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借著室外的燈光,柚寧仍舊進緊閉著眼睛,無意識中,還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


    -


    周六,淩晨三點,許沉一夜未眠。


    過去的種種又在他腦海中循環往複,隻需要柚寧單單一句名字,就足以引起一切。


    “誒,你怎麽每天都在這裏啊?”


    胖子麵館,許沉正對麵,時年七歲的柚寧,在大口大口吃完一碗冒著熱氣的西紅柿雞蛋麵後,目光揣測的看了他好幾次。


    終於忍不住湊過來,對許沉好奇的詢問。


    眼前女孩的頭發被梳成兩個馬尾辮,各自精心紮著太陽花的發卡,雙眸又圓又亮,眨眨眼,好像能媲美最幹淨的泉水。


    而少年許沉在那時就有著和同齡人不同的成熟,沉默寡言,不喜熱鬧,哪怕運動技巧過人,卻少見肆意笑容。


    不僅如此,許沉更是小小年紀,就展現出了身為刑警的天賦,短短半周,已然知道時任市局副局長的柚許清的住址,為人,活動軌跡……這其中,當然也包括柚寧的身份。


    他就是當年柚許清受命調查的許家一案的受害人,也是許家全家一夜之間被殘忍殺害後的幸存者之一。


    另外一個幸存者,便是許沉的姐姐,許昭。


    記起過去,許沉至今還可以記得父母把他們藏在衣櫃中,透露著縫隙,所看到的血肉橫飛的一切。


    也正因為如此,在雙親離世,真凶逃亡後,還是孩童的許沉,便自發的暗中找到正在調查一案的刑警,柚許清。


    他不想當麵出現引起柚許清的注意,許沉明白,因為年紀尚小的關係,不會有任何人告訴他這血淋淋的真相,他想從柚許清嘴裏聽見的也不是安慰,而是凶手。


    更何況許家案發已經曝光,股市動蕩,人心不穩,有人一夕傾家蕩產,董事會無法指著兩個年幼的孩子,大股東一部分忙著爭權奪利,一部分忙著甩股止損。


    沒有人在意成為孤兒的許沉和許昭。


    這才出此下策,許沉決定,暗中觀察柚許清的一切,以此確認他是那個可以幫助自己找到正義和真相的人。


    許家,股市,資產……對於許沉來說,沒有什麽比真凶伏法更重要。


    由此,許沉意外認識了柚寧。


    安靜的房間中,沙發上,傳來一陣翻身的聲音。時針走過一圈又一圈,許沉依舊沒有睡著,索性起身,推開柚寧的房間門。


    確認柚寧安然無恙的正在熟睡,以及還被子規規矩矩的蓋在身上後,許沉才小心翼翼的關門。


    走到廚房,許沉為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


    半夜,小區格外的寂靜,外麵的路燈夜夜常亮,卻影響不到居民的沉睡,也影響不到世界的沉睡。


    自進入刑警隊,許沉便很少有一夜未眠的時候,每每想起柚寧,他總以為,那個記憶中天真活潑的小女孩,這輩子也許隻有在夢中才能再見。


    沒想到十五年後,柚寧竟然成為了犯罪心理顧問,而他們殊途同歸,重逢猝然,以十五年前為起點,走向彼此相似的人生。


    把杯子放下,許沉看了眼時間,走向沙發。


    無意中,瞥見了茶幾下的一張照片。


    拿起。


    稚嫩可愛的小女孩和一臉嚴肅小男孩在胖子麵館前手拉著手,那天陽光很好,樹葉輕晃,可以聽見沙沙作響的聲音。


    是他們幼時的合照。


    許沉自然在第一時間就辨認出照片的來源,這張照片不僅出現在柚寧家中,更被許沉精心裝裱,擺在床頭櫃。


    照片的年頭雖然已經有些久遠了,但不難看出照片主人珍藏小心,翻到背麵,許沉發現了三行清秀的字體。


    “十八歲的生日願望:


    和許小胖再吃一次麵


    考上北安大學,為父親和哥哥報仇。”


    -


    當柚寧的意識被暖洋洋撒在身上的陽光喚醒時,時間正好走到了正午十二點。


    酒後初醒,沒有頭疼,卻頭懵的強烈。


    還分不清楚這是在哪裏,翻了個身,一把攬過床邊的小熊,柚寧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這是在她的房間中。


    隨後,昨夜的記憶片段浮現。


    不受控製的喝酒,咬了司馬長一口,嘴裏嘀嘀咕咕呢喃不清,和許沉坐在台階上……


    許沉背著她回家。


    許沉背著她回家!?


    柚寧依稀記起昨夜許沉在小區門口詢問樓層的情景,瞬間睜大眼睛,頓時便沒有了睡意,從床上彈坐起來。


    意識清醒,廚房傳來叮叮咣咣的聲音,熱鍋,放油,似乎是有人在炒菜,柚寧奇怪的下床,心裏忐忑而又緊張。


    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那麽現在在廚房裏忙碌的人就隻能是……


    許沉。


    推開門,柚寧果然一眼看到了許沉。


    廚房,許沉正穿著自己的圍裙操持鍋鏟,旁邊的桌板上碼著整整齊齊的配料,有條不紊,甚至可以說,許沉在廚房裏,有一種正在做大閘蟹的大廚風範。


    當然,因為警局忙碌,她已經有一周沒去過超市,柚寧想起自己家裏為數不多的食材,許沉這幅專業廚師的模樣下,做的恐怕是西紅柿炒雞蛋。


    好在愣在原地,思路沒有跑偏太久,柚寧還沒來得及反應,許沉抬頭,雙目對視。


    “醒了?”


    一邊把番茄倒進鍋中,許沉明知故問。


    柚寧點點頭,臉頰紅到了耳根,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勉強抓成一個還能看的樣子,看著許沉的動作,亦步亦趨的走到廚房邊。


    “許隊……要不還是我來吧。”


    許沉在廚房,柚寧本來第一個想問的是為什麽他送完自己回家之後還在這裏,不過怎麽問都覺得十分奇怪,許沉也是她的上級,又有些不禮貌。


    話說出口,柚寧索性換了另一個問題。


    還沒等許沉回答,柚寧便伸手去拿許沉手中的鍋鏟,指尖被一隻溫熱有力的大手抓住,柚寧嚇了一跳。


    “剛醒就開始幫倒忙?”


    雙手間似乎有電流劃過,抬眸,撞進許沉帶著玩笑的雙眼,他們之間的距離是前所未有的近,柚寧心裏一緊,根本沒有聽清許沉在說什麽,連忙抽出手,後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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