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畢竟祖墳不能一直冒青煙,那樣就燒沒了。


    陸青雲接下來又和季容拍了幾條戲,都是一次過,徐導從來沒有這麽舒心過,嘴上的誇讚今天就沒停過。


    連其他劇組的導演都被吸引來了。


    聽到徐誌的笑聲,薑潮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這地方他約了晚上的,徐誌拍完就要讓給他,這才過來看看。


    徐誌看到薑潮過來,也沒有趕人,老熟人了,大家心裏都有數。


    薑潮看徐誌一臉驕傲,不由得多看了場內對戲的二人一眼。


    兩人無聲地對峙,卻連沒看過劇本的薑潮都能感受到那暗流洶湧的情緒。


    陸青雲的眼中是一種看透世態炎涼的淡漠,絳色的衣擺在風中飛舞,似乎下一刻就要隨風而去,她朱唇輕啟:“天下在權貴眼中就是一盤棋,和黑白棋子的拚殺,卻是無數人短暫的一生,殿下,這一路上你看得還不夠多嗎?”


    “可是朝堂之上,大部分人也在盡其所能,並不是你所說的視人命如草芥。”季容的聲音艱澀,卻低垂眼眸,不敢去看陸青雲的眼睛,哪怕盡力辯解,他也說不出所有人都盡力了這樣的話。


    因為他自己都不相信。


    屋外豔陽高照,屋內簾幕遮擋,泛著一種秋意濃稠般的昏黃色的光澤,兩個人的輪廓被模糊,像要融化在這一片昏沉的黑暗中。


    唯獨二人中間的窗戶透開了一條細小的縫隙,灼熱熾烈的陽光像銳利的刀光,直直劈了進來,如同一條凝實的楚河漢界,將二人生生分割兩岸。


    可再明亮的光束也隻是杯水車薪,再怎樣也照不透屋內濃鬱的黑暗。


    “那我問殿下,”陸青雲的聲音起伏很小,卻清晰可聞,“像我這樣的人,既然沒有死在最絕望的那一刻,有幾個又能堂堂正正地活著呢?”


    “你去天都,我會給你新的身份,沒人會知道你的過往。”季容言辭懇切,眼裏都透露出了希望。


    陸青雲勾唇一笑,就像一隻鬼魅:“你知道,我知道,誰都抹不掉過往,午夜夢回的時候,我在夢境中輪回。”


    季容眸中全是哀傷,眼睫輕顫。


    “可能又像溫洺說的,我不該親自動手,被戴上道德的枷鎖,那終究是生我的父母,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還也還不盡。”


    不等季容開口,陸青雲又問:“可是殿下回到天都,查明真相之後,若是殿下的親族,殿下會高抬貴手嗎?”


    季容閉了閉眼,直視陸青雲迫切的眼神,斬釘截鐵地回答:“不會。”


    “那為什麽,我就要背上這般的枷鎖呢?玄宗一日殺三子,無人說他冷血無情,反讚揚他的帝王手段,殺伐果決,武後開千秋偉業,承前啟後,卻要被指責殺女逼子,都是帝王,有何區別?”


    “殿下,我們是一樣的人。”


    季容略激動地略微湊近了幾分,卻在那條陽光做成的楚河漢界前停下,他隻能寬慰:“不是你的錯。”


    微弱的陽光照亮了季容的輪廓,整個人就像散發著一圈朦朧的光暈,因為蕭承元是皇子,是太子殿下,他的人生一片坦途。


    而陸青雲依舊坐在黑暗中,幾乎要被房間內黏稠的昏暗吞沒。


    薑鶴,是萬千遭受苦難的女性的縮影,她們的痛苦被曆史塵埃掩埋,從來見不得光。


    兩個有著同樣強大內核的人,卻麵臨著截然不同的人生,遭受著截然不同的待遇。


    徐誌將光影和鏡頭語言運用到了極致,在美學中思考哲理,在人物的生命軌跡中辨析對錯,他的拍攝手法,讓人歎為觀止。


    直到喊卡後好一會兒,薑潮才開口:“你這個女演員,能不能借我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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