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已經給南漾拿來衣服。


    賀禹州:“……”


    都知道南漾能拿捏住他是不是?


    他接過毛衣。


    給南漾穿上,又在外麵套上羽絨服,圍巾,圍巾帶著帽子,帽子頂上有小熊耳。


    林青笑著說道,“太太戴上帽子像個高中生。”


    賀禹州牽著南漾離開醫院。


    一路至禦景台八號。


    南漾一進門,熱氣騰騰撲麵而來,蒼白的小臉竟然被熱出了幾分紅暈。


    章雅側目。


    看到南漾。


    瞬間氣不打一處來,“你怎麽把她帶來了?”


    賀禹州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耐心的給南漾摘下圍巾,脫下羽絨服,夫妻倆一起走進會客廳。


    章雅心下不悅。


    催促賀禹州說道,“見到長輩,不打招呼嗎?”


    賀禹州吩咐管家去泡一杯薑糖紅棗茶,而後才不經意說道,“有話直說。”


    容先生抿了抿唇。


    他看到南漾的一瞬間,麵色是難堪的。


    容太太分明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證,南漾從此以後和賀禹州沒有任何關係,可現在南漾怎麽又回到賀禹州身邊了?


    而且……


    看起來。


    賀禹州還蠻寵的。


    不像是南漾夾著尾巴回來的。


    反而像極是賀禹州求回來的。


    想到那個被迫流掉的孩子,容先生心裏越發沒底。


    他賠笑說道,“阿州,我們夫妻同你母親是多年好友,兩家的生意往來也足足有十幾年了,今天早上我突然接到你撤資的消息,阿州,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賀禹州輕笑,“誤會?”


    容先生咬了咬後槽牙,“阿州,公是公,私是私,如果私底下你對我不滿,咱們平心靜氣好好說,撤資這樣兩敗俱傷的舉動,還是少做的好。”


    南漾指尖微顫。


    賀禹州立刻握緊她的手,放在手心裏揉搓著。


    言語之間越發暴戾,“容遠誌,我隻有一個條件,參與到那件事的容家所有人,以死謝罪,我自然保證容家從此以後繁榮昌隆,永盛不衰。”


    南漾抿了抿唇。


    她抬起平靜的眸子,看著一直一言不發的容星竹。


    她在看賀禹州。


    少女懷春的目光,含羞帶怯。


    南漾心裏冷笑。


    家族都快破敗,現在還在想男人。


    容先生愣住。


    他沒想到賀禹州為了那個孩子,能做到這個份上。


    以他這樣的身份。


    想要幾個孩子不行,至於把一個未出生的孩子看的那麽重?


    旁邊的章雅有點懵,“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賀禹州沉邃的目光落在章雅的臉上,“容遠誌為了給容衡移植肝髒,強行打掉了漾漾肚子裏的孩子。”


    砰的一聲。


    章雅手裏的水杯跌落,她不敢置信的看著容遠誌,“你讓我孫子給你兒子一命換一命?”


    容遠誌眼看情況不對,他突然起身,走到南漾麵前,噗通跪地。


    他眼眶濕潤,“漾漾,我承認孩子的事情都是我的錯,看在爸爸媽媽救子心切的份上,看在你弟弟的份上,你能不能原諒我們?漾漾,我們是你的父母,你非要逼死我們嗎?”


    南漾縮了縮身子。


    驟然之間。


    賀禹州出手了。


    他一腳把容先生踹翻在地。


    容星竹被驚的站起,“姐夫,我求求你……”


    這一腳似乎釋放了賀禹州心中的猛獸,他壓抑的情緒,終究爆發。


    賀禹州一步步,踩著沉重的步伐靠近容遠誌。


    容遠誌嚇得不停後退。


    卻被賀禹州掐住脖子,腦袋撞向茶幾,血花四濺。


    哪怕是章雅,都嚇得起身驚叫。


    反而是南漾。


    始終穩坐如山。


    掀起清澈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容先生差點被打死,她嘴角微勾,心頭悵然。


    寶寶。


    看到了嗎?


    這隻是開始。


    媽媽會讓他們一個、一個全部付出血的代價。


    為你祭奠。


    為你的來生鋪路。


    容先生滿臉血汙,賀禹州輕而易舉拎起,從高處落下,硬生生砸向茶幾。


    茶幾從中間斷裂。


    碎片爆裂,紮進了容遠誌身體裏。


    旁邊的容星竹的小腿也被刺破,她疼的悶哼,眼淚不住的流下。


    她走過去,跪在地上,抱著賀禹州的腿,“姐夫,別打了,再打我爸就沒命了。”


    賀禹州擰眉。


    他看著容星竹梨花帶雨的模樣,分明嬌俏可憐,偏偏他隻覺得厭惡。


    他順便踹開容星竹。


    轉身牽起南漾的手,“漾漾,我們回家。”


    南漾微笑著站起來。


    跟他一起離開了禦景台。


    章雅的手都是在顫的,她剛剛差點喊破喉嚨,賀禹州絲毫不聽。


    她看向變成了血人的容先生,“容遠誌,你們真的害死了我孫子?”


    容遠誌虛弱的吐了兩口血,“南漾有抑鬱症,就算孩子生下來,也不健康,我帶著星竹過來,就是想讓星竹還你一個健健康康的大胖孫子,賀夫人,你真的想讓賀家毀在一個女人的手裏嗎?”


    章雅凝眉。


    她在思考。


    阿州是把南漾看的太重了。


    就說是剛才,賀禹州是從她肚子裏出來的,她自然看得出來,他對容遠誌是起了殺心了。


    她是時候培養一個人,來和南漾掣肘了。


    而容星竹……


    章雅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張肖像南漾的臉,她拿喬說道,“讓我考慮考慮吧。”


    容星竹紅著眼求章雅,“阿姨,能不能幫我把我爸爸送去醫院?”


    章雅叫來管家去辦。


    容遠誌處理好傷口,被推到病房裏,卻不見了容星竹。


    他剛要給容星竹打電話。


    門外。


    一人推門而入。


    容遠誌警惕的看著對方,“你是誰?”


    薄雲城笑著說,“當然是來幫你的人,容先生,我可以給你想要的東西。”


    容遠誌滿臉警惕,“我憑什麽相信你?”


    薄雲城挑眉,肆意不羈地說道,“你還有第二個選擇嗎?”


    容遠誌:“……”


    容遠誌第二天就火急火燎的回了港城,並且放出消息,要為容家老太太大辦八十大壽。


    ——


    小雪紛飛。


    賀禹州一早從外麵回來,抖落掉身上的風雪,他去臥室,“還沒起床?”


    南漾帶著鼻音嗯了一聲。


    賀禹州掀開被子,“我帶你去個地方,回來繼續睡。”


    南漾翻了個身。


    後背對著他,“我不想動。”


    賀禹州手指伸進被子裏,一點點的揉捏著她的軟腰,“不用你動,我抱你。”


    南漾這才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


    被抱上車。


    他們的目的地,是一處墓園。


    南漾麵容一寸寸灰頹。


    她拒絕下車,語無倫次的說道,“賀禹州,沒有出生的小孩兒不可以做墓。”


    賀禹州握著她的手。


    耐心的說道,“漾漾,不管別人怎麽說,我們的孩子我們做主,我隻是想它來世界一趟,不能什麽都不留下,這是它來過的痕跡,也是我們想念的寄托,我知道,你心裏很想。”


    南漾眼睫輕顫。


    一滴淚落下。


    她閉了閉眼睛,“賀禹州,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它,我還有點恨你。”


    賀禹州早就心知。


    但是聽到後,心髒那裏,依舊冰冷刺骨,心口鈍鈍的痛,“我知道,我會盡我所能來彌補。”


    南漾下了車。


    賀禹州要抱她。


    南漾輕聲拒絕,“不用,我自己走,我走去看他,讓它……偶爾也走進我的夢裏看看我。”


    賀禹州在後麵虛虛的扶著南漾,夫妻倆踩著潔淨的皚皚白雪,一步步向上。


    漫山遍野的墓碑中。


    最上麵。


    有他們要去看的人。


    是他們沒能夠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他們連它的性別都不知道,它小小的就要長眠於此了。


    白雪覆蓋了黑發,打濕在肩頭。


    南漾終於看到了那小小的墳墓,小小的墓碑,上麵寫:賀禹州南漾之子。


    是啊。


    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給它取名字。


    它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


    南漾蹲在地上,輕輕的用手指,撫掉墓碑前的雪,她輕聲問,“寶寶,下雪了,你冷不冷?”


    賀禹州別開臉,眼尾滾燙。


    從前的他沒想過要孩子。


    而現在。


    一個小孩,成了他心底深處,最隱秘,最難以忘懷,最錐心刺骨的痛。


    他和南漾未來興許還會有小孩。


    可每一個都不是它了。


    他唯一可以為它做的,就是讓容家,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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