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峻也坐了下來,沐七兒則在廚房裏拾掇著。


    舒逸點上支煙,然後說道:“現在我分配下任務,葉然,你和崔海琳到陸嘴小學去,調查一下聶勁鬆和白亞亞之間到底有什麽關係。順便調查一下兩個人的家庭背景,越詳細越好。去吧!”葉然和崔海琳站了起來:“是!”兩人便離開了。


    舒逸又對蔣颯和睿傑說道:“你們兩個去查浦西醫院的燕飛,她的一切情況我都必須清楚。去吧!”就這樣,蔣颯和睿傑也走了。


    接著舒逸便拿起了手上的報紙,端著沐七兒給他泡的一杯清茶,一邊喝著茶,一邊看報紙。他無視了汀蘭的存在,這讓汀蘭很不自在,自己的同事都有任務,卻把她留在這樣坐冷板凳,她有些不滿地問道:“舒處,那我呢?”舒逸抬頭望了她一眼:“會有事情讓你做的。”說完繼續看著他的報紙。


    大約半小時以後,沐七兒也收拾好了,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舒逸收起報紙,點了支煙:“汀蘭,浦西醫院是你和蔣颯去查的吧?”汀蘭點了點頭。舒逸問道:“在你們的案卷裏為什麽沒有提到老桂頭?”汀蘭楞了一下:“老桂頭?哦,就是在太平間守夜的那個老頭嗎?”舒逸說道:“就是他。”


    汀蘭不屑地說道:“那老頭滿口的鬼話,他說的那些怎麽往記錄上寫?”舒逸皺起了眉頭:“刑偵調查講的是實事求是,既然你們去調查了,結果就應該誠實地記錄在案,至於是不是鬼話,能不能用,有沒有用自然有上級領導去做判斷。而不是憑你們的主觀臆斷。”


    舒逸一點沒有給這個小女孩留情麵,他的話說得很重,語氣也很嚴厲,汀蘭的眼睛裏噙著淚水。舒逸卻是宛如未見:“你們是從哪裏知道老桂和李一鳴之間的關係的?”汀蘭說道:“醫院裏差不多的人都知道,大家都說這個李一鳴是怎麽了,居然和一個守太平間的孤老頭子交上了朋友。”


    “可我們那晚找到那個老頭子的時候,他的一通胡言亂語把我和蔣哥都嚇壞了。還沒聽完他說什麽,蔣哥便拖著我離開了。我總感覺,這個老頭很古怪,透著邪氣。”汀蘭說到這裏,看了舒逸一眼:“不信你可以親自去會會他。”她在心裏暗自想著舒逸被嚇得六神無主的樣子,嘴角竟然吐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舒逸哪裏會不知道她的心思,舒逸說道:“昨晚我們已經去過了。”汀蘭楞了一下,她問道:“她就沒向你們說那件事嗎?”舒逸說道:“是不是李一鳴聽到那些怪聲音的事情啊?”汀蘭用力地點了點頭。沐七兒好奇地問道:“什麽怪聲音?什麽意思?”


    舒逸這才把昨晚和張峻去找老桂的事情細細地說了一遍,雖然是大白天,還是聽得沐七兒一陣膽寒,就連早已經知道故事情節的汀蘭和張峻的臉上都隱隱有些微的恐懼。沐七兒聽完之後,平靜了一下心情才鎮定地問道:“真有這樣的事情?”


    舒逸冷哼一聲:“我不相信真有什麽鬼啊怪的,就算是有鬼,也是有人在裝神弄鬼。”張峻問道:“舒處,會不會是那個老頭在搗鬼?”舒逸搖了搖頭:“應該不會,我能夠感覺得出來,他對李一鳴的情感很真摯,而且他在敘述這件事情的時候,那種恐懼不下於你我。”張峻聽了舒逸這話,露出了笑臉:“感情舒處也會害怕啊?”


    舒逸白了他一眼:“我也是個正常的人,同樣會有恐怖的感受的。不過對於我來說,隻是一種瞬間的感覺罷了,不像你,瞧你那出息勁。”張峻苦笑道:“再凶再惡的人我都不怕,至少那讓我能夠看得見,摸得著,可是那種東西,我,我還真是害怕。”舒逸望著他:“你見過鬼嗎?”張峻搖了搖頭。


    舒逸又望著汀蘭:“你呢?你見過嗎?”汀蘭也搖了搖頭。


    舒逸笑道:“這不就結了?那玩意多半是你們在腦子裏自我想像出來的,最後隻能是自己嚇自己。”汀蘭說道:“既然你不信那為什麽還會害怕?”


    舒逸說道:“這是人的情緒在受感官刺激後都會做出相應的反應,這很正常的。不過千萬不要讓情緒去影響你們的正確判斷。”沐七兒輕輕說道:“李一鳴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狀況?而他所聽到的聲音為什麽又會與太平間裏一家三口的身份吻合呢?”舒逸讚許地看了她一眼,沐七兒這一次竟然一語道明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舒逸望向沐七兒:“你覺得呢?”沐七兒的臉微微一紅:“我記得好像心理學上有個名詞叫幻聽,你說他會不會是出現了幻聽?”舒逸點了點頭,他也是這樣的想法。汀蘭問道:“就算李一鳴真的出現幻聽,那麽第二個問題又怎麽解釋?”舒逸說道:“第二個問題也不難解釋,李一鳴本來就是醫院的醫生,醫院接收了這一家三口的事情他肯定也是知道的。”


    “而又碰巧那天他的心情不好,在老頭那喝了點酒,出現了幻聽。”舒逸說完,喝了口茶。汀蘭說道:“你別忘記了,老頭說李一鳴那晚對他說過,那段時間他總是在清醒的時候會聽到一些亂七八糟的聲音,這與有沒有喝酒沒有什麽關係。”


    舒逸楞了一下,汀蘭說的對,確實是這麽一回事。


    而且幻聽如果真的那麽嚴重,說明李一鳴的精神狀態已經出現了很大的問題,做為醫生,這一點難道他自己感覺不出來嗎?就算他自己感覺不出來,他的同事難道就不會察覺嗎?舒逸搖了搖頭:“我收回剛才的話,看來現在還不能夠急著下結論。”


    舒逸突然站了起來:“我們走。”汀蘭問道:“去哪?”舒逸說道:“去沈碧君家。”四人下了樓,上了車後汀蘭才問道:“舒處,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舒逸淡淡地說道:“你們想想,這兩起案子都是衝著我來的,它們的手法一定很相似,在很多方麵應該都有共同點。既然李一鳴出事之前有這樣反常的表現,那麽沈碧君會不會也一樣呢?”


    汀蘭皺起眉頭:“沈女士那邊的調查是海琳他們去做的,不過好像沈女士的丈夫史先生並沒有提到她有什麽反常。”舒逸說道:“他不提並不能說明沒有,或者是他不知道,又或者是他故意隱瞞不願意說,畢竟沈碧君是公眾人物,真有什麽詭異的事情發生,他也不敢亂說的。”


    汀蘭想了想:“倒也有這種可能,畢竟考慮到沈女士的身份,而且這個案子還沒有最後定性,她的死目前對外隻說是意外死亡,史先生想要維護她的形象不把實情告訴我們也是很可能的。”


    滬海市郊,新梅園別墅小區。


    “沈女士家就在這裏。”汀蘭指著一幢別墅對舒逸說道。車子停在了別墅的門口,幾人下了車,張峻走上前去摁了下院牆鐵門上的門鈴。


    一個穿著白色工作服的中年女人從別墅走了出來,一雙手在腰上的圍裙上使勁地擦了擦:“誰呀?”汀蘭說道:“警察,我們想見見史先生。”女人過來把門打開,讓舒逸他們進了院子。


    上了別墅的台階,女人說道:“不用換鞋了,一會我再拖地。”這時屋裏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劉媽,誰來了?”女人扭頭大聲回答道:“哦,史先生,是幾位警察同誌,說是要見你。”


    男人走了過來,望著舒逸他們:“你們怎麽又來了?該說的上次我已經說過了。”舒逸一邊進到屋裏一邊微笑著說道:“史先生,打擾了,有幾個問題我們還想再問問你,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們的工作。”


    男人說道:“好吧。”男人穿著一件睡袍,戴著一副金絲邊的眼睛,看上去很有學者的風範。他說道:“你們先在客廳裏坐一下吧,我換件衣服。”男人上了樓,舒逸四人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舒逸打量了一下別墅裏麵,裝修得很豪華,從裝修上看得出別墅的主人是很有品味的人。


    舒逸的目光停住了,他望著客廳角落牆壁上的一副畫發呆。半天他才站了起來,走過去,繞過角落裏的鋼琴,在畫著凝視。這是一幅油畫,一片腥紅鋪滿了畫布,而右下角,則是很隨意地幾筆白色的線條,不規則的曲線切分著畫布的一角。畫的名字叫“淡忘流年”。


    劉媽見舒逸對這幅畫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她說道:“這是夫人最後的作品,是在她出事前兩天畫的。”這時史墨晗已經從二樓走了下來,他好像不太喜歡劉媽與舒逸攀談,他咳了一聲:“劉媽,還不快給客人倒水!”


    第八章 霧裏看花


    劉媽忙應了一聲,然後低著頭走開了。史墨晗走到了舒逸的身邊,也望著那幅畫對舒逸說道:“舒處對畫也有研究嗎?”舒逸微笑著說道:“研究談不上,不過這幅畫卻很有意思。”舒逸轉過身子,望著史墨晗說道:“史先生,你知道這幅畫的名字為什麽叫‘淡忘流年’嗎?有什麽具體的含義沒有?”


    史墨晗皺起了眉頭:“說真的,這個我還真不知道,當初她畫好這幅畫的時候我就問過她,她卻沒有說,隻是讓劉媽把它掛上。”舒逸指了指屋子裏的另外兩幅畫:“這些都是沈女士的作品嗎?”史墨晗點了點頭。


    舒逸說道:“我發現這幅畫和其他的畫風格迥異,沈女士也經常用這種風格做畫嗎?”史墨晗搖了搖頭:“不,她的風格一直都不會有太大的變化,隻有這一幅,對於她突然的風格變化我也很納悶,想抽個機會問問她,可……,算了,不說了,來,舒處,這邊坐,我們坐下聊。”


    重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舒逸說道:“今天來是想問問史先生,沈女士在出事前有沒有什麽明顯的反常的言行?”這時候劉媽給客人們送上了茶,拿在茶盤站在一邊,像是想說什麽。史墨晗瞪了她一眼,她低下頭想要走開。


    舒逸淡淡地叫道:“劉媽,等等!”劉媽停下了腳步。舒逸說道:“你好像是有什麽話想說,對吧?”劉媽偷偷看了看史墨晗,史墨晗目光淩厲地望著她,她隻得搖了搖頭。舒逸望了史墨晗一眼:“史先生,其實我們都清楚,沈女士的案子並不簡單,我們警方也不相信沈女士會殺人。”


    “而且你也知道,在沈女士自殺的現在還有給我留下的一張字條,說明這件案子的背後是有人在操控的,難道你不想讓抓住真正的凶手嗎?”舒逸說完,掏出支煙點上,沒有再看史墨晗一眼。


    史墨晗的情緒有些激動,他站了起來:“既然凶手是衝著你來的,為什麽,為什麽要傷害我家碧君?而你,現在竟然還能夠堂而皇之地坐在這裏,和我談什麽抓住凶手!是你,是你害了碧君,如果不是因為你,碧君也不會死。”


    史墨晗衝到舒逸的麵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口:“你還我的碧君!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張峻和汀蘭忙站起來,拉開了史墨晗,把他摁坐在沙發上。舒逸擺了擺手:“放開他,他說得沒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舒逸望著眼中充滿憤怒的史墨晗,他輕輕地說道:“史先生,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你的感受,但我還是那句話,沈女士不能白死,我們更不能夠讓真正殺害她的凶手逍遙法外,所以我懇請你能夠和警方合作,把你們所知道的事情說出來,那樣我們才能夠盡快破案,為沈女士洗清冤屈,還她一個清白的名聲。”


    汀蘭也在一旁輕聲說道:“史教授,你是滬海市知名的學者,這麽淺顯的道理應該不用我這個後輩向你解釋,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聽我說兩句。是的,沈女士的死起因確實與舒處有關係,但舒處起先也並不知情,不過不管怎麽樣,舒逸說得對,隻有抓住真凶,才能夠為沈女士報仇。”


    史墨晗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他的雙手不停地插著自然卷曲的頭發,很是痛苦的樣子。


    舒逸遞給他一支煙,他抬頭望了舒逸一眼,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接了過來。他顫抖著點上煙,吸了一口,然後咳了幾聲:“舒處,對不起,剛才我太激動了。”舒逸微笑著說道:“我能理解,這不怪你。”


    史墨晗抬頭望著劉媽:“劉媽,你搬把椅子坐下吧,把你知道的事情向警察同誌說了吧。”劉媽“哦”了一聲,從餐桌那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沙發邊上。


    舒逸輕輕問道:“劉媽,沈女士在出事前的那段時間裏,是不是有什麽反常的?”劉媽點了點頭:“是的,應該是她出現前一周左右吧,我總是感覺她的精神有些恍惚。對了,她總是說看到什麽什麽,有時候還指給我看,但我什麽都沒看到。”


    “太太出事的那個禮拜,先生正好在外麵講學,家裏就太太、我,還有娟子。記得有一晚,娟子因為什麽事情回家了,家裏就剩下我和太太。那晚雷雨交加,大約九點多鍾的樣子吧,太太說她有些困了,於是我便招呼她躺下後也回房睡了。”


    “先生太太的房間在樓上,我和娟子的房間在樓下,我和娟子都有自己的房間,不過我們的房間裏麵沒衛生間,所以起夜就得用客廳的公共衛生間。那晚可能是水喝多了,我起來上衛生間,從衛生間出來我正準備關燈,卻發現客廳的沙發上好像坐著個人。”


    “我嚇了一跳,悄悄地走到客廳的玄關處把燈打開,我這才看清竟然是太太坐在那裏。太太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望著窗子的方向發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我順著太太的視線看去,窗外一片漆黑,我輕輕地叫了她兩聲,她還是沒有反應,我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緩緩地扭過頭來,目光呆滯地望向我,然後豎起一根指頭:噓……”


    汀蘭問道:“你是說她已經知道你在她身邊了?”


    劉媽搖了搖頭:“那就不清楚了。我見她那個樣子,便輕輕地問她,太太,你在看什麽?她輕輕地說,建業,是建業回來了。”舒逸問道:“建業是誰?”史墨晗說道:“是我們的兒子,五年前溺水死了,死的時候才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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