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鈺悲憤地和司徒堯對答的時候,司徒瑞已經磨磨蹭蹭地挪到了殿門口。臨到門口他悠悠回頭望了一眼,對上了司徒堯那無奈又無語最後又轉化為無力的眼神,那眼神中明明白白的透露出五個字:弟大不中留——啊!


    皇上聖明,司徒瑞漫不經心地看了自家皇兄一眼,用眼神表達了自己的感謝之情,又長長地吐了口氣,鬆開了袖子裏一直攥緊的拳頭,轉身大步走出了宮外,一身輕鬆。


    宮外,柳義彥正焦慮地來回挪步,頻率幾乎快要趕上小跑了。當他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到司徒瑞的時候,臉上擔憂地一把抓住了他,力氣之大讓司徒瑞這個常年習武的人都不由地踉蹌幾步,轉眼就被拖到了馬車前麵。


    “出什麽事情了?”柳義彥從來都是無畏的,看什麽也都是無謂的,像這般神情外露的模樣還是第一次見到。司徒瑞第一時間想到了不好的事情,臉上才放鬆下來的表情也瞬間陰霾起來:“林恪那邊——出事了?”


    莫非是自家皇兄聲東擊西,這邊安撫他那邊派了暗衛去殺人滅口了?不會這麽蠢吧?!林恪身邊他當初也不過隻給了四個護衛,若是真有什麽事情……司徒瑞身子晃了晃,眼睛瞬間赤紅無比,似乎要擇人而噬。


    柳義彥被他樣子嚇了一跳,手上連忙加大了力氣:“不是林兄弟那邊,是林大人那邊!”柳義彥如此說了三四遍,司徒瑞才漸漸回過神來,腦中不再是一片空白。隻不過反應還是比往常慢了幾拍,他有些茫然地盯著柳義彥看了一會兒,目光終於清明了,下意識地反問了句:“林大人?”


    柳義彥用力點頭,語氣焦慮:“林兄弟似乎是和林大人攤開說了。”想到林恪這時機火候拿捏的,柳義彥心中不知道該佩服還是該苦笑了。這個關頭和林大人坦白了,皇上如果再默認的話,那林大人還真就不能說什麽了。與其讓這兩人一塊兒發瘋鬧出什麽亂子來,還不如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他知道林恪的性子並不像表麵上那麽的清淡冷漠,但是突然一下變得這麽瘋狂,反差太大了他也很受驚好嘛!


    司徒瑞才不管柳義彥此時想了些什麽,他把柳義彥說的話在腦子裏心裏過了幾遍,嘴角忍不住地越彎越大,眼神也亮的好像散發出了灼熱的光芒。甚至連將來遇到的嶽父刁難都忘記了,隻是站在馬車前麵傻笑。最後還是柳義彥看不過去地抓了他上馬車,語氣莫名有些發酸,表情莫名:“林家本來就子嗣不旺……”


    未說之意,王爺你未免高興地太早了。


    難為司徒瑞還能聽到柳義彥這話,眼神灼灼地看向了他,笑的陽光燦爛、俊朗非凡:“忱兒是個習武的好苗子,我作為他的師父,將來一定會好好關心愛護他的。”


    這一副“都是自家人照顧下未來小舅子的衣食住行婚姻大事還不是理所應當的哈哈哈”的語氣是要鬧哪樣!柳義彥覺得自己真是腦抽了才會擔心他!這人現在完全就是“哎呦我家媳婦終於告白了終於過明路了”的死樣子!


    柳義彥想到這裏,再對比下方才黛玉匆匆打發丫鬟過來說林大人似乎情緒不對,不知道是否有什麽問題那一副規規矩矩客客氣氣的模樣,心中越發鬱卒了。好吧同樣都是林家人,黛玉被林恪教導的完全就是一隻小狐狸也就算了,可是情情愛愛這方麵完全不通竅該怎麽破!


    想到這裏,柳義彥回頭再看看司徒瑞那春心蕩漾的樣子,一怒之下直接喊了車夫一路朝著林府疾馳而去。於是等到司徒瑞回過神來的時候,車輛已經聽到了林家門口,車外還響起了林如海壓抑著地低啞中帶著咬牙切齒地聲音:“微臣不知睿忠王爺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司徒瑞後背一涼,原本有多蕩漾現在就有多惶恐,他匆匆下了馬車剛行了禮,卻不料林如海直接躲過了身子,而這會兒柳義彥幾步到了林如海麵前饞住了他,笑眯眯開口了:“林大人,您求見皇上那會兒正巧趕上司徒王爺麵聖,所以……”


    很好,極好。司徒瑞聽到柳義彥這話氣極而笑,他深深望了柳義彥一眼,你這會兒給我添的亂子,將來我會一筆筆都算計清楚了還給你的。柳義彥被他這充滿殺氣地眼神看的一呆,腦海中瞬間劃過將來司徒瑞和林恪聯手算計他的畫麵,一個人他還能勉強爭爭,兩個湊一起他純屬找虐呢。柳義彥下意識咽了口唾沫,連忙扯出了一抹笑容看著林如海:“林大人您看今兒天氣極好,不如和王爺到府上後花園坐下慢慢分說?”


    林如海恨其不爭地看了柳義彥一眼,這孩子平常看著還極有風骨的,今兒怎麽這麽軟趴趴的?瞧瞧他說那話!再怒視了司徒瑞一眼,對上司徒瑞那一副認打認罰的模樣,怒視了半天隻能恨恨地一甩袖子當先進了院子,事已至此,先聽聽皇上怎麽說再說!


    讓進門就好,進了就有商量的餘地。司徒瑞大大鬆了口氣,先掃了柳義彥一眼,又伏低做小、低眉順眼地跟著林如海到了後花園。此時正是冬日,雪中賞梅也是一件雅事,隻可惜此時亭子裏的二人都沒有這興致。雖說柳義彥早就知道這二人的關係,但是林如海並不知道他知道啊。於是為了避嫌,柳義彥善解人意地表示自己隨意逛逛就好,下一刻就熟門熟路地消失不見了。司徒瑞和林如海對坐沉默了半天,當林如海喝了第三杯茶,他殷勤地準備滿上第四杯的時候,林如海終於忍無可忍了:“不知今日殿中發生何事?”


    司徒瑞端著茶壺的手微微抖了下,他這一抖,林如海心都跟著提起來了。司徒瑞抖了半天不知道怎麽開口,林如海這邊隻覺得心跟著砰砰跳,到最後忍無可忍地踹了他一腳:“說話!”


    司徒瑞被這一腳踹的下意識喊了聲:“小婿——”


    時間仿佛就此停止,氣氛仿佛就此停滯,司徒瑞覺得他大概是要死了,一定要死了。林如海臉黑地都快成了鍋底,喘氣聲都快趕上風箱了,他氣息不穩地嗯了一聲,語氣陰森地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小——婿——”


    “小侄方才已經和皇兄都說了,皇兄最後也答應小侄一切都依小侄,他以後都不插手。”司徒瑞三句話將事情敘說完畢,又鄭重行了一禮:“小侄和無咎相交於幼時,相識於微末。彼此——”司徒瑞生生將到嘴邊的情投意合四個字咽了下去,“彼此配合默契,信任無間,互為依靠。小侄對無咎之心日月可鑒,天地為證!”


    司徒瑞這一番亂七八糟的話說下來,在這冷冽的冬日裏,愣是出了一腦門的汗,後背也都一片汗漬。要不是柳義彥出其不意地將他拉到了林府,他好歹也有個緩衝時間來想想如何應付老丈人啊!這個混蛋!司徒瑞一邊內心紮著小人,一邊心驚膽戰地等著林如海最終裁決。


    司徒瑞在等待中煎熬的時候,另一邊的園子裏,柳義彥看著對麵距離不遠不近的少女,表情溫和語帶暖意:“林大人今日有些急事,所以早上走的時候才匆忙了些。現在有睿忠王爺一起參詳,想必很快就能解決了,林姑娘不必擔心。”


    黛玉聽了這話先是愣了下,繼而麵上一喜,敏銳地追問了句:“睿忠王爺來了?”


    柳義彥從來不懷疑黛玉的聰慧的,這從他第一次未從黛玉手上討到好處就能看出來。所以……這話是什麽意思?莫非她……柳義彥心中一緊,麵上溫和的神情也有一瞬間的龜裂,語氣有幾分發顫,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樣子啊!“是的,睿忠王爺此時正和林大人在一起。”


    黛玉此時正憂心自家父親的事情,並未察覺到柳義彥的神色。聽到他這話,臉上立時從擔憂變成了微笑,甚至小小鬆了口氣,吐了吐舌頭:“這就好,這就好。”她如釋重負地說了句:“司徒王爺來了我也放心了,更不必擔心前院的事情了。”


    這話……柳義彥越發憋屈了。


    他心中小人撓了半天牆,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林姑娘就這麽相信睿忠王爺?”他自己都感覺不到,這話有多濃重的酸味。


    黛玉有些莫名地看了柳義彥一眼,哥哥說了有什麽事情可以相信司徒王爺的,她相信哥哥的眼光,自然也相信司徒王爺。這人這語氣……黛玉打量了他幾眼,似乎明白了什麽:“我也相信柳哥哥的!”都讓人幫這麽多忙了,自然也是相信的。黛玉語氣鏗鏘的說著,隻不過因為上元節的初次見麵,這人表現實在是太呆了,所以這信任度比運籌帷幄的司徒王爺少了那麽幾分。


    黛玉心中的腹誹柳義彥並不知道,他聽了黛玉那篤定地話語,再分辨出她說這兩句相信都是一樣的語氣,隻覺得天清雲淡,就連雪都那麽白,紅梅也開得耀眼奪目。柳義彥嘴角不自覺溢滿了笑意,再次恢複了翩翩君子模樣:“林妹妹相信就好。”他如此說著,不動聲色地換了稱呼,神情意味深長。


    他知道黛玉這相信並無別意,不過沒關係,多說幾次就會習慣。習慣就會常想起,常想起就能依賴,依賴了也就離知心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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