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山,金陵精神病院。


    舒逸亮明身份,很快就獲準了探視容慧,這次他沒有讓釋情和鎮南方回避,三人進了容慧的病房。容慧聽到鐵門打開了,害怕地縮到了牆角。醫生照例吩咐了幾句,關上了鐵門。舒逸走上前去:“容女士,是我,舒逸。”


    容慧輕輕把頭從手臂中抬了起來,露出一雙眼睛。


    看清楚來人是舒逸的時候,她的情緒才放鬆下來,可當她看見釋情和鎮南方的時候又像是吃了一驚,舒逸輕輕地說道:“別怕,他們是我的同伴。”容慧這才把頭抬了起來,雙手還是抱在膝蓋上,緊貼著牆角縮坐在病床上。


    舒逸說道:“你應該有話要對我說吧。”釋情和鎮南方就靜靜地站在舒逸身後,望著容慧。容慧綹了一下遮住眼睛的頭發,眼睛不再迷離,竟多了一分清澈。她望著舒逸,淡淡地笑了:“我知道你會回來的。”舒逸沒有說話,等待著他的下文。


    容慧說道:“他們搶了我的兒子,然後把我送進了這裏,我在這裏一呆就是三十年,三十年啊。”舒逸問道:“他們是誰?”容慧說道:“易揚名!”釋情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容慧會說出這個名字,容慧的孩子也是易揚名的孩子,就算父親想要回自己的孩子也不用傷害眼前的這個女人,孩子的母親吧?


    舒逸卻很平靜,他說道:“你怎麽能夠肯定是易揚名做的?”容慧說道:“是蘇亦晴親口告訴我的。”舒逸這下也楞住了,蘇亦晴,易揚名的結發妻子,怎麽會是她?舒逸問道:“她什麽時候告訴你的?”


    容慧想了想說道:“大概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我不知道她怎麽就知道了我被關在這裏,起初我並不認識她,你知道,我基本上與世隔絕已經三十年了,他們把我當瘋子一樣的關了進來,後來因為害怕他們再來害我,我索性裝起瘋來,讓他們相信我是真的瘋了,你知道嗎?為了讓他們相信我瘋了,我甚至要吃自己的大便,喝自己的尿水。”


    舒逸點了點頭:“我理解,這三十年來你受了很多的苦。”


    容慧白了他一眼:“不,你不理解,你沒經曆過,永遠理解不了。”舒逸歎了口氣:“有時候活著比死去更需要勇氣。”容慧說道:“她當時走進病房,盯著我看了很久,然後坐到了我的床邊,望著我,我能夠感覺到她眼光中的憐憫,她輕輕地告訴我,她是易揚名的妻子。”


    舒逸問道:“她知道你沒瘋吧?”容慧搖了搖頭:“不知道,除了你,沒有人知道我並沒有瘋,包括這裏的醫生。”舒逸苦笑道:“如果你不想讓我知道,我也知道不了。”容慧說道:“她根本沒把我當一個正常人,她就像是對著一個人偶,一個人輕輕地說著話。”


    容慧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來,她在回憶:“她說她後悔嫁給了易揚名,如果她早知道易揚名是這樣一個人她絕對不會嫁給她。她說:‘你知道嗎?自己為什麽在這兒?是揚名,揚名把你弄進來的,而你的孩子,現在也在他的手上。’別的話我都隻是依稀記得,可就是這句話我卻永遠不會忘記。”


    容慧說蘇亦晴在自己的麵前更像是懺悔,她還告訴容慧她知道了易揚名的秘密,並且可能會為這個秘密而付出代價。說到這裏,容慧突然問道:“蘇亦晴呢?她不會真的死了吧?”


    舒逸點了點頭:“她已經死了,六年前投江自殺了!”容慧的臉上露出了悲傷:“她也是個苦命的女人。”


    舒逸問道:“你怎麽認識韓榮?”容慧說道:“他來過幾次這裏,他第一次來的時候就說是受了蘇亦晴的委托,調查我和易揚名的關係,以及我們的孩子。”容慧的情緒有些激動:“可他並不知道,蘇亦晴和我說過什麽,你想想,蘇亦晴都已經給我說了那麽多,她早就已經知道我和揚名有孩子了,怎麽可能再請人來調查呢?”


    舒逸說道:“所以你就一直防著他?”容慧說道:“是的,他讓我覺得害怕,特別是他的那一雙眼睛,我甚至有時候會有種錯覺,他已經發現了我並沒有瘋。”


    第四十章 血光


    容慧說道:“我知道他一定是來試探我的,他每一次來總是用我最關心的話題來引誘我,他說他知道我的兒子的下落,有好幾次我都差點衝動地開口了,是他的一雙眼睛讓我冷靜下來。”舒逸說道:“他告訴我,你的孩子四歲半時一場大病死掉了。”


    容慧輕輕地說道:“確實是孩子四歲半的時候出的事,那天我從幼兒園接了孩子回到家,吃過晚飯,孩子便在院子外麵玩耍,那時候沒有那麽多車子,也沒有那麽多壞人,路邊玩耍的都是周圍鄰居的孩子,我也沒有太在意,一直到九點多鍾,我見孩子還沒有回來,便覺得不對,出去尋找。”


    “問了鄰居的孩子,他們說大約八點多鍾的時候,一個男人把我的孩子抱走了。我自然就急了,便在街口的小賣部給揚名打了個電話,他安慰我別著急,他馬上就來。果然,不到半小時他就騎了一輛自行車來了,他說陪我去找,便用自行車把我載到了郊外,找了很久,一直沒有找到,他便把我送了回去,讓我好好休息,他會再去找的。”


    容慧說到這裏的時候,眼睛裏有閃閃的淚花。


    “回到家裏,我急火攻心,便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便已經到了這裏。”容慧一口氣把經過說完了。


    舒逸說道:“你到這裏以後易揚名來過嗎?”容慧搖了搖頭:“沒有,從那以後我和易家就斷了一切的聯係。除了那個韓榮,就沒有人再來找過我。”舒逸說道:“謝謝,等這個案子結束以後,我會親自來接你出去。”容慧說道:“出去不出去已經不重要了,我隻希望你能夠找到我的兒子,讓我知道他過得很好就行了。”


    舒逸說道:“對了,韓榮第一次來是什麽時候?”容慧說道:“一個月前。”舒逸楞了一下:“一個月前?”容慧點了點頭,“一個月裏他竟然來了四五趟。”舒逸點了點頭:“記住我的話,好好活著,案子結束了我來接你出去和你兒子團聚。”


    出了醫院,舒逸長長地歎了口氣。


    釋情說道:“這事情又扯到蘇亦晴的身上去了,越來越複雜了。”舒逸笑道:“也越來越有趣了。”手機響了,舒逸看了一眼:“西門,怎麽樣?”西門無望說道:“舒處,那兩個遊客的身份我們都查了,兩人都不是攀岩愛好者。”舒逸說道:“哦,那你們先回雲都吧。”西門說道:“不過我們還是有發現的。”


    舒逸眼睛一亮:“什麽發現?”西門說道:“其中一個死者家屬在整理死者遺物的時候發現一個mp3,裏麵有一段錄音,我想你一定感興趣。”舒逸說道:“快說,別賣關子。”西門笑道:“舒處,你別急啊,我可說不好,回頭你聽聽說知道了,好像是和尚誦經的聲音,還蠻好聽的。”


    舒逸說道:“趕緊去雲都,讓肖長天幫著做個技術分析,還有,你們回去以後還是住進椰海家,多留心一下岩領。”


    上了車,舒逸說道:“六朝古都,可惜啊,我們沒有閑暇,不然倒可以好好遊遊,追古悼今。”釋情說道:“我們回去嗎?”舒逸搖了搖頭:“找個地方住下,等天黑。”小和尚不解地問道:“先生,你不會是真想在金陵遊山玩水吧?”舒逸說道:“偷得浮行半日閑,有什麽不好?”


    鎮南方不屑地嗤笑:“虛偽。”舒逸瞪了他一眼,說道:“我說鎮南方,你能不能懂得尊重一下別人。”鎮南方扭頭望向了窗外。舒逸說道:“為什麽說我虛偽?”鎮南方說道:“你別以為我是傻瓜,雖然我對這個案子知之甚少,但多少也了解了一些皮毛,你想在金陵呆到深夜,一定是想去什麽地方搜查一番,隻是你不想讓人知道,隻能選擇晚上。”


    舒逸微笑著說道:“那你猜猜我要去哪裏搜查?”鎮南方說道:“易新梅和範元彬的家。”舒逸心裏不由得又多加了一分對鎮南方的欣賞,囂張,輕狂,但他有資本。


    鎮南方繼續說道:“這確實是個好機會,你讓警察忙著提審韓榮和易新梅,讓沈放根本沒時間安排人來對易新梅的家裏進行搜查,等明天他想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你早已經先一步找到了線索。”他扭過頭來望著舒逸:“你懷疑警察裏麵有內奸?我明白了,你今天晚上去的應該不隻一個地方,你還要去韓榮家。”


    釋情望向舒逸,想從他的表情裏得到證實,舒逸點了點頭:“小鬼,你真的隻有十五歲?”鎮南方說道:“十五歲零四個月。”舒逸歎了口氣:“還好,我的對手不是你。”鎮南方冷笑一聲:“切,我才不想有你這樣的對手,虛偽、老奸巨滑、毒眼、毒舌。”舒逸苦笑道:“我真有你說的那麽不堪嗎?”小和尚笑了。


    小和尚說道:“哎,小鎮,你不是會算嗎?你算算今天晚上我們的行動會不會有意外的收獲?”應這時,釋情一個急刹車,車前,一條老狗攔在道上,低聲哀鳴,老狗的眼裏竟流著淚水。頭伏在兩條前腿上,長長拉伸。


    小和尚正待說什麽,鎮南方卻開口了:“路有狗哀鳴,狗為艮,艮為上卦,狗鳴離方,離方為下卦,艮七離三加午時七,師或輿屍,大凶之兆,或有血光之災。”小和尚臉色微微有變,舒逸淡淡地說道:“和尚,下車攆開它吧。”釋情下了車,舒逸望向鎮南方:“以艮七離三加午時七,總十七數,除十二,餘五為動爻,‘賁於丘園,束帛戔戔,吝,終吉。’明明是大吉,你為什麽要騙我們?”


    鎮南方楞了一下,他沒想到舒逸竟然對梅花易數也很精通,他尷尬地說道:“我隻是嚇唬一下和尚而已。”舒逸苦笑道:“不過你說得不錯,確實是大凶,有血光之災。”鎮南方說道:“你什麽意思?”他不知道舒逸為什麽這麽說,因為按卦像舒逸說的沒錯,是大吉兆,可為什麽舒逸又說大凶呢?


    舒逸說道:“至少韓榮家就不會太平,不過依這卦像,我們能逢凶化吉罷了。”


    入夜,舒逸對鎮南方說道:“今晚我和和尚去就行了,你呆在酒店,如果三個小時以後我們還沒有回來,你就給沈警官打電話,告訴他我們的行蹤,剩下的事情他知道應該怎麽辦。”鎮南方說道:“不,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去。”舒逸說道:“不行,今晚會有危險。”鎮南方說道:“我不管,這個案子和我父親的失蹤有關,我必須和你們在一起,我不會成為你們的累贅。”


    小和尚說道:“你會開車麽?”


    鎮南方說道:“會,不過沒駕照。”釋情笑道:“會開車就行,到時候你就在車裏等著我們,幫我們望風,接應我們撤退。”鎮南方想了想點了點頭,總比被舒逸扔在酒店強。舒逸見小和尚既然這麽說了,也不好再說什麽:“好吧,既然小和尚幫你說話了,你就和我們一起去吧,不過有一點,你必須給我記住,你的任務和崗位你必須明白,否則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跟著。”


    鎮南方忙點了點頭:“嗯,我明白。”


    舒逸的第一站選擇的是韓榮的偵探社,他感覺在那裏他能夠找到需要的東西。


    舒逸和釋情上了樓,因為是第二次來,舒逸很快就找到了偵探社的大門。小和尚站在舒逸的身後,舒逸從衣角取下一枚回型針,把它掰直了,插進了鎖眼,不到十秒鍾,“嗒”的一聲,門開了。小和尚鄙夷地看了舒逸一眼:“阿彌陀佛!”閃身便進了屋去。


    舒逸重新把回型針彎曲,別回到衣角上,才慢慢走了進去,然後關上了門,打開了燈。兩人先在接待廳裏查看了一番,沒有找到什麽可疑,接著便向韓榮的辦公室和臥室走去,舒逸說道:“和尚,你去臥室,我到他的辦公室看看。”


    釋情進了臥室,舒逸則在辦公室裏仔細地搜查著。窗子邊有一排書架,書架上的書很雜,大多都是各種職業的專業書籍,這倒符合韓榮的職業特別,一個偵探,原本就是一枚“萬精油”,可有本小冊子卻引起了舒逸的興趣,《雲都省交通地圖》,他翻到了西明縣那一頁,發現在大峽穀的位置竟然畫了個圈。


    舒逸笑了,他把地圖放進了自己的包裏。


    接著,舒逸走到了他的辦公桌前,坐到了老板椅上,然後輕輕地翻動著抽屜,抽屜裏也很整齊,都是些不起眼的雜物。


    最後一個抽屜裏,舒逸看到了幾張手機卡,他拿了起來,看了一下,全都是用過的。他順手把它們也裝進了包裏。接著他便準備離開書房,當他順手關上書房的燈時,他楞了一下,就兩三秒的時間,他馬上動了,突然蹲矮了身子,一個翻滾,出了書房。


    “砰!”一聲悶響,舒逸聽到了子彈身進牆壁的聲音,而子彈射擊的位置,就是他剛才站立著關燈的地方。命逸長長地鬆了口氣,幸好自己關了燈,不然他還真的不容易發現那個紅色的光點。


    釋情聽到槍聲也趕緊趕了過來:“先生,你沒事吧?”舒逸搖了搖頭:“怎麽樣?有收獲嗎?”小和尚點了點頭,舒逸說道:“走!”二人關了燈,沒有坐電梯,而是從消防通道一路狂奔下樓,上了車,鎮南方踩了一腳油門,車子如箭般離去。鎮南方問道:“我剛才聽到了槍聲,出了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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