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這日白天和來旺家的說了要去探望鳳姐,晚上就和林恪還有林如海說了。林恪沒有別的反應,林如海作為家長當先點頭頜首:“聽恪兒說,當初在府上,她也照顧你們良多,去看看也好,你也有些日子沒過去了。”


    林如海和林恪內心都不想和賈府再有所牽扯,但是這種事情,還是要表示一下的。黛玉聞言趕忙起身應下,這邊林恪等林如海說完了,才瞅了黛玉一眼:“離那人遠些。”


    那人是誰,不言而喻。黛玉心有靈犀地對著林恪眨眨眼,林恪見到黛玉這狡黠的模樣,一天都起伏不定的小心髒就這麽輕易的被治愈了。


    真是太不爭氣了,林恪暗自唾棄自己。妹控什麽的是種病,得治!


    又過了幾日,約莫賈府那天熱鬧也差不多消停了。黛玉這才開始忙活起要帶的禮品來,但凡覺得鳳姐能用上的,都通通包一包,如此零零散散的竟然塞了半個馬車。到最後還是白嬤嬤和蘇嬤嬤輪番勸阻,黛玉這才意猶未盡的停手了。


    第二日清晨,黛玉穿戴完畢,拒絕在臉上塗脂抹粉,這是她從鳳姐有了身子之後就養成的習慣,生怕中間出什麽問題。這次是蘇嬤嬤看家,白嬤嬤還有碧研跟著去了。幾人到了賈府,先見了賈母和王夫人、邢夫人等人,彼此客套了幾句,黛玉就直奔鳳姐院子而來。


    賈母見了黛玉如此做派,再想想已經很少登門的湘雲,心中百感交集。懊悔?生氣?憤怒?大概兼而有之吧!不過好在還有寶釵和迎探惜三姊妹陪著,賈母雖然比原先清淨寂寥不少,倒也沒那麽難捱。


    黛玉到了鳳姐院子裏的時候,可巧就遇到了平兒正掀開了簾子往外走,嘴巴撅的都能掛油瓶了,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說著什麽。


    “這是怎麽了?又吵起來了?”黛玉見此情景,忍不住打趣道。聽聞從鳳姐懷了身子開始,主仆二人的關係更加親密了。今兒這是鬧得哪一出?平兒聽到了動靜,先是背轉身去,之後才抬頭看過來。


    當看到是黛玉的時候,平兒原本若無其事地表情再次垮了下來,眼圈都微微泛紅了,不等黛玉開口詢問,就不由分說地拉著她進了屋子裏。進了屋中之後,黛玉一眼就看到坐在炕當中的鳳姐正捧著個小碗不知道在吃些什麽,雖然神情看起來懨懨的還有些疲憊,但是臉色倒也還好。


    而另一邊,迎春也在。姊妹們久別未見,此時一見麵彼此都很高興,拉著手互相聊了幾句這才放下了。


    鳳姐見到黛玉進來,連忙將手裏的小碗放到一邊,招呼黛玉來炕上坐著。黛玉推辭了幾番,和迎春一起在炕下的椅子上坐了。等到眾人寒暄完畢,平兒這才開口道:“奶奶,我還要去取糖桂花嗎?”


    糖桂花?黛玉愣了下,視線不自覺地就落到了鳳姐方才吃的東西上。隻見裏麵白白稠稠的一小碗,原來是山藥羹。“端來的時候怎麽不撒些糖桂花,這會兒才想起來?這些個東西還要二嫂子特意吩咐嗎?”黛玉忍不住開口問著,帶著些責備看向平兒。


    平兒看樣子也是忍耐許久了,聞言也不管鳳姐的眼神,不管不顧地就劈裏啪啦說了一通:“我何嚐不想給奶奶多補補身子?可惜旁人都不樂意呢!好像我們主仆二人是吃閑飯的一般。就連這碗山藥羹,還是求爺爺告奶奶的催了幾天,才終於催來這麽一小碗!”


    黛玉微微張大了嘴巴,轉頭看向了鳳姐,鳳姐也隻有報之以苦笑。而另一邊迎春見到黛玉這模樣,也跟著解釋了幾句:“現在當家的是寶姐姐和太太。”


    怪不得,黛玉這才明白過來。她就說要是探春當家的話,不可能讓鳳姐落到如此窘迫地步。黛玉想到此處,不由地勸慰著:“二嫂子現在正是調養身體的時候,若為了此事生氣傷了身子,反倒是便宜旁人了,為了小哥兒也要好好將養才是。”


    鳳姐笑著點頭:“我是這麽想的,要不然依著我舊日的性子……”


    怕是王夫人和寶釵眼見得這大半年璉二哥賺了那麽多銀子眼紅了吧?但偏偏鳳姐現在不管家,自然也不會掏私房錢貼補公中,幹脆就如此這般的算計起來了。真虧的鳳姐這大半年修身養性,隱忍功夫好了許多,要不然還不知道能鬧騰成什麽樣子呢!


    黛玉此時很高興自己的先見之明,她帶了那麽多東西,看樣子是帶對了!同時她也對賈府的不靠譜程度更加認識了一層,雖然不是什麽大事,可也讓人窩火啊!幾人聊了一會兒,正巧乳母都抱著孩子進來了。黛玉立即眼睛放光的湊過去,就見那小娃兒還是皺皺巴巴的,沒有完全睜開。此時被奶媽抱在懷裏睡得正香甜,偶爾嘴邊還吐幾個泡泡。


    黛玉也不敢逗弄他,生怕吵醒了。她就靜靜地端詳了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貼了貼他的小臉蛋,這才戀戀不舍地收回手來,回頭看向鳳姐:“可起名字了?”


    鳳姐搖搖頭,平兒跟著補充了句:“奶奶怕他和大姐兒當初一般,所以就想著先不起名字了,等大了些再說。”


    黛玉點點頭,幾人又聊了一會兒,眼見得鳳姐有些睡意了。黛玉這才和迎春一起起身告辭了,鳳姐也不多留,和黛玉之間也不必那麽的外道。她隻是讓平兒送了兩人出去,自己就先睡下了。


    黛玉和迎春走了很遠了,回頭看到平兒還站在門口望著他們。黛玉和迎春互相看了一眼,齊齊笑出聲來,黛玉喟歎道:“二嫂子也終於熬出來了。”以前因為她沒有男丁,就算再要強,旁人的閑言碎語也免不了的。


    現在終於有了個哥兒,即便以前尖利剛強如鳳姐,現在也是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模樣了,從山藥羹一事就能看出端倪來。這樣的鳳姐讓黛玉有些陌生,卻也為她高興。隻是黛玉還是高興的太早了,迎春聽了這話,沉默了下才低聲細語地開口道:“從書局安穩了之後,哥哥又開始……”


    怎麽說她也是妹妹,話說了一半就不好說了。黛玉聞言不可思議地看向迎春,“前些日子還聽哥哥說璉二哥現在也是個人物呢,京城裏也有不大不小的名氣了。”


    迎春嘴角似乎露出了一抹略微嘲諷的笑意,隻是終究不再多說了。黛玉見她這樣子,也不想多提那些糟心事,幹脆就轉移了話題:“二姐姐最近沒出去走走,參加些聚會?”


    迎春姐姐也到了該議親的年紀了,怎麽府裏一直沒有動靜?黛玉今日去多了大大小小的聚會,也沒有見她們姐妹幾人參加,心中難免有些納悶。這是不打算管他們幾個女孩子了嗎?隻顧著寶玉哥哥就夠了?


    聽了黛玉這話,迎春臉上有些紅,低頭猶豫了下,還是幾不可見的搖搖頭。黛玉愕然無語,寶玉哥哥年歲尚小,他們忙不迭的折騰。迎春姐姐眼見得都是大姑娘了,卻無人理會?!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隻是……她跟著西寧王妃還算是名正言順,總不能也帶著迎春姐姐去。黛玉想了想,眼睛一亮:“過些日子是老祖宗的壽辰,二姐姐到時候多走走,看看花草也是好的。”她倒不是想讓迎春遇到個青年公子私定終身一見鍾情,而是想著依二姐姐的性子,說不定就入了哪位太太的眼緣,到時候也是一樁美事。


    迎春近日跟鳳姐久了,自然也都能理解黛玉這話的意思。因為她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卻也紅著臉點點頭,想想又說道:“三妹妹也總勸我,可我看著哥哥……”


    看著哥哥?璉二哥確實不是個好哥哥,對妹妹的事從來不上心不說,還總是花天酒地的。黛玉想到這裏,也隻有跟著歎息了。自己雖然年少喪母,但有哥哥父親愛護,此時也別無所求了。


    兩人彼此有心事地默默走了一段,正商議著準備去看看探春和惜春二人,卻不料突然聽得府中一陣喧嘩,再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東府敬老爺歿了。


    黛玉和迎春麵麵相覷,各自臉上都有些驚訝。隔了一會兒迎春先回過神來:“想必府裏也該忙亂一陣子了,妹妹就先回去吧。”


    黛玉點點頭,也不提去看探春和惜春的事情,直接轉身就出了賈府。等黛玉到了家之後,不大一會兒就見得林如海和林恪也一前一後的回來了,看來也是聽到了消息。林如海到家之後,先問了黛玉當時的情景,這才坐下來思索著。


    林恪則恰恰相反,回來就先看著黛玉問道:“妹妹沒事吧?可有嚇到?有沒有被衝撞到?”林恪一連串地問著,黛玉含笑一一回答了,也不嫌煩。最後還是林如海看不下去這兄妹倆的日常膩歪,直接揮手將他二人趕了出去。


    趕出來正好,林恪這幾日正找時機呢,見此笑著拉著黛玉就回到了院子。兄妹二人坐下之後,林恪就直接問了:“妹妹前些日子是從哪裏聽到的史家和南安王府走的很近的消息?”


    自家哥哥怎麽又想起這個事情了?黛玉心中緊張,麵上卻一臉迷惘:“不是哥哥和我說的嗎?”先試試能不能蒙混過關再說吧!


    林恪見她如此反應,心底就有小火苗開始燃燒了,原來家長看到小孩子撒謊是這種感覺!林恪終於理解了,看到黛玉那一臉無辜的模樣,他還是笑著說道:“我回頭去想想,似乎沒有和妹妹說過。”


    方才那番對話要是換成林忱,林恪早就不客氣了。果然熊孩子和萌妹子的待遇就是天差地別啊!黛玉聽到林恪這麽說,心中哀歎一聲這次估計是躲不了了。於是裝模作樣的想了想,猛地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想起來了,是有一天柳絮在我跟前說,我才知道的。”


    很好,誠實的孩子最招人喜歡了。林恪憤怒的小火苗漸漸熄滅,語氣也真正變得和藹起來:“柳絮?是柳義彥和他說的嗎?柳義彥怎麽會沒事和她妹妹說這些?她年紀那麽小,聽多了這些也不好吧?”


    林恪邊說邊觀察著黛玉的神情,就看到黛玉臉上先是驚愕,繼而又是糊塗。最後結結巴巴地看著林恪:“哥哥要準備科舉,父親在忙,反正柳家哥哥也經常給柳絮講故事,我就也跟著聽一聽了。”


    講故事?林恪愣了下,這邊黛玉繼續招供:“這次柳家哥哥幫忙的事情,也是柳絮妹妹先過來說的,我想著試一試也好,就答應了。”


    這家夥,果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林恪惡狠狠地鄙視了柳義彥一把,這才看著黛玉說著:“妹妹現在有事情都不找我和父親了嗎?”林恪邊說邊做出傷心的樣子來,黛玉見此連忙安慰著:“柳家哥哥本來也是要做這些事情的,順便幫幫我也是舉手之勞。哥哥又何必煩擾到司徒哥哥。”黛玉說道這裏也跟著擔心了,不安地問著:“算起來司徒哥哥也幫了我們不少忙了,這份人情將來可要如何還才好?”


    如何還?林恪摸了摸鼻子,估計也隻能以身相許了,雖然這話說出來無比的別扭,但大概就那意思吧!林恪不想提起他和司徒瑞之間的事情,於是再次將話題轉移到了黛玉身上:“那你讓柳家哥哥幫忙,就不擔心將來還不上人情?”


    “那不一樣!”黛玉理直氣壯地說著,“爹爹幫了柳家哥哥那麽多,他現在愛屋及烏幫我點小忙,也是平常事!”


    “愛屋及烏?”林恪喃喃重複了遍,忍俊不禁地看著黛玉,這孩子可真夠天然呆的!不過這樣也好,林恪心裏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了。遇到這麽個天然呆妹子,柳義彥怕是一時半會兒地有的受了!他暫時也不用操心太多。


    “不對嗎?”黛玉睜著大眼睛看著林恪,林恪笑著點頭,語氣鏗鏘:“很對!妹妹真聰明,都會借勢了!”


    兄妹倆的談心就以黛玉得意洋洋的笑容作為結尾,告一段落。


    而另一邊,東府那邊賈珍得到了自家父親去世的消息,也連忙告假。另外賈蓉此時也是有職之人,禮部因為當今隆敦孝弟,又加上此時元春在後宮勢頭正旺,也不敢自專,於是具本請旨。


    第二日司徒堯見到了奏折,便詔問賈敬何職。禮部代奏:“係進士出身,祖職已蔭其子賈珍。賈敬因年邁多疾,常養靜於都城之外玄真觀。今因疾歿於寺中,其子珍,其孫蓉,現乞假歸殮。”


    司徒堯聞言沉吟了一番,下額外恩旨曰:“賈敬雖白衣無功於國,念彼祖父之功,追賜五品之職。令其子孫扶柩由北下之門進都,入彼私第殯殮。任子孫盡喪禮畢扶柩回籍外,著光祿寺按上例賜祭。朝中由王公以下準其祭吊。欽此。”


    此道旨意一出,不但賈府眾人謝恩,連朝中所有大臣皆稱頌不絕。也讓賈府聲望在去年冬天跌入了穀底之後,竟又神奇地出現了一個小小反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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