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嗬斥,但劉定向心中也仍然偏向於縣令的說法。


    前幾年黃河一直相安無事,怎麽自從朝廷修整之後,就變得如此不堪?


    才兩個月下來,形成了這一等大災,而且用的還是讓民間非議不斷的束水攻沙法。


    雖然築河堤、分洪流隻能治標不治本,但至少也能讓黃河安定一段時間,束水攻沙法他們還是第一次見,誰知道這方法會不會造成後續什麽更可怕的後果!


    初用束水攻沙法治理黃河時,劉定向心中就嘀咕。


    可治理黃河是由陛下特批,慶國公帶頭操辦,他哪裏敢說一句不滿的話。


    “這如果真的是慶國公治理河水所至,那豈不是禍國殃民,就為了給他撈名聲和功績!”劉定向心中叫苦不迭,但他可不敢把這話說出來。


    否則自己這個知府就是當到頭了!


    “報!十萬火急!”


    忽然,一名傳令兵快馬從上遊奔來傳信,“上,上遊出大事了!”


    “出什麽事情了?”


    所有官員以及治河官趕緊追問上氣不接下氣的傳令兵,生怕他一口氣咽下去喘不上來。


    “上,上遊……”


    傳令兵滿臉都是惶恐,“黃河上遊已經開始泛濫了,泥沙河水高過堤壩,流向各處農田了!”


    劉定向腦袋裏的弦頓時“崩”的一聲響起來了。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快,快召集人手,發動民夫,能找來多少人就找多少人!趕緊把河堤給我修高,河道修寬!”


    治河官們聽了此言都麵有難色。


    “大人,前些時日唐大人下令,沒有他的號令,不可以隨意擴充河道,修高堤壩……”


    劉定向當場怒罵道:“說什麽屁話!再猶豫下去,河水就要決堤了,不知得有多少人死!”


    話說至此,再也無人敢耽擱,趕緊召集人手準備修築河道。


    劉定向看著那隨時可能會溢出堤壩的“泥流”,他強行穩住心神,又下令將下遊的所有水車都撤掉,並且把收窄的河道再度挖開。


    此刻他也顧不得其他了,隻是單純的認為黃河會突然泛濫、渾濁,十有八九就是這些水車、束水攻沙法搞的鬼。


    他對黃河一竅不通,隻能單純的期望這些補救的措施能夠延緩黃河泛濫。


    否則一旦水流泛濫造成災禍,他這些年好不容易積累的政績全都得白給了!


    ……


    慶修的車馬走的並不算快,一路下來緩緩慢行,隻為讓崔羽苒能夠更好的觀花。


    此時正值盛夏時節,各處鮮花爭豔,一路走下來所見的景致和花群要遠遠比長安城周邊更加豐富亮眼。


    本來崔羽苒還想走一處,便采集一處的花朵,結果才幾日下來,沒等抵達銀州,馬車上便已經放不下她的花了。


    “夫君,我早些年未出閣的時候,便想有朝一日若能得到機會出遊別處,一定要將所見的群花全部都收起來 。”


    “現在看來,恐怕再來十隊這樣的馬車,也放不下這一路所見的花!”


    崔羽苒興高采烈的與慶修說著,同時將手中的一束花湊近細細嗅了一下,滿臉都是陶醉。


    鮮花映襯美人,當真是一派絕美的景致。


    “等到了銀州,我就帶你去看看當地的特產花……”


    話說一半,慶修忽然止住話頭。


    隨後他趕緊吩咐二狗子停下馬車,自己則親自下車,向不遠處的黃河沿岸走去。


    “夫君這是怎麽了?”


    崔羽苒措手不及,慶修態度轉變的也太突然了。


    但她還是趕緊放下手裏的花跟著慶修一同前去,同時負責保衛他們的家將也緊跟其後。


    慶修神色陰沉的看著那黃河沿岸忙碌的民夫,他竟然看到這些人在收緊河道!


    明明唐儉此前已經用束水攻沙法治理好黃河,並且嚴令禁止隨意在黃河兩岸動工。


    可這近千名民夫卻都發力開掘河道,動作快的仿佛生怕慢一秒鍾!


    就連負責監督的治河官也生怕慢下來,都跟著一同開掘河道。


    “你們在幹什麽?”


    慶修快步上前,喝令治河官:“收窄河道是朝廷工程,此前忙碌了許久才完成的,爾等如今竟然還把河道挖寬,這不是違背朝廷命令!”


    那些忙得灰頭土臉的民夫聽了慶修這一番嗬斥都不由得停下手。


    來者穿著氣宇軒昂,一看便知不是尋常人,誰知道是不是某個大官。


    反而是那些累的如死狗一般的治河官,本來就滿胸的怨氣,聽到慶修這番斥責更是勃然大怒。


    他們不認得慶修,隻是覺得你算老幾,和我們指手劃腳起來了?


    “你小子懂個屁,上遊都快被淹死了,再不挖開河道 ,銀州外麵也得廢,趕緊有多遠就……”


    那人滿口怒罵當場止住,取而代之的是滿臉惶恐!


    他赫然看到慶修手中亮出了一塊身份玉牌,那是公爵的身份牌!


    “撲通!”


    此人趕緊跪在地上,惶恐萬分:“小人不,不知您是哪位國公大人?”


    “剛才是我一時糊塗了,滿口說的都是屁話,您老人家千萬別和小人過不去,我掌嘴!”


    還不等慶修發話,這家夥竟然抬起巴掌往臉上拚命的招呼,不一會兒就把自己打的鼻青臉腫。


    這一幕頓時引來他不少同僚以及民夫圍觀,他們倒是詫異,在這種關頭竟然還有王公貴胄敢來此地?


    “行了,不必打了,讓所有人趕緊停手,不得繼續挖寬河道!”


    慶修不耐煩的命令,再這麽挖下去隻怕此前的一切工程全部白費了!


    盡管命令下達,治河官卻不敢照慶修所說的去做,還傻愣愣的站在那裏不敢傳遞命令。


    “你還發什麽呆,我說的話你聽不見嗎!”


    “挖寬河道是知府大人的命令,小的不敢違背……”


    他並非是不怕公爵,隻是縣官不如縣官,公爵是爵位又不是官位,沒法對他直接傳達命令。


    哪怕連知府大人見了公爵也得恭恭敬敬的拜見,也不意味著公爵可以隨意號令知府。


    “我是慶國公,我命令你們挖便挖,還耽誤什麽!”


    慶修著實看不下去這人在此婆婆媽媽,當即把自己的身份亮出來,直接以威望來強行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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