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意和把自己關在屋內整整六日,才終於製成了「月支香」。


    當她把鳥蛋般大小的香丸交到玉飴手中時,玉飴都不免“咦”了一聲,疑惑道:“沒了嗎?怎麽的,隻有這麽點兒?”


    “忘記配方了,試了好久才調配出來的,香料都耗盡了。”


    “怎麽總感覺,姑娘記性大不如前了?”


    枝意和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柔聲回應:“天天跟人鬥智鬥勇,真是燒腦啊~”


    月華朦朧,月牙高高懸掛在樹梢,枝意和躺在屋頂上,一片深邃的藍黑,微風輕拂,帶著夏夜的清爽和「月支香」的甘甜,她的心靈沉浸在一片前所未有的寧靜之中。


    她撫摸著裝在香囊中的那枚戒指發呆。


    那天夜裏,她手持燭台,仰望香薰掛時,發現其內填飾的四時花卉紋中的一朵花的花蕊處,是空心的。


    “哎!玉飴,你看看這是什麽花?怎麽沒有花蕊?”


    玉飴趨前細觀:“我瞧著,頗似……金絲桃,通體都是金黃金黃的,它的花蕊比較特殊,根根分明,而且十分挺拔,就像是金色的絲線黏上去的一樣呢!”


    枝意和接過香薰掛,呆呆凝視其中的花卉紋飾:“花蕊也是金黃色的?”


    “是啊!”


    枝意和取出那對隻剩下金色流蘇的耳墜,恰好嵌入花蕊的鏤空之處,花心正巧扣合耳釘,連金珠的大小都完全契合。


    一聲“啪”的微響,似乎觸發了某種機括。


    她們蹲下又站起,摘下耳墜,卻不知那細微的聲響從何而來。


    枝意和立時反應過來,手中握著銀耳環,尋找可以嵌入的所在。


    “玉飴,哪種花是銀色的?花蕊或花瓣,你可知曉?”枝意和邊詢問,邊在腦海中篩選。


    “銀……銀……銀葉菊、銀蓮花,白色算嘛?白玉蘭……”玉飴雙手環抱,焦急地思索,徘徊不定。


    “這些這上麵都沒有啊!”


    “哦,對對對,我再看看啊,這上麵有牡丹、荷花、哎,中間兒還有歲寒三友呢。”


    枝意和靈光一現,撥開透雕紋飾,果然看見其中一根竹子缺了一節。


    她將耳環以小拇指為軸,小心翼翼地往中部滑動,得意地大笑:“哈哈哈!被我找到了!竹節上的竹白霜也是銀白色的!呀吼~”


    話音未落,耳環穩穩地卡在竹節上,“咚!”一件物品自香薰掛的底部滑落。


    “姑娘,是個戒指!”玉飴拾起,遞至她手。


    枝意和把玩著這枚白玉戒指,質地細膩而溫潤,宛若凝脂般柔滑,色澤純淨無瑕。戒指中央,鑲嵌著一顆粉色碧璽,其色澤柔和,由內而外,由透明至深邃,恰似晨曦中盛放的桃花,又仿佛少女羞澀的麵頰,嬌嫩動人。


    碧璽的切割工藝堪稱絕妙,每一麵都折射出細微的光芒,與白玉的溫潤相映成趣,簡約而不失高雅。


    枝意和試戴一番,獨獨大拇指恰到好處。她將戒指藏於香囊之中,不時偷偷撫摸,幾日下來,竟成了她的習慣動作。


    四周靜悄悄的,隻有偶爾傳來的夜蟲低吟,忽遠處的狗吠聲此起彼伏,時間仿佛定格在這一刻。她俯身細聽,確認是富貴兒的聲音後,站在屋頂上,高聲呼喚:


    “富貴兒!你在哪?玉飴!你快聽!是富貴兒的聲音!”


    枝意和心潮澎湃,躍下屋脊,循著富貴兒的叫聲奔去。


    後門打開的一瞬間,富貴兒撲倒在枝意和身上,歡快的“汪汪”叫個不停,濕潤的舌頭舔著枝意和的臉頰,尾巴搖的如同高速旋轉的螺旋槳,幾乎能扇起一陣風。


    枝意和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衝擊得站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臉上卻是綻放出久違的,無比幸福的笑容,她張開雙臂,緊緊的抱住了這隻活力四溢的大毛球。


    守衛們迅速趕到,枝意和滿懷熱情地向他們介紹:“這是與我一同長大的富貴兒!來!跟哥哥們打聲招呼!”


    富貴兒耳朵豎立,兩眼圓溜溜的,用頭蹭著玉飴的裙角,“吧唧吧唧”地吃著肉幹。


    回到內室,枝意和從鞋子裏掏出一根白色繩子。她逆著扭開繩結,卻是什麽都沒有。


    “呀!姑娘手裏拿的什麽?”


    富貴兒剛被擦淨麵孔,便一頭衝進內室,蹭向枝意和,見她手握繩子陷入沉思,便靠近鼻子,“汪汪”地叫了兩聲。


    枝意和將繩子湊近鼻尖,嗅到一縷極淡的桂花香氣。


    “這是在富貴兒身上摸到的,你聞聞看,這味兒怎麽這麽熟?”


    玉飴接過繩子放在鼻尖細嗅,隨即笑道:“這可不就是咱們三生堂前幾年發售過的,秋季護膚精油的味兒嗎!”


    枝意和眉梢一挑,眼中閃過一絲俏皮:“找到小齊啦?!”她輕揉著富貴兒的麵頰,拉著它的手歡快地旋轉了一圈。


    自那日揭露和風的真實身份以後,他們已有數日未曾謀麵。枝意和托守衛遞去一紙書函,附上一隻彌漫著「月支香」幽雅清甜氣息的香囊,邀他共度端午佳節。


    “姑娘,真的能成嗎?”自從姑娘透露,她們將要在端午節離府,與思齊公子的人匯合,然後挾持太子,解救夫人,玉飴心中始終縈繞著疑慮。


    “成事在天~謀事在人!”枝意和梳著富貴兒的毛,神情堅定,信心滿滿地回應。


    “什麽成事在天,謀事在人!”


    一個身影敏捷地出現在窗沿,他身著紫色錦服,一手抓住窗框,另一手則穩穩地撐在窗台上,一條腿跨過窗台,緊接著整個身體如同獵豹般輕盈地翻入室內,落地時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你個登徒子!”枝意和揮舞手中的梳子向和風擲去,富貴兒也對他發出警惕的狂叫。


    和風一個側身輕鬆接過梳子,沒有立即接近,而是蹲下,伸出手掌,輕聲呼喚:“富貴兒!來!”


    富貴兒猶豫著,嗅了嗅空氣,慢慢靠近,鼻子輕輕觸碰和風的手。和風保持不動,直到富貴兒放下戒備。他從懷裏掏出一塊牛肉幹,遞給富貴兒。富貴兒眼睛一亮,低頭品嚐,尾巴隨之擺動。


    “哼!真是沒骨氣!”枝意和猛地一甩長發,雙手叉腰,傲然站在那裏。


    和風僅以一個眼神,便令玉飴引著富貴兒步出房門。


    此時,和風方才起身,湊近枝意和麵前,看了又看,稍作歪首,拖著長腔思考了下說道:“你——難道不是已經與我重修舊好嗎?”


    枝意和瞥了他一眼,眼波流轉,巧笑倩兮:“自然啦!您是太子殿下嘛~我自當是百般奉承,俯首帖耳啦~”


    和風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下,悠悠道:“自富貴歸來,你心情愉悅了許多,好似很多事,也都想開了。”


    “那是自然了!”


    “它是怎麽回來的?之前又流落何方?”


    枝意和聽罷,含糊搪塞了幾句,隨即轉移話題:“哦!我突然想起,太子殿下端午節那日,想必是要出席宮宴吧。害!無妨!我與富貴兒、玉飴在家中歡度佳節便好,不如——就在屋頂觀賞煙花吧!”


    “你既邀約,我怎有不來的道理。”


    枝意和喜出望外,仰頭歡笑:“真的嗎!?太好了吧!那我們能否一同前往味鼎軒?邊飲酒邊賞煙花?不知他家是否又有新品?紫蘇飲最宜夏日消暑了,太子殿下可曾喝過?……”


    和風望著她喜形於色,喋喋不休,一副遷就縱容的模樣,仿佛他們之間,從未有過隔閡,向來就是這麽融洽和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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