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這日起,林恪黛玉三人便在榮國府知語軒住下,林恪每日運算籌謀,黛玉專心教導林忱,偶爾與迎春三姊妹玩鬧消磨時日,兄妹三人倒也過得悠閑自在。


    轉眼間半月有餘,這日林恪正在書房複習課業,聽得小廝進來答話說李掌櫃的前來求見。林恪心中一動,來了前廳果然就見李秉言正端坐在椅上,聽見動靜忙忙起來見禮。


    林恪擺擺手讓他坐下,這才開口問道:“鋪子可是差不多了?”


    “回大爺的話,按著大爺的意思,尋了個景致清幽之處,位置也並不偏僻,隻是地方蜿蜒崎嶇,難找了些。”李秉言如此說著,想了想又補充幾句:“墨兒那邊說是也差不多要定下來了,等到定下那天,她說是親自來向大爺回話。”


    “就應該難找才好,他們那些自命清高的最好這種‘曲徑通幽’的調調。趕明兒在門口弄個迷宮八卦陣,誰先走出來誰先吃飯,估計他們也是樂意的。墨兒那邊本就是個一傳十十傳百的生意,讓她不必焦慮。”林恪笑著傳授他幾句生意經,勢要將其培養成功,實現自己徹底當甩手掌櫃的宏偉願望。


    “既如此那大爺不如今日跟我過去看看?此時正是即將春暖花開之日,定下後我也好找人破土動工。”李秉言擼了袖子準備大幹一場。


    林恪想想今日無事,點頭應下。起身招呼身邊小廝去給後院黛玉忱兒兩個傳個消息,又換了身衣衫,這才施施然跟著李秉言去了。


    待到親眼看到了地方,林恪現在店鋪四處轉了一圈,又靠在路邊柳樹下默默查點了一番經過人流數目,再仔細看了看周圍經營的店麵鋪子種類,最後隨意和附近的路人攀談幾句,這才心中定了下來。


    他招呼李秉言過來吩咐幾句,自己則騎馬直接朝著城西北而來。眼見得越走方向越不對,小廝也都不敢多說,最後還是林清多嘴了句:“大爺這是去哪裏?”


    “給人送錢去。”林恪沒好氣地說了句。等到幾人轉了幾轉,終於到了一處宅院麵前,隻見該府邸豪華富麗、金輝獸瓦、彩煥螭頭比之榮國府更奢華一層,正中大門高懸一匾額,上書忠順王府。


    林恪也不理會身後眾人神情,下了馬朝著角門走過去。那邊立時有幾個麵容嚴肅的門上人迎了過來,語氣不卑不亢:“不知幾位尋誰?”


    “後生晚輩林恪冒昧拜見王爺,因有些難處不便遞交拜帖,現有一物權當拜帖,煩請遞與王爺一觀。”林恪從袖口將臨行前那人送的玉牌掏了出來,如此說了一通。


    門上人見得林恪身材頎長,斯文清秀,又見身後下人俱是規矩嚴謹,想來也是個世家子弟。於是不敢大意地行了一禮方才小心翼翼地拿著玉牌進了裏麵。不多時就見那人依舊拿著玉牌回來,見到林恪就笑道:“王爺說了裏麵請,玉牌還請收回。”


    林恪回頭囑咐了林清等人幾句,又讓一人帶著幾人去別處呆了,這才跟著一個清秀小廝進了廳堂。雖是親王府邸,廳堂設置的比賈母又有不同,賈母中各處俱是富麗堂皇,但此處廳堂卻是內斂低調,入眼皆是淺淡顏色,使人心平氣和。


    林恪正打量著廳中擺設,就聽著一人從後門走了進來。就看這人身著海水綠團蝠便服,頭戴赤金簪冠,腳下石青色蛟龍出海紋樣的靴子,氣度不凡,雖是知天命之年,但從輪廓中也能看出年輕時定時翩翩佳公子一個。林恪略略打量一眼就上前拜見,對方也是笑眯眯地談笑幾句,兩人互相客套一番,這才分賓主坐下。


    “前些日子就聽人說了,原本想邀賢侄過府一敘,隻是想著時候不太合適才罷了。沒想到今日賢侄就過來,想來也是有要緊事?”司徒鈺如此問著,仿佛對待自家子侄一般,神情和藹。


    “小侄是想著在京城裏麵開兩間鋪子,地址也已經選好了。隻是不知道京城裏麵經商種種內情,特來向王爺討教一番。”林恪將想好的話語說了一遍,麵容恭敬。反正話頭已經遞出去了,端看他接不接了。


    當初那人給他牌子,告訴他如果到了京城開鋪子遇到不方便事情,就去找忠順親王。林恪琢磨了一番便覺得無非是兩個意思:一個是借著他開鋪子的當口,從中插一腳分些紅利;二來則是直接穿插些人手,便於打探消息或安置不能見光之人。反正自家到了京城,開鋪子總要找個靠山,既如此不如就順了那人意思,免得後麵還有許多麻煩事。


    林恪做了被宰的準備,神情就安然鎮定不少。他這番話語說出之後,也不去理會對麵司徒鈺的打量神情,低頭徐徐喝茶。


    司徒鈺確實有些愣了,前些日子那人來信提起眼前這小子,隻是說讓幫忙照顧下,想來這照顧就是字麵上的照顧看護之意。怎麽今日聽這林家小子的語氣,兩人之間似乎還沒熟悉到那程度?不能啊,那人既然能將玉牌遞交給這小子,又怎會是生疏無交情之人?


    如果不是這人確實是姓林名恪,又剛從榮國府出來,司徒鈺都懷疑這人是不是旁人假扮的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司徒鈺琢磨了半天有些頭疼,幹脆也懶得多想。或許這兩人中間出了些差錯也說不定,反正按著那人信上的意思辦就是了。


    “賢侄說笑了,如若賢侄要開鋪子,我派人告知那邊一聲就是,沒甚內情不內情的。賢侄有心偶爾請那些衙役們喝些酒便罷了。”司徒鈺打了個哈哈笑道,堅決不接林恪的好意。


    林恪試探了幾把,對方咬死了就是光明正大毫無內情。這次換到林恪驚訝了,莫非這京城還真是朗朗乾坤,清風拂麵,天下大同?


    “小侄這邊還有一事相求。”林恪總覺得其中有古怪,再次試探一把,“小侄的店鋪因著是酒樓,每到冬季都需要些新鮮蔬果。以前因為身處江南力不從心,所以隻在京城自家莊子上做了些小小試驗,偶爾能吃到些別季蔬果,但也隻能供應自家所需。現在鋪子開張,勢必需要更多的食材來源,聞聽王爺府上閑置莊子也不少,不知可否助小侄一臂之力?”


    司徒鈺聽著這話,做出訝異的神情:“哦?這幾年京城一到冬天就出現的那些蔬果,原來是你家莊子上采收的?”那些蔬果當初甫一出現,引得全城趨之若鶩,暗地裏蠢蠢欲動者更是比比皆是。後來還是有人查到了是林如海大人家的鋪子,這才各自偃旗息鼓了。


    倒不是林如海影響力那麽大,隻是鹽政重臣都是在當今那裏掛了號的,為了這點兒新鮮吃食爭到當今麵前,不太好看。況且眾人或明或暗尋訪之下,發現侍弄那些蔬果步驟繁瑣,且冷不得熱不得還需各種奇怪工具,這才罷了。


    “是。”林恪點點頭,恭敬聽著司徒鈺的答複。


    司徒鈺沉吟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如若賢侄莊子不夠,待我直接將名下莊子轉賣與你,如此可好?”


    我這是遇到活雷鋒了嗎?林恪腦海中反複回蕩著這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如果不是此地確實是忠順王府,他都要懷疑眼前這人是不是旁人假扮的了!兩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各自眼中俱是疑惑不解。


    這人搞什麽呢!二人心中同時升起了這個念頭。林恪靜默了一會兒,終於放棄探究了:“多謝王爺好意,不過哪裏能要王爺心愛之物,小侄再想想辦法便是。”


    既然從司徒鈺這邊得不到消息,林恪又閑聊了幾句便起身告辭了。等到他出了府門,林清幾人已經在外麵迎候了。等到林恪上了馬,幾人默默走了一段路,林恪這才開口道:“林清去告訴李秉言一聲,可以破土動工了。”


    今日這次見麵可真是夠詭異的,林恪腦袋裏麵亂糟糟一片。那日他為了父親向那人要了四個暗衛,想著之後必定有所付出。臨走之時接到玉牌的刹那,他當時心裏石頭還落了地,認定這就是那人所要的代價。所以今日他就是本著破財免災的念頭來的,你給我四個暗衛,我用鋪子的分紅還你,也算是扯平了。


    哪裏知道和司徒鈺一番對話,更加讓他雲裏霧裏摸不著頭腦。林恪用力捏了捏眉頭,突然心裏一個激靈,心裏冒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莫非那人給他那玉牌,隻是單純的讓他有事可以找到解決的人,沒有任何其他意思?


    那人終於覺得總和他這般相互利用沒啥意思,所以決定和他以朋友之情相交,以誠相待了?


    丫從良了?!


    變得樂於助人不求回報了?!


    林恪臉上表情變幻莫測,仔細想了想兩人近幾次相處之時那人的話語,剛才的念頭越發篤定了,恐怕就是如此了!他終於良心發現,知道彌補當初對自己和父親森森的傷害了!


    不管他這從良是一陣子還是一輩子,是腦子進水了還是進水了。林恪本著渾水摸魚發大財、吃幹抹淨誰也甭想讓他吐出來的原則,猛地勒緊了馬韁,語氣隱隱帶著激動:“你們就在此處等著,我再回趟忠順王府。”


    一個時辰之後,幾個小廝等的正無精打采之時,就看到遠處一人策馬狂奔而來。自家大爺往常不苟言笑的臉上竟帶了些紅暈,眉梢洋溢著喜氣,連帶著整個人都沒了往常的清冷,神采飛揚,秀色奪人。


    這還是自家大爺嗎?眾小廝麵麵相覷,正在詫異之時,又聽到街對麵一個聲音響起:“呦!好個俊俏的小郎君!”


    眾人往出聲處看去,就見得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歪歪扭扭踉踉蹌蹌地走了過來,麵上潮紅,帶著七八分酒意,身後還跟著幾個下人管家之流。那人見到林恪視線瞄過來,越發肆意放縱,語氣露骨:“小郎君,不如跟了大爺回去如何?大爺保管你日日享受……”


    “給他好好洗洗嘴巴,太臭了!”林恪臉帶寒霜,直接騎馬而去,隨風撂下了這麽一句話。眾小廝這才反應過來,嗯,這才對,這才是自家大爺的日常模樣秉性!


    不提雙方人馬如何廝打糾纏,單說林恪半路上遇上了這件晦氣事,一肚子的喜悅也消散不少,挑挑揀揀地給黛玉林忱買了些小玩意兒之後,他這才調轉方向回了府中。誰料剛進了院子就看到吳明擦著汗迎上來:“大爺,榮府的小姐和寶二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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