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毅也和我們一起住在這兒,我們都住在同一個小院裏,我們三人住在西邊的三間廂房裏,西邊一共五間房,兩頭的兩間分別住著一個警衛。朱毅和影子他們住在東廂房,東邊的其他房間裏也都住著警衛,而外廂、門房也都住了警衛。


    安頓下來後,我們在院裏的石幾上坐下,影子說道:“如果你們確實需要下山的話,最好是有我陪同,不過陸少說了,如果不是十分的必要,最好不要離開西山別院!”


    第七十二章 一鍋端


    西山的夜晚很靜,隻是偶爾聽到幾聲蛙聲。


    朱毅是個好茶的人,陸亦雷早就讓影子給準備了上好的茶具和茶葉,晚飯過後朱毅說給我們泡茶,在院子裏喝喝茶,聊聊天也勝過窩在屋裏看那些沒營養的電視劇。


    “這是霍山大會化坪金雞山金剛台出產的,地道的霍山黃芽,它可是黃芽中的珍品,形如雀舌,芽葉細嫩多毫,色澤嫩黃。聞聞,是不是有板栗的香味?”朱毅提起茶來如數家珍,可我們都是俗人,倒是糟蹋了他的一番美味,不過這茶聞起來確實有板栗的香氣。


    朱毅見沒有人附和,他笑了笑:“嚐嚐吧,入口回甘。”影子說道:“朱哥,我們品嚐可真就是王八吃大米,浪費糧食。再好的茶到我們的口中都差不多是一個味兒!”朱毅搖了搖頭:“你們都飲酒的吧?”幾人都點了點頭。朱毅問道:“那你們飲酒知道酒的好壞嗎?”


    李鐵嘴是個酒鬼,他說道:“那當然,酒好不好隻要過過舌頭就知道了。”朱毅這才緩緩地說道:“茶也是一樣,對於喝茶的人來說,茶便如酒,不過我倒建議你們多喝茶,少喝酒,酒是穿腸毒藥,很多人都是死在杯中之物上。”


    李鐵嘴吐了吐舌頭:“那玩意喝了二三十年了,戒不了嘍!”朱毅笑道:“我可不是讓你們戒酒,其實酒這東西,少喝一點倒也養生,貪杯就不好了。它不像茶,茶對愛好它的人來說,是件雅事,但對於普通人來說它也就隻是解渴的俗物,不過它不會壞事。”


    和尚望著杯裏的茶,輕輕地歎了口氣:“唉,舒處也愛茶,應該是受了先生的熏陶吧?”朱毅看了和尚一眼:“舒逸愛茶,起初並不是因為愛茶而愛茶,隻是他工作的需要吧,對於他那樣一個優秀的特工人員來說,煙,酒,茶分門別類他都必須有係統的認識與了解,因為他要應對各樣的場合和形形色色的人。”


    朱毅輕輕呷了一口茶水,接著說道:“他們的口味、氣質、知識麵都必須足以讓他們在與各類型的人相處時迅速地找到情感融匯的切入點。”李鐵嘴說道:“沒想到幹他們這行還有這麽多的講究。”


    影子笑道:“不然你以為培訓一個全能的特工就這麽容易?他自己要付出比常人多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努力,而國家也要在他的身上燒掉大量的金錢。”


    朱毅說道:“不過他們也為國家付出了很多,可以說他的存在,最終都是為國家的安全事業做貢獻。”


    我不明白朱毅為什麽突然在我們麵前談起了舒逸的事情,我不相信這是單純的聊天,我總覺得朱毅這是有意在引導話題,可是為什麽呢?我捧著茶杯沉默不語。朱毅看了我一眼:“小王,在想什麽?”我說道:“我在想舒處他們是不是平安。”


    朱毅淡淡地說道:“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你不用替他們擔心。”我笑了:“先生是不是已經知道他們的下落了?”朱毅點了點頭:“剛才我接到了陸局的電話,說舒逸他們已經到京城了,隻要他們到了京城,陸局就一定能夠找到他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們就可以相見了。”


    看來隻要舒逸他們在京城現身,那麽陸亦雷就一定能夠查出他們藏在什麽地方。一旦他們露麵,陸亦雷就會送他們來西山的。


    事情真有那麽簡單嗎?我望著朱毅:“朱先生,另一個舒逸在京城露過麵了嗎?”朱毅楞了一下,影子說道:“沒有,目前為止隻有你。”影子的話讓我的心裏更是疑惑,怎麽會這樣?我突然感覺到陸亦雷的雪藏計劃也有問題,我說道:“既然如此,陸局憑什麽判斷他遇到的舒逸他們是不是鏡像。”


    朱毅低下了頭,把玩著茶壺。


    和尚看了我一眼,李鐵嘴也盯著我看著,臉上滿是驚愕。朱毅歎了口氣:“你們覺得呢?如果他們都於你們之後同時出現在燕京,而且也如你們一般分了組的,你覺得你們能夠分得出來麽?”


    我明白了:“其實陸局的雪藏計劃隻是個套子,騙著我們往裏麵鑽的,是吧?”朱毅搖了搖頭:“也不能這麽說,雪藏計劃起先是我先提出來的,在我接到了但增的電話時我就想到了這個辦法,可這個計劃有個最大的缺陷,那就是一旦你們的鏡像根本就沒有在就裏露麵,又或者說他們和你們同期露麵,我們已經無法從時間上對他們到京的午後進行判斷了怎麽辦?”


    我點了點頭:“所以最後你們幹脆就把我們一鍋端,一鍋燴,然後再慢慢地逐一甄別對嗎?就和舒逸他們害怕的那樣,慢慢來甄別,一天不行,十天,十天不行,一百天,再不行五年十年?”我來了氣,說話的語氣也強硬了許多。


    朱毅說道:“小王,你們的心情我能夠理解,可是你也必須要理解我們,你隻想過你們難捱這一段日子,可你想過沒有,對你們進行甄別我們得投入多大的人力物力和時間?再說了,所有的一切現在我們都是聽你們在說,可是我們憑什麽相信你們就是真的?”


    我楞了一下,然後說道:“我們有證據,那就是我們當時在西北時一個老道士借給我們的法器,鏡像的手中是不可能生成法器的!”朱毅淡淡地說道:“你能確定?”我能確定嗎?我也在問自己,我看了看李鐵嘴,他對雙魚玉佩知道得比我的要多得多。誰知道李鐵嘴的臉也微微地變了,他輕聲說道:“好像是能夠生成的,雙魚玉佩既然能夠生成活物,死物應該不在話下。”


    這時朱毅從身邊的包裏取過一遝資料遞給了我:“你自己看看吧,這些都是生命科學院傳過來的,雙魚玉佩對任何物體,包括生物與非生物它都能夠生成鏡像。”我的嘴張得老大,這還了得,那是不是可以認為有了這玩意兒就可以複製一切?那不是連鈔票都省了?


    “其實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麽恐怖,他們雖然解決了本體和鏡像在鏡麵反射上的漏洞,也就是左右差,但有一點他們是無法克服的,那就是本體和鏡像思維的時差,同步思維帶有時間的差異,而本體對於鏡像而言,他們是無法感知鏡像的思維的。”


    朱毅淡淡地說道。


    這一點我們也知道,可是這憑這一點就能夠甄別嗎?朱毅見我還是不太理解,他說道:“如果我把你和你的鏡像分別放在兩個房間裏麵,然後讓你們都接上腦電圖的儀器,然後我讓你想像一個畫麵,一個場景或者給你說一些話,那麽你的大腦在接受這些東西的時候會在儀器上形成一定的波形圖。”


    “同樣你的鏡像也會形成同樣的波形圖,因為他的思維和你能夠做到同步,唯一的區別是時間上會怕上幾秒。反之,如果我是對你的鏡像做這一切,而你因為無法跟他的思維同步,因此你的波形圖和他的結果就是截然不同的。”


    我的眼裏閃出了希望的光芒,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隻是那儀器靠譜嗎?真能夠因為思想而形成不同的波紋?我說道:“真有用嗎?”朱毅說道:“理論上是這樣的,我們也請教了有關的專家,至少他們都覺得這是唯一的辦法。”


    華夏不缺少這樣那樣的專家,我對專家是沒有什麽好感的,在我看來,很多問題都是一些狗屁專家給弄出來的。我苦笑了一下:“也就是說,最後我們的命運都交給了那台儀器?”朱毅遞給我們一支香煙:“儀器隻是輔助設備,在我看來真正能夠正確作出判斷的還得是人。放心吧,陸局已經讓我來負責這個事情,我不會草率的。”


    我眯起了眼睛:“剛才影子說到目前為止隻有我的鏡像出現過,我是不是能夠理解為我的那個鏡像也到了香山,也已經在你們的控製下了?”朱毅笑了:“看來小王這腦子轉得很快啊!不錯,你們住的這兒是三號院,而你的鏡像此刻正在二號院裏,目前醫護人員正在對他身體的各項指標進行檢查。對了,你們三位明天也會有醫護人員給你們進行體檢的。”


    我早就應該想到,在影子能夠說出目前隻有我的鏡像出現過我就應該想到,我的鏡像已經被他們給帶來了。我現在唯有期望朱毅說的那個法子可行,不然這場甄別還真不知道應該怎麽結束。朱毅又說道:“為了對你和你的鏡像能夠加以區別,我們會給你們紋身,你的鏡像是最早到這兒的,他的身上紋的是一號,那麽你就是二號。”


    他又看了看和尚和李鐵嘴:“你們分別是三號和五號,相對的偶數號碼都給你們的本體或者鏡像留著,這樣到時候也好區分一些,你們沒意見吧?”我們還能夠有什麽意見,但我的心裏有些難受,因為聽朱毅語氣,他並沒有真正相信我們就是本體。


    第七十三章 和自己對話


    好在我們在香山別院並沒有被禁止行動的自由,原來香山別院比我想像中要大多了,一共是十個院子的一個組團,因為沒有圍牆,所以我們才會以為我們住的這個院子就是香山別院。


    朱毅告訴我們,隻要不離開這個半山區,我們都可以自由行動,不過外圍還是布置了崗哨的,那是為了保證我們的安全,一旦要脫離半山區區域,會有警衛提示我們的。他甚至告訴我們可以在各個院子裏隨意走動,自己去區分甄別朋友與敵人!


    這一點我就有些不解了,按理說應該把我們分別都關起來,這樣就能夠防止串聯了,不過慢慢一想就想通了,這個時候人與人之間充滿了猜疑,誰會真正把別人當成朋友?就像我和我的鏡像,我們見麵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的?


    第二天吃過早餐,我就去了一號院,我要會會另一個我。


    一號院的警衛果然並沒有攔我,我進去的時候他們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拉住了其中一個警衛:“請問那個王健住在哪間房?”那警衛的目光中有驚訝,但臉上卻很是平靜,想來陸亦雷已經和他們交過底了,見怪不怪。他很和善地指了指西廂房:“喏,就那。”


    我走到西廂房的門口,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敲了敲門。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想到要來見他,或許是好奇,或許是心裏有些不忿,想找他發泄,不過我答應過朱毅,不會和他發生什麽衝突。


    門開了,另一個我就站在我的麵前,當他看見我的時候很是平靜:“進來吧,坐一下,我馬上就好!”說完他坐到了書桌邊上,在筆記本電腦麵前敲打著鍵盤。我沒有坐下,而是走到他的身後,望著電腦的顯示屏。


    他淡淡地說道:“記錄一些東西,對於以後寫小說來說也是很不錯的素材。”我的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這是我的習慣,隻是這幾天的經曆讓我顧不了這許多,沒想到他竟然有樣學樣。


    我看了看他的文字,和我的是驚人的相似,這也難怪,我們的思維模式,語言規律都是一樣的。


    終於,我等了六、七分鍾後他才結束了那段文字,那段文字寫的是關於麵對鏡像的感受。我的心裏暗笑,這貌似應該是我來抒發這樣的感受吧,而他根本就隻是個鏡像。他站了起來,引我坐到沙發上,然後給我倒了杯茶,遞給我一支煙,煙是我最喜歡的“中華”。


    “我沒想到你會來看我。”這是我們坐下後他說的第一句話。我微微點了點頭:“我也沒想到自己會想來見你。”他點上煙:“看到你我的心裏感覺怪怪的,就像是在照鏡子一般。”我把煙放在鼻子前麵聞了聞,是那種熟悉的香味。


    掏出火機點上:“你們到底想怎麽樣?”他皺了下眉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應該是我問你,你想怎麽樣吧?”我的心裏一下子著了火一般,明明他才是鏡像,而他說話的語氣分明就是把我當成了鏡像。


    我很想發火,可想到朱毅的提醒我忍了。他微微一笑:“除了憤怒你就不想說些別的嗎?”我說道:“我們之間有什麽可說的?”他搖了搖頭:“可我有說的,放手吧,不管你們有什麽目的,我都不會讓你成功的。”


    我深吸了口氣:“這話本應該是我說的。”他望著我:“可你沒有說出來。”我說道:“因為你能夠感知我的心裏所想!”他一臉的無辜:“是嗎?這隻是我的心裏所想!對了,朱先生已經告訴你了吧,他們已經找到了甄別的辦法了,到時候我們誰是鏡像,誰是本體就無可遁形了!”


    我的內心突然升起了恐懼,他好像已經知道了朱毅說的甄別的辦法,這也不奇怪,朱毅不是也把這辦法告訴了我們?可我恐懼的是他根本就不害怕,莫非他有什麽應對的法子嗎?我不敢在臉上顯露出我的不安,我淡淡地說道:“是的,他告訴我了,所以你得好好想想如何應對,有句話你應該聽過,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他笑了:“其實我們現在應該放下成見的,我覺得我們能夠湊到一起也是一種緣份,不管誰是本體,誰是鏡像,其實我們就是一個人,不是嗎?”我點了點頭,這一點我是必須得承認的。他又說道:“所以在沒有被甄別出來之前,我們是不是應該珍惜這樣的機會,坐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然後談談人生,談談理想,這不很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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