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司徒瑞繼續為喜怒不定地皇兄大人做牛做馬,隻為了能夠最後成功和某人成雙成對,隻羨鴛鴦不羨仙。而南安王府那邊,皇後在聽了司徒堯的稍稍暗示之後,也在某日天氣晴好之時,喊了南安王妃入宮一敘。


    等到當夜司徒堯到了寢宮之時,就見得自家皇後表情怪異。兩人相敬如賓地用了膳,皇後這才將白日裏發生的事情和司徒堯一一道來。司徒堯一言不發地聽完了全部,眉毛微微一挑,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所以,她覺得那賈府的三小姐,很不錯?”


    早就知道這個南安王妃是個蠢的,卻沒想到能這麽蠢!


    他家現在本就搖搖欲墜,竟然還有心思在得罪了林家之後,再次捅了賈府一刀?雖說賈府的將來,也不會好到哪裏去。但是你一個小小王府,就這麽替自己作了和親人選的主,你南安王府,倒還真是不客氣呐!


    如果林恪在此,一定會長歎一聲:這就是作死的節奏啊!


    司徒堯覺得自己該高興的,畢竟有這麽一個無知婦人在後宅退後腿,他無論如何處置南安王府,旁人都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了。但是轉念一想,如果沒有了這個無知婦人,是不是南安王府,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司徒堯最終隻是感慨了一句:“娶妻,當娶賢啊!”


    若不賢惠不聰慧,那就老老實實地一邊兒呆著,別給自家招惹禍事。可惜內宅裏的婦人,聰明者寥寥,愚笨但謹守本分者寥寥,大智若愚者,更是寥寥。如今這京城裏麵,數來數去,也就西寧郡王妃算是半個聰明人。


    司徒堯想到此處,突然想起了什麽,轉頭看著當今皇後:“西寧郡王妃,前些日子是不是認了個義女?”


    皇後被這話問的一愣,但回答卻是張口就來:“是認了個義女,那姑娘是林大人家的女兒。”


    “是她啊。”原來就是林如海的寶貝閨女,司徒堯這才將前後關係串了起來。怪不得當日賈府裏一件小小事情,能讓南安王妃弄得如此沒臉。如果是林家的女兒,又得了李芸和林家的教導,那就說得通了。小小年紀這般不動則已,一動就弄死你的脾氣,倒是和他家兄長一模一樣的。偏偏手段光明正大,讓人挑錯都挑不出來,隻能自己心裏窩火。


    把自己妹妹教導成這樣子,這林恪也夠不著調的。他把自家妹妹教導的越出眾,將來的婚事也就越發艱難。世事人情看的太透了,眼界寬了,挑人也就難了。司徒堯完全不承認,他這會兒是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思的。


    想到自家弟弟這段日子乖巧無比、任勞任怨的模樣,即便司徒堯心裏再酸再抑鬱也不得不承認,他家弟弟是徹徹底底的栽了進去。而對方,想必這會兒正紅袖添香夜讀書,悠哉樂哉吧?


    等忙過了和親這件事情,再來好好處理這兩人之間的破事好了。司徒堯如此想著,第二日那暹羅國使者便進了京城。禮部一通忙亂之後,眾官員互相周旋幾日,那特使果然提出了和親的請求。


    司徒堯很痛快地答應了下來,而後當天夜裏,一道聖旨便進了南安王府。眼見得眼前的小太監正看著她,梓雲心中不由地一陣茫然,雙目無神地回頭看著自家母親:“娘……”


    南安王妃這會兒也懵了,前些日子進宮的時候。皇後不是說讓她幫忙挑選個好人選嗎?為何挑來挑去,這人選竟然落到了自家女兒身上?


    小太監看著這母女兩人都變成了泥塑人,眼睛又轉向了旁邊的南安王爺:“王爺?”南安王爺還算清醒,聞言立刻恭敬接過了聖旨,又親自招待了一回。隻可惜無論怎麽問,都問不出什麽內情來。


    最後無可奈何之下,他隻有封了厚禮將人恭敬送出了門。而小太監臨走的時候,身後還跟了一頂不起眼的灰轎子,裏麵坐著茫然無措的梓雲。當南安王爺轉身回到院子裏的時候,就聽到了南安王妃的大哭聲:“這到底是為何?皇後明明說……”


    皇後?南安王爺心中一動,幾步到了她眼前,麵容數變:“前幾天,你去見的是皇後?!她和你說什麽了?!”


    南安王妃這會兒見得形式不同,自然也不敢欺瞞,哭哭啼啼地將當日發生的事情說了。說完之後再次嚎啕大哭:“那日裏皇後說這事兒也不一定,讓我幫她參詳下,挑個和親的合適人選。我想著前些日子去賈府慶生辰,看著那府裏的三姑娘還不錯,就略微提了提。因為皇後說事關重大不得外傳,我也就沒和夫君說……”


    原來如此。


    南安王爺終於明了了,連帶著這些日子朝廷上詭異地風平浪靜的局勢,他也徹底參透了。本以為皇帝年幼,行為做事還有幾分仁慈之心,禦史參奏一事或許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卻不料,原來一切的風平浪靜,隻是為了等待今日這個結果。隻可惜,他參透的太晚了。


    當今這個皇帝,這個名義上算是他侄兒的人,還是給他留了一絲絲生機的。


    如果他能第一時間知道和親之事,如果他能壯士斷腕地告訴皇帝,讓自家女兒去和親而不是說出個什麽賈府三姑娘。如果,他的夫人能夠第一時間告訴他當日和皇後說的事情。如果,當日裏賈府的事情未曾發生。如果,他能夠好好教導子女,讓他們不那麽的任性妄為,不要覺得自家是王府就可以囂張跋扈。如果,他能夠不娶這個婦人!


    “夫君?!”南安王妃看著自家夫君灰敗的麵龐,終於不哭了,隻是驚慌失措地看著他,一雙眼睛紅腫無比:“夫君,如今該怎麽辦?不如,夫君去求求皇上,讓旁人替了梓雲吧!”


    求情?現如今已經是絕境,求誰都無用了。這會兒,怕是整個王府都在暗衛的監管之下了吧?南安王爺第一次如此厭惡這張臉,他別過臉去,看著屋頂的房梁發呆,半晌才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話:“來人,夫人身體不適,從今日起送去偏院休養。”


    雖然休養不了多久,他們一家人都要被抄家流放,或者直接人頭落地。但現在,他一點兒也不想見到她。


    這日晚上南安王府的動靜,瞞不過任何有心人。或者應該說,早在林如海上折子的那天之後,南安王府的動靜都落入了各個有心人的眼中。隻不過經曆了這些日子的風平浪靜,眾人還以為終究是骨肉親情,皇帝這是要放南安王府一馬了。誰知道今晚突然峰回路轉,和親的人選竟然落到了南安王府的梓雲身上!這究竟是暴雨前的安寧,還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眾臣子皇親國戚紛紛聚集人手猜測聖意,林家聽了這個消息,林如海、柳義彥、林恪三人也湊到了一起,林如海當先感慨:“當今的手段越發莫測了。”


    柳義彥跟著點頭,隻是心底頗有些不以為然,轉頭看到林恪也在一邊暗自撇嘴。柳義彥心頭一笑,懂得越多,曆練越多,他對林恪就越發親近幾分。林恪知道的不少,看的也清楚透徹,但他從來不會拿這些個事情汙了自己的心。


    黛玉,也是如此。


    想到這裏,柳義彥臉上的微笑就變得恍惚起來。直到感覺到一雙刺眼的視線看過來,柳義彥順著視線看過來,就看到林恪痞痞地笑,話音卻是對著林如海說的:“父親,您看義彥剛才那笑的模樣,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啊?”


    柳義彥心頭一跳,一雙眼睛直直看進了林恪眼底,臉上也不見了絲毫笑意。卻見對方懶懶地瞄了他一眼,帶著三分戲謔,七分認真:“父親,我這麽隨口一說,您看義彥反應這麽大呢,看樣子是真有了意中人了。”


    這個混蛋!枉他剛才還覺得,這人對待朋友從來不算計不設計!他到底該說有還是沒有?!說有的話,林大人必定要追問那人是誰。他若是說了黛玉,林大人會不會覺得——他目的不純?他的確是一腔真心,奈何有林恪在旁邊,怕是白的也變成黑的了。


    他若是說沒有……可他明明是喜歡黛玉的,為何不能承認!難得這麽好的時機,真的就這麽放棄?!柳義彥此時五味雜陳,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若是平常,他恍惚那麽一時並無不妥,但是此時此刻林如海和林恪都緊盯著他,他瞬間掙紮的模樣自然也落入了兩人的眼中。


    林恪內心小人旋轉、跳躍、各種蹦躂!讓你看上我妹子,我妹子才多大,你個禽獸!


    至於林如海,感情就複雜的多了。他對柳義彥不遺餘力,甚至心底也隱隱有了一點其他的意向的。畢竟性子和善,能力也夠,家裏人口簡單,近水樓台方便摸底,將來也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但今日看這情景,還好他未曾開這個口。否則他一開口,以這孩子感恩的性子,怕是當場就會應下的,這樣將來還成了一對怨偶呢!


    也罷,也罷!自家姑娘自己清楚,不是自誇的說,配皇子那也是綽綽有餘的。林如海想到此處,那僅剩的一點點遺憾也煙消雲散了,嗬嗬笑了兩聲看著柳義彥道:“哪日帶來瞧瞧?”


    柳義彥好懸一口血沒噴出來,麵上還要保持笑容:“等將來定下來了,一定帶給老師看看。”林如海聞言點點頭,林恪在一邊繼續火上澆油:“能讓義彥看上眼的,一定是京城有名的大家閨秀吧?”


    柳義彥聞言再次默默吐了口血,不著痕跡地瞪了林恪一眼,轉頭看著林如海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林兄明年大比之後,家裏的門檻也要被人踏破了吧?”


    林恪神色一僵,下一刻就看到自家老爹摸著胡須笑眯眯點頭:“是啊,小時候還是冷冷清清的性子,這幾年倒是變了不少。等到成家立業之後,我也就能放心了。”


    林如海說了這番話之後,柳義彥和林恪都有些心不在焉了。又過了一會兒,見到天色不早,柳義彥起身告辭。林恪第一次不用林如海吩咐,主動送柳義彥到了門口。兩個少年一個俊雅、一個冷清,站在門口紅燈籠下畫麵美好,隻可惜說出來的話卻很是不美好。


    “林兄知道了些什麽?”柳義彥從來沒覺得這件事情能瞞林恪多久,卻沒有想到,會這麽快,“我能理解林兄拳拳愛妹之心,但是毫無緣由地就將我阻擋在人選之外,是不是過激了些?”


    “柳兄到底是對舍妹動了心思,還是對別的動了心思?”林恪話語未落,對上的就是柳義彥通紅的眸子:“你我相交這麽多年,就算不是知心知己,卻也總歸是朋友。說句大言不慚的話語,我若是那種人,京城裏現今愛慕我的大家閨秀也不少,哪家的底蘊就差了?我何必非要扒著林家死皮賴臉地不放?!”


    林恪站著有些累,退後兩步靠到了門口的石獅子上,整個人都沒了黑暗中,柳義彥也看不到他的神情。“如你所說,京城裏愛慕你的大家閨秀也不少,為何偏偏就死盯著一人不放?”


    “因為……林妹妹心思剔透,看透世情卻又活的自在,從來不會庸人自擾。”柳義彥說到此處有些喪氣,“反正見到她開心,我就覺得很開心,她也能懂我的話。”他抹了抹臉,神情懇切:“我也不求林兄讓我做那唯一的人選,但至少,總要讓我有個機會!”


    柳義彥亂糟糟地說道這裏,突然想到了什麽,又惡狠狠地看了林恪一眼:“你要知道,不是隻有你有把柄的!”


    林恪輕笑出聲,語氣冷靜毫無煙火氣息:“你那把柄沒用。”


    “怎麽會沒用?!”柳義彥不懂。


    “因為你不會那麽做。”林恪直起了身子上前幾步,歪著腦袋打量了柳義彥半天。直看得柳義彥手心冒汗、內心發虛,就聽到他嘴裏冒出一句話:“再見好走不送。”


    “你個混蛋!”林恪都進入院子很遠了,還能聽到柳義彥氣急敗壞的聲音。這人……林恪搖頭失笑,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可是,自家妹子貌似也不是治愈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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