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父並不接受元禾的說法,他甚至正義斐然的反駁:“無論外麵的東西多強大,戰爭,饑荒,天災,人禍,人類經曆了這麽多年的磨難,難道就會輕易打倒嗎,你要出氣我理解,可我活了這麽大半輩子,難道現在不是在遭報應嗎?”


    “希望安全區當年不過就是一個鐵皮廠,最開始隻有兩千多個人,天氣環境食物短缺,每天都在有人死,我做到這個地步,難道在你眼裏換不得一點原諒,我確實對不起你爸。也對不起你們元家的人,但我該做的都做了,你爸死後,你媽整日哭,身體狀況一直不好,我帶她離開是我的私心,我是想要贍養你和元姨,可是元姨不願意,你媽太苦了,你不能因為你媽為了我放棄元家就把所有罪過按在我身上。“


    “你閉嘴!!”元禾低沉的打斷,穆父老了,現在為了求生什麽話都說得出來,元禾麵露憎惡:“真惡心。”


    穆父怔然,他是想活的,可他太著急。他急於想要獲得元禾的原諒,隻是因為人類未來的光明近在眼前,這麽多年他不是不知道元禾在安全區,但是出於和元家之間發生的淵源。他並沒有關注元禾。這麽多年他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經營這偌大的安全區。他末日前接觸的世麵和閱曆讓他在安全區直接榮登領首。這難道就不算是命嗎。


    如果穆父本身就是一個心腸柔軟,手無寸鐵,又規規矩矩的人,這個安全區,是否還能像現在這樣?


    或許有吧,但命運就是這麽巧妙,當人命隻能用數量來一筆帶過的時候。他並不能保證,他會不會是下一個,他的兒子是不是下一個。如果坐著等著排著號被死神一個個帶走,他勃然醒悟,算是有錯嗎?


    佛法有雲,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末世來臨,他以為是前半生的年少輕狂鋪墊如今的一切,都走到這一步了,他怎麽甘心就毀在元禾手上。難道像他這般走到這個地位的人,手腳都是幹淨的嗎?


    所以穆父真的知道錯了嗎,或許是知道的,但他站的位置太高了,眼皮子底下全是奄奄一息的血肉,他力挽狂瀾為了人類生存,就可以一棍子被磨滅嗎。


    他如此想,再看向元禾,隻覺得元禾是一個自私不懂感恩不懂世道艱苦的孩子。


    他喊道:“希望安全所十萬人,異能者一萬餘人,青壯年不過三萬,剩下的大多都是老幼,今年的孩子出生了才三千人。他們的生死,並非是你一句話就能概括的。個人恩怨我們今天一並解決,你殺了我可以,但是東西我一定要帶出去。”


    元禾聞言,嘲諷的笑了起來。


    怎麽回事,這個世道怎麽這樣,一個道貌岸然的小人從了良,怎麽突然就偉大起來了。他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昭辛雲站了起來,隨意走了幾步,腿支撐的有點麻了。


    元禾轉頭看她:“你覺得他說的對嗎?”


    昭辛雲沉重的歎了口氣,無奈道:“說這麽多廢話幹什麽,你倒是槍啊。”


    係統一個巴掌拍在腦門上。


    他就不能指望昭辛雲能說出什麽好話。


    元禾的手顫了顫,昭辛雲走近了,繞到他的身後,舉起了他的手,那把槍對準了穆父,她摁著元禾的手指,穆父恐懼的退了幾步。


    昭辛雲看著穆父,輕聲道:“別忘了你說的你話。“


    穆父身形猛地僵住,思緒還沒起來,一聲槍響,穆父的左肩上炸開了一朵花。


    “元禾,你也愧疚嗎?”昭辛雲在元禾耳邊輕語:“在安全所待了這麽多年,你說服自己的那些話,你自己信了嗎?”


    元禾白著臉,還沒反應。


    話落,又一槍,穆父的右肩又炸開了一朵花。穆父隱忍著沒有出聲。


    昭辛雲愉悅的笑了笑,元禾的身子在懷裏顫抖。


    歎息聲在元禾耳邊繚繞,女人繼續道:“我聽穆啟宇說,當年穆父要的是你一整隻手,怎麽隻斷了兩根手指?他去救你了?”


    昭辛雲挪著手槍,對準了穆父的膝蓋,清冷的聲音繼續幽幽說著:“就為了這麽點情義,你就放過他了,他不應該最好殺的那個人?”


    一聲槍響再次毫不猶豫的打中了穆父的膝蓋。穆父終於忍不住叫出了聲。


    元禾紅著眼驟然掙紮起來,昭辛雲卻有突然開口:“就像你說的,如果把他們都變成喪屍,成為你所謂的新人類,人類自主進化,世界推翻重組,不應該是一件大好事,你如果這麽恨,不是應該,讓他們在安全區等死嗎,讓他們成為喪屍的口糧,讓他們生不如死。讓這場災難再煎熬一年兩年甚至十幾年。看著他們一點一點的被世界抹殺,你這麽能忍,就這樣看著,你不痛快嗎?”


    係統已經哇哇大叫了。昭辛雲理都不理。


    “十萬人呢,算不算很多人?”昭辛雲真誠發問:“那隻喪屍猩猩,一拳一窩吧。”


    女人不顧元禾的任何應激反應,抓著元禾的再次打爆了穆父最後一塊膝蓋骨,她笑了笑,看著穆父跟個死狗一樣躺在地上哀嚎,倒是和穆啟宇有點像了。


    她惆悵的歎了口氣,然後將槍緩緩挪到了穆父的胸口。


    “最後一槍了。”昭辛雲笑了笑,放開了元禾的手。退了幾步。


    “數據有什麽用,你記性這麽好,應該記得很多東西。”昭辛雲說完,元和猛地轉身,槍口對準了昭辛雲,他顫抖的大叫:“你以為你很了解我嗎!!”


    怎麽不算了解呢,昭辛雲可是看完了你的一切呢。


    如果元禾真的想要毀滅一切,走出研究室看到滿目瘡痍的世界,你為什麽要去救哪個差點被咬的孩子和老人。


    如果元禾要用‘回不了頭’來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


    那還不如是,做給曾經的自己看的。


    那個深陷泥沼,伸手呼救又無人施救的自己。


    世道將他傷的滿身傷痕,又跪地祈求他的原諒。


    元禾落下淚,麵容猙獰:“你根本就不懂,你什麽都不懂!!!”


    他大哭又大笑,手臂顫抖的幾乎要拿不穩槍,可當他抬頭看著昭辛雲時,慢慢的穩住了槍,對著昭辛雲走了幾步。


    他淒然一笑,臉色煞白:“其實你說得對。”


    “我應該讓他們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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