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今日很開心,她說等再過段時間,我們一家人就到江南去,以後父親再也不會半年半年地不歸家,我們一家三口以後就到那去過平靜的生活。


    可參加完安樂公主的生辰宴,父親當晚又披上了盔甲。


    “爹爹很快就回來了,等爹爹一回來,咱們就去江南。”


    以前他總是一走就是一年半載,但這次他說很快就會回來,於是我滿心期待,和母親一起在家等他回來。


    這次的消息確實很快便傳回來了。


    父親死了。


    死在南疆,屍骨無存。


    從那時開始,我記恨上了那個端坐高位的皇帝,也記恨上了薑璃。


    她明明已經有了那麽多的生辰禮物,為什麽就偏要南疆的魚珠?


    母親聽到父親死訊的那天哭了很久,她不想我步父親的後塵,辦完喪事後帶我離開了京都。


    她說,不要恨,也不要去報仇,冤冤相報何時了。


    在奔波的途中,母親累壞了身子。


    我怎麽能不恨呢?


    冤冤相報何時了?那就讓我做惡鬼生生世世和他們糾纏。


    整整十年,我又重新回到了京都。


    大殿上,是我第二次見薑璃。


    她的表情和十年前第一次見到我一樣,薑峪看出了她的心思,為我們賜了婚,我成了她的駙馬。


    新婚當晚,看見端坐在喜床上的薑璃,我心裏想的是:真惡心。


    以後都要和她虛以為蛇,真惡心。


    令我沒想到的是,她說她染了風寒,讓我去書房。


    我愣住,沒想到她會這麽說,但隨機又覺得她真是個蠢貨,欽天監算得好日子,到她這便是偶感風寒,身體不適。


    裝病?


    不如真病好了。


    晚上睡覺,我抽走了她的被子,她冷得一個勁往我這邊縮,被我一次又一次地推開。


    看著她凍得渾身顫抖的樣子,心裏竟平白生出些快感。


    活該。


    過了段日子江源來找我,說薑璃去找他開了藥,還擔憂地問我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想到她那個蠢樣子,我立馬否認了他的猜想,


    “就憑她?”


    可後來母親也說薑璃或許知道些什麽,但我仍是不信。


    或許是不屑於信。


    薑峪要派人去江南巡察,想到先前安插在那邊的勢力,我主動請纓前去巡察,那昏君一開始不同意,但一聽到薑璃的名字又改了口。


    看吧,父女兩都一樣蠢。


    薑璃的加入完全打亂了我的計劃,於是我重新做了一個局。


    懸崖下麵是條河,跳下去死不了,我早知道。


    我安排了刺客,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算著時間讓他們將我打落懸崖,最後來個大難不死,久別重逢。


    真是一出好戲。


    可我千算萬算沒算到,薑璃跑到一半又跑回來了,還將我安排的刺客盡數打退。


    真是麻煩。


    不過沒關係。


    我按照原計劃掉下懸崖。


    薑璃抓住我,不讓我掉下去。


    ……


    在我的計劃裏,她總是最大的變數。


    真是麻煩死了。


    我讓她放手,她說死也不放,我拿死恐嚇她,我想,像她這樣嬌寵著長大的公主,肯定會害怕地立馬放手。


    她是放手了,但隻放了一半,她和我一起掉下了懸崖。


    薑璃受傷了,後背劃了一條很深的傷口。


    “醒醒!還沒到你死的時候!”


    真煩,該死的時候不死,不該死的時候又半死不活的。


    真煩。


    伺候她也是件麻煩的活,我解了她的衣服幫她上藥,不敢看她又怕碰到她的傷口。


    ……真煩。


    蘇玥送來的藥是毒藥,想到在懸崖邊上,薑璃死死抓著我手不讓我掉下去,鬼使神差地,我把蘇玥送來的藥換了。


    算了,現在還沒到她死的時候。


    我讓江源先去和江南那邊的勢力對接,讓他晚些再帶人來崖底接應,我們因此在崖底待了很長一段時間。


    其實薑璃很簡單,沒什麽壞心思。有的時候我自己都有點恍惚,若是當年我們一家如願去了江南,我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娶妻生子,過得應該就是這樣的生活。


    ……


    可惜,沒能如願。


    後來,薑璃說要和我圓房。


    很奇怪,我居然拒絕了。


    我不應該拒絕的,這本就在我的計劃之中,我不應該拒絕的。


    回宮後,她又去找了江源,當晚就發起了高燒。


    我不許江源再給她開那些藥,也不許薑璃再去喝那些藥。


    薑璃答應了。


    我感覺我對她的感情變得有些奇怪。


    我不想去想,也不想麵對,打算就這麽糊裏糊塗地過。


    但秋獵時聽見薑錦那麽說她,我忍不住想替她出頭。


    有點見不得別人說她。


    有的時候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是不是在演戲了。


    直到聽到有人說她不見了,直到看見她從馬背上墜落的那一刻,我才隱約分清了些。


    “沈意闌,你愛上薑璃了?”


    我沒有否認。


    但很多時候,不否認本身就是一種答案。


    但我也不想承認。


    我之前問薑璃要一生一世一雙人,薑璃沒答應,含含糊糊略過去了。


    後來她殿裏的男寵多得都要裝不下了。


    她對其中一個好像還很上心。


    我跑到母親那去喝悶酒,母親說薑璃有其他喜歡的人了。


    那晚我吻了薑璃,她問我是不是喜歡她,我沒給她答案。


    她氣得跑到書房去睡。


    心裏的答案越來越明晰,我讓江源取消了生辰宴的刺殺行動,換下了之前準備的香。


    那香若真燃在大殿,若未提前服下解藥必會全身酸軟,不能行動。


    江源說得對,想要報仇,這是再好不過的機會。


    江源說我抽風了。


    就當我是吧。


    可我沒想到,當晚還有別的刺客潛進了宮中。


    第一反應竟然是擔心她的安危。


    我知道我要完蛋了。


    我確實完蛋了,我中了歡情香。


    那晚我拉著薑璃不讓她走,我求她幫我。


    歡情香的毒早就解了,但我不知疲倦地拉著她一次次沉淪。


    我哄著她把那些男寵都送走,隻要我一個人。


    她竟然這個時候還想著那個小白。


    不過好在我在她心裏的地位還是要比他高一點,薑璃選了我。


    薑璃又把自己弄傷了。


    “快來人呐!公主落水了!”


    遠遠聽見宮女在喊,身體比腦子更先做出反應。


    可當我在水下找到她的時候發現:她是故意的。


    她總是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我生氣地想要推開她,薑璃更用力地勾著我不讓我走。


    我拿她總是沒辦法。


    她再三和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做傷害自己的事。


    可她是個慣犯,沒過多久就把這句話拋之腦後。


    她問我想要什麽。


    我應該問她要布防圖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問了好幾遍,我都說沒有。


    她把布防圖給江源了。


    她什麽都不問,是不是真的什麽都知道。


    完顏安來找我,他說我們有共同的仇人。


    我答應和他合作,要求是不能傷害到薑璃。


    攻入皇城那天,薑璃穿著繁重的宮裝,似是已經等候多時了。


    她什麽都沒問,她什麽都知道。


    從一開始就知道。


    甚至我的每一步,她都知道。


    她看見完顏安,眼裏閃過失望。


    我突然很害怕,怕她誤會,怕她對我失望。


    還沒等到我的解釋,薑璃倒下了。


    鬆祁、月支、蒼蘭,她故意的。


    故意選擇用這種方法。


    母親說得對,我後悔了。


    薑璃的死是因為我。


    她讓我清楚地知道這點,又要我怎麽活?


    匕首沒入心口的那一刻,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解脫。


    愛、恨、情、愁,都結束了。


    薑璃,這次換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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