打火機點燃,放入灶台內......


    微弱的火光不斷跳躍,她眼裏的淚花不斷閃爍。


    也許,隻有軟弱的人才會輕易掉眼淚。


    她是軟弱的。


    弱到母親此起彼伏的叫罵聲不斷,她都不敢還嘴一句。


    李青峰還沒走入院子,就聽到了黃明秀不間斷的叫罵聲。


    他站在院門外仔細一聽,才知道黃明秀所罵之人竟然是她的女兒。


    罵自己的女兒罵這麽難聽?


    李青峰沒忍住,走了進去:“嬸子,吃飯沒有?”


    黃明秀見院子裏冷不丁走入一個外人,這才熄火閉嘴,冷哼一聲:“沒呢,什麽事啊?”


    “慶林叔在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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