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林恪就不再操心這件事情了。畢竟黛玉早晚都要麵對這些家長裏短、當麵笑盈盈背後捅刀子的生活,現在讓她先拿著賈府眾人練練手也好。


    經曆了這麽一場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風波,榮國府裏麵的下人婆子心底默默地把知語軒劃為了第二不能得罪之處,第一自然是老太太院子。平卉、碧研他們偶爾出去,也沒人拿他們當隱形人對待了。


    寶玉也很久沒有出現在知語軒了,聽說倒是經常往梨香院跑,寶釵姑娘最近也經常陪著王夫人,和探春一起哄得王夫人心情好上許多。


    不是每個熟人,都能變成朋友。黛玉能理解他們,卻更加懷念清柏姐姐。如果是她在這裏,定會憤怒的跳腳:“這些壞人!竟然敢欺負我如花似玉的黛玉妹妹!”然後嘰嘰咕咕地幫她出一堆整人的壞點子。


    林恪並不知道黛玉心中的這些感慨,當然就算是知道他也會裝作不知道的。長大的過程中都要經曆這麽一遭,信任與背叛,茫然與困惑,舊有的童話世界漸漸坍塌,嶄新的屬於每個人的內心世界慢慢破土而出,或者堅強,或者勇敢,或者果決,或者就此一蹶不振。


    此為蛻變。


    他小時候給自家妹妹灌輸的東西已經夠多了,後來趙先生也教了她不少東西,現在她欠缺的隻是融會貫通而已。這些需要的是她自己的體會頓悟,旁人都無能為力。這也是林恪敢漸漸放手的原因,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黛玉如此,林忱也是如此。


    林忱和賈蘭已經開始正式讀書了,果然如同林恪所料一般,林忱念了幾天書就覺得有些膩歪了。好在這次身邊有賈蘭在一邊比較著,他每次快要放棄的時候,經過賈蘭一番安慰,總能咬咬牙堅持下來。賈蘭也是個聰靈剔透的,每每表現的都隻比林忱優秀那麽一點點。


    等到林忱快趕上了,就再提高一點點。於是這麽一點點一點點的努力著,林忱的課業也慢慢追上來了。可笑這個小傻蛋還數次得意洋洋地跑到自家哥哥姐姐麵前顯擺,說自己馬上就要趕上自家小侄兒了。


    林恪和黛玉麵上笑眯眯地稱讚著,背地裏兩個無良的哥哥姐姐都快笑抽過去了,這小傻瓜估計這輩子都要被他小侄兒壓得死死的了。


    林忱有了人看管,黛玉也忙著努力學習大家庭中的人際交往之道,林恪見到事情終於告一段落,這才終於有時間去了國子監。之後的兩年,自己都要在這裏度過了。


    林恪這天進入國子監的時候,正是午休時間,裏麵熱熱鬧鬧的滿是年輕學子,恍惚間有種回到後世校園的感覺。他剛走了沒幾步,就見前方圍了一群人,人群裏有一個慷慨激昂的聲音喊著:


    “以往數朝數代,從來沒有這等情況!”


    “這是對我們讀書人的侮辱!”


    “就是!我們要抗議!”


    ……


    看來古往今來,年輕學子都是這麽一個德行啊!熱血啊,澎湃啊,自認為自己是國家主人翁啊!不過這到底怎麽回事?他最近忙著處理自家事情,莫非有什麽新動靜漏掉了?林恪正打算湊過去聽聽消息,卻不料猛然被人拉住了袖子:“林恪!”


    回頭一看,竟然是熟人。


    “楊施?你怎麽在這裏?”林恪愣了下,“你不是應該在府裏備考麽?殿試沒幾天了。”楊施身邊這會兒正聚集著幾個人,聽到他這話也不多說,直接拉著他就走:“跟我來。”


    眾人七拐八拐的走了半天,到了一處環境僻靜的地方,楊施臉上的神情這才稍稍放鬆了下,也有心思給他介紹其他幾個人了:“林恪,這三位都是我的同窗好友,以後大家都在這裏讀書,可以相互照應一下。”


    三人互相介紹一番,都是年輕人相處的也自在,幾句話下來也大概有了些了解。一個叫鄭立青,盛京人氏,長得高高壯壯,臉上都是豪爽之氣;另外一個叫蘇羽然,蘇州人氏,人如其名,長相不辨雌雄;最後一個叫柳義彥,京城人氏,年紀看著最小,似乎不太愛說話。


    見到林恪多打量了柳義彥幾眼,楊施打趣地笑道:“我原本以為你就算是個怪胎了,誰知見了義彥才發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家夥比你還厲害呢!”


    “我本來就是俗人一個。”林恪笑笑,又問起剛才的話題,“你怎麽不在家複習準備殿試?”


    這次是蘇羽然開口,語氣輕輕柔柔,帶著幾分無奈:“殿試推遲了。”


    “推遲?!”林恪大吃一驚,這可是相當於最高級的國家公務員考試啊!實行了幾百年,除了戰火叛亂,還沒聽說可以推遲的!


    見到林恪這模樣,楊施臉色沉痛地補充了句:“說是當今身體抱恙,所以不得不推遲。”當今身體抱恙?林恪良久不語,不知道為什麽,他第一反應就想到了那人。他好端端地突然跑來送給自己兩壇酒,又告訴他叫司徒瑞。


    此時是三月中旬的正午,林恪身子有些發涼,不知道是擔心那人,還是擔心自己遠在江南的父親,亦或是擔心自己年幼的妹妹和弟弟。


    這麽一個重大的消息劈頭砸下來,林恪已經沒心思和這幾人寒暄了。楊施似乎是知道些什麽,但是他不能問。現在沒人知道他家和那人的關係,他不能功虧一簣。


    林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家的,他將自己關在書房裏麵一下午,直到晚上才終於走了出來。從那日之後,他一邊按照父親信上的吩咐去國子監讀書,一邊暗地裏囑咐李秉言和何墨兒暫時停止原料的采購,將賬麵上的流動資金通通收集起來。


    李秉言還以為自家大爺又想到了什麽賺錢的好生意,聞言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將所有的資金通通換成了銀票交給了他。


    林恪仔仔細細地數了好幾遍,五十萬兩,這是他辛辛苦苦幾年打拚下來的全部家產。揚州那邊父親應該也還有二三百萬的銀子,不過不知道還能不能指望的上。手裏握著銀票,林恪這些日子一直以來沒著沒落的心也終於靜下來了。手中有錢,心中不慌,果然如此。


    心中有事,忙起來就不知日月。當這日林忱和賈蘭過來請他去家門口懸掛‘艾虎’,再看到兩人臂上各自帶著一個五彩彩絲編製而成的朱索,林恪這才恍然大悟:端午了。


    “過節的東西可準備好了?”林恪順口問了句,卻見到林忱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哥哥最近不是萬事不管麽,今日難得想起來關心姐姐了?姐姐最近可是忙的團團轉......哼!”林忱本來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賈蘭拽了拽袖子,於是隻能冷哼一聲結束了抱怨。


    林恪苦笑,如果不是感覺最近太不正常,他何至如此?“是哥哥的不對,等忙過這段時間就能陪你和姐姐了。到時候我天天抽查你功課,要是讓我不滿意可要受責罰的。”


    林忱聽到最後頓時苦了臉,替姐姐打抱不平幾句,怎麽也能說到自己身上?他想了想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我都是大人了,哥哥不必操心我,多照顧姐姐就好,最近寶玉哥哥又經常來找姐姐呢!”


    在發現情況不對需要轉移話題的時候,提出寶玉哥哥就可以,林忱屢試不爽,已經將其列為對付哥哥的必殺技能。這次也不例外,見到自家哥哥陷入了沉思不再理會他了,林忱躡手躡腳地拖著賈蘭迅速走出了書房。


    兩人走出了書房很遠,林忱這才嚇得拍拍自己的小胸膛,連呼好險。賈蘭有些糾結,看了他半天終於開口:“寶玉哥哥最近哪裏糾纏黛玉姑姑了。”雖然他也知道自家那個叔叔不太靠譜,但是聽到林忱如此說,依舊覺得心裏悶悶的。


    “七八天就來一次,還不算糾纏?”林忱反問道,“哥哥說了,男孩子到了七歲就不可以隨意進姐姐們的閨房了。寶玉哥哥多大了?都十三歲了!”


    賈蘭沉默不語,心裏更悶了。林忱見他這糾結的樣子拍了拍他後背:“你和寶玉哥哥不一樣的,別多想。”


    我哪裏多想了,我和他當然不一樣!賈蘭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不過心裏倒是真覺得舒服多了,“以後在恪叔叔麵前說說別人壞話也罷了,在旁人麵前不要亂說。”


    林忱白了他一眼:“我又不傻,除了你和哥哥姐姐,我在別人麵前都很規矩的。”兩人邊走邊聊,正巧遇到了鳳姐身邊的丫鬟平兒,端了個梅紅色的匣子,說是要去給林姑娘送些節日禮品。


    一到了節日裏,這些禮物就到處送來送去。經曆了王夫人事件,日常送的東西黛玉經常都是第一個收到的,其中又以鳳姐最為體貼入微,次次不落。時間長了,黛玉院子裏的大大小小都認識了平兒這個俏麗清秀的丫鬟。


    黛玉見到三人一起說說笑笑進了院子,神情詫異:“你們三個是怎麽碰上的?”她笑問了句,又接過平兒送來的銀樣鼓兒花、花巧畫扇、香糖果子、粽子,白團、木瓜之類的東西,回頭招呼平卉也拿了個梅紅匣子過來:“你也知道我管家沒幾年,如果有薄厚不當的地方,姐姐多幫著說說好話,我可受不住二嫂子的巧嘴。”


    平兒接過匣子,笑著開口:“都說林姑娘這邊的茶果點心最是新奇別致的,隻可惜姑娘太小氣,就節日裏才送送人。我家奶奶要是看到,肯定該說了,這一小盒子還不夠我品出滋味的呢!”


    平兒最後一句話學的惟妙惟肖,逗得屋子裏人都笑了起來,黛玉也跟著抿嘴笑:“我家不比寶姐姐家私豐厚,送東西也隻能表表意思,不像寶姐姐那麽的大方厚道,挨個下人分派。隻能求姐妹們多體諒了。”


    “姑娘說的哪裏話,東西貴在精致又不在多,這又不是吃饅頭管飽的!那些下人婆子們不懂這些,甭聽他們胡咧咧!”平兒寬慰了黛玉幾句,又雜七雜八聊了一會兒,這才端著匣子走了。


    黛玉這邊送走了平兒,轉身又招待了鴛鴦、金釧、襲人、鶯兒等人,接禮送禮一直忙碌到了晚上才喘口氣,等到林恪回到院子裏,兄妹三人湊在一起吃了頓團圓飯這才各自安歇了。


    第二天清晨,林恪剛睜開眼睛,就聽到了一個驚人消息:


    皇三子司徒堯,人品貴重、勤勞少懈,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完畢,爪子殘廢中~~~


    另感謝君君妍妍的地雷呦!麽噠[emailprotecte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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