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憶安的雙眸微微一眯,依舊是冷冰冰的聲音:


    “你祖母自幼身體羸弱,每逢酷暑嚴寒之際,便會患上眼盲之疾。幸得一位神醫以針灸技藝施治,失明之時,僅需在耳垂輕輕一刺,便能重見光明。你祖母為感激神醫之恩,亦因穿耳可明目,故耳飾成為她形影不離,必不可缺少之物。”


    我一愣,驀得轉頭看向他。


    他隨即側過腦袋,低聲笑了起來:“故而,依和兒所言,宮中避諱佩戴耳飾,亦非無理之舉。隻因,你祖母,就是當今陛下的禁忌。”


    我瞪大了眼睛,瞳孔裏映射出不亞於發現新大陸的震撼。我的嘴巴張成了一個完美的o型,仿佛能吞下一個雞蛋,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無言的“啊”,那聲音像是從心底最深處擠出來的驚訝。我整個人像是被定格在了座椅上。


    “父親曾歸返故裏,回到兒時居住的宅第,卻發現已被聖上封禁,連一件懷舊的物什亦不可得。爹爹送與和兒的耳墜,乃是依著爹爹記憶中,你祖母佩戴的樣式繪出,再由匠人精心打磨製成的。”


    我抿抿嘴,捋了捋耳邊的頭發:“所以……您送我的耳墜都是祖母曾戴過的?那您是想讓我做什麽?”


    “和兒是爹爹的女兒,與你祖母更是眉眼相似,爹爹想讓和兒……”


    (什麽呀~不會還是勾引老皇帝吧?救命呀!)


    “博取聖上的信賴,進而有機會探詢你祖母的下落。”


    “嗯?”我後背倚著椅背,雙腳踩到座椅上,雙手環抱住自己的雙腿,目光迷離地望向地麵:“我怎麽贏得信任?我不會……”


    “和兒,尋回你的祖母,是爹爹畢生的夙願……”


    我嗤之以鼻道:“所以,父親您便是為了這心願,舍我娘親於不顧,轉而娶了公主為妻嗎?”


    他怔怔地盯著我,眼睛一動不動,臉頰上的肌肉隱約在顫抖著:“自然,並非全然如此……”


    我冷哼一聲:“那麽我為什麽又要為你的夢想買單?”


    “什麽?”他下意識握住桌角,神情複雜的看著我,緊握著桌角的指節因用力過度,有一些發白。


    我耐心耗盡,僵硬地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女兒我言下之意呢,是說為何我該為父親您未能成事的使命承擔重任。連您自身都無法實現的願望,女兒我又豈能辦得到?父親既忙碌,和兒便先行告退啦!”


    我隨意地欠身行禮,轉身欲離開。


    “和兒!”他聲音悠長,透著絲絲涼意:“你不想做的事,為父不會強加於你。但有一事,你必須銘記在心:日後,你與封知許的來往,不可過於頻繁!\"


    “為什麽?”


    \"這其中的原因,不便與你詳述。隻是,對於封家之人,你切勿投入過多的情感。待你及笄之後,為父自會為你規劃一個妥善的歸宿。\"


    “什麽叫妥善的歸宿?”


    (不會又要提嫁人的事兒吧……)


    我瞪著他,心中的不甘如同燃燒的火焰,我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求您還是不要過度幹涉我的人生了!好好關注關注您自己親兒子吧,他倒是挺希望您參與他的生活的!”


    我打開房門,不顧他在身後的高聲呼喚,毅然決然地走下了樓梯,遠離了這個令我壓抑的地方。


    “姑娘!姑娘!發生什麽事兒啦!”玉團緊跟著我小跑,焦灼地追問。


    “沒事兒!”我思索片刻,叛逆心理迅速蔓延:“玉團!我們去臨華殿吧!”


    “什麽?!還去?姑娘不是約了芑郡主飯後一起前往文淵閣嗎?”


    “是哦!那什麽!那你幫我給封知許捎個信兒,他要是不忙,就去文淵閣找我!”


    “啊……這……”玉團雙手揉搓著,指尖交纏在一起,顯得猶豫不決。


    “幹嘛!你不是和同得很聊的來嗎!我跟你講,不止今天,以後!每天!隻要我有空,我都去找封知許玩兒!”


    “什麽?!這不好吧……”


    “切~我還要和芑郡主!葶苧郡主、芫郡主,都交好!廣結善緣!”我賭氣地朝著長樂宮方向放聲喊道。


    月色如水,傾灑於枕邊,我躺在床上,心潮起伏,難以成眠。大腦猶如一台不停運轉的機器,無法停歇。


    枝憶安真的就是想找到他母親這麽簡單嗎?


    他是為了接近皇帝,所以娶了公主為妻嗎?


    他也在皇宮住了這麽多年了,都沒找到任何線索,還需要自己的女兒裝扮成親娘的樣子,去探聽皇帝的口風?


    洛夢堂的侍衛,以及他每次前往允府的隨從,都不是同一班人。一個駙馬,真的需要如此多的人保護嗎?


    在這失眠的夜晚,時間變得異常緩慢。我不斷變換著睡姿,試圖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


    帳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我撩開床簾,看到玉飴點了一支線香。


    玉飴趴在床榻邊,壓低聲音說:“姑娘是不是又睡不著了?聽玉團說,你和駙馬爺在樓上摔杯子,把公主殿下都給嚇到了。”


    我俯臥在床沿,頭部倚靠在玉飴的肩膀上,心中湧起一股感慨:“你說,我爹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


    “駙馬爺雖然對姑娘關心不足,卻也是時時想著姑娘的。咱們在這宮中,還能常常吃到家中的飯菜,我想,除了銘恩公公的周旋,駙馬的暗中關照也不可或缺。”


    我反駁她:“我真的難以苟同!他對我的喜好知之甚少,又怎會關心我在宮中的飲食是否合宜?我們能夠品嚐到家中的菜肴,全是得益於外祖父的仁慈好不好!”


    “那姑娘是否想過,從小你便與諸多貴女結怨,駙馬為何不讓老爺賠禮道歉,而是親自自己登門致歉呢?”


    “我擔著他女兒的名頭,還不是怕我拖累他的仕途!”


    “我的傻姑娘,那是駙馬在為你撐腰呢,若不是他以駙馬身份親自出麵調解,就憑姑娘你今天砸了禦史家的大姑娘的頭,明日當街辱罵侍郎家的公子背信棄義,隨便哪一條,咱們允府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藥堂也別想在京城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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