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初秋的微風拂過窗簷,留下逃竄的痕跡。


    程思念對著鏡子觀摩自己蒼白無色的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在臉頰刷上增氣色的腮紅。


    她不喜歡化妝,但今天她與齊珩要去辦離婚,總不能頂著一張慘白的病秧子臉上陣吧?


    收拾好自己,她推開房門走出去。


    父親在沙發上悠閑地看報紙,倒是母親就著廚房餐桌,馬不停蹄的兩頭跑,偶爾抱怨一句:


    “一大早上就知道看報紙,也不曉得幫我一下。“


    見著女兒出來,又連忙換上一副笑臉。


    “快來吃早餐,趁熱。“


    程思念沒什麽胃口,走到廚房燒熱水喝。


    家中的門鈴響起,想是齊珩已經來了,母親還在鍋裏煎著餅,隻能招呼客廳的父親去開門。


    門打開,齊珩在門外,見是程父開門,麵上露出淺淺一笑:


    “爸,早上好。“


    問候完就瞅見端著盤子走出廚房的程媽媽。


    “媽,早上好。“


    程媽當作沒聽見,連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倒是程父還算和藹,禮貌的笑笑就讓他進屋來。


    程思念聽見他的聲音,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們已經有大概半個月沒見麵了,當初離婚事宜談妥後,她就搬離了他們的家,有次回去收拾東西,才發現他也一直沒住在家裏。


    “不用了爸,我來接思念。”


    齊珩沒有進屋,直接說明了來由。


    程思念放下水,從廚房走出來,順勢看向門外的齊珩。


    他簡單的穿了件襯衫,外麵套件簡約大氣的薄外套,即使都是些普通的基礎款,襯在他身上,也能讓人移不開目光,像高貴優雅,不食人間煙火的矜貴公子。


    他也正看她,足足頓了有十幾秒,才重新露出笑意。


    “思念,早。”


    他的臉色不是很好,略顯憔悴,似乎是頭一晚徹夜未眠,但不得還保持著笑容,牽動著嘴角的肌肉,看起來有一些牽強。


    “稍等,我拿下包。”


    她學著他的樣子自然微笑,摻雜了苦澀。


    “吃了早餐先吧,還早。”


    母親拉住她,指了指桌上擺放著的各式各樣早餐。


    看著母親不待見齊珩,他又在外麵站著,自己不想耽誤他的時間,也不想他為難尷尬,隻能拒了這頓早餐。


    她繞過客廳回房,假裝不去在意門外那個她愛了六年的男人。


    半敞開的門,他小心的利用這條縫隙,來看看她的背影。


    她瘦了許多,已經撐不起身上的白裙子。


    她拿齊所有東西,告別父母,關上家門,才來麵對齊珩。


    “家裏的鑰匙,還給你。”


    她從包裏掏出他們婚房的鑰匙,遞給他。


    齊珩有些發楞,視線從她臉上轉移到鑰匙上,隱去一笑,接過鑰匙。


    程思念先一步下樓,齊珩張開手心,沉甸甸,冰冷到毫無溫度的鑰匙死氣沉沉的躺著,眼底一絲嘲笑的情緒被隱匿。


    往後,應該沒有鑰匙能撬開他的心了。


    她安穩下著樓梯,腳底卻有些發軟,自從失去孩子以後,她的身子也不見好,平時也少走動,導致現在才走幾步就沒力氣。


    階梯忽然一個沒踩穩,她就完全失去重心往一邊倒。


    幸得那隻溫潤的手掌及時的摟住了她的肩,另一邊肩反射性的貼在了他的胸膛。


    心跳的厲害,不知是心有餘悸還是被他擁住後的情愫波動。


    “謝謝。”


    她不著痕跡的掙脫懷抱,手扶起扶手支撐。


    齊珩有些許錯愕,嘴唇微張,有些話說不出來,心疼的目光緊隨著她。


    齊珩的車就停在下麵,她走在前麵,忽然肩膀上就落下一件帶有餘溫的外套,她驚的停下腳步,心上劃過一絲異樣。


    “天氣涼,怎麽不知道加件衣服?”


    齊珩有分寸,落在她肩上的手不足兩秒就放了下來,溫潤的嗓音徘徊在耳邊。


    程思念竟覺可笑,平常多麽習以為常的事,如今做起來卻陌生至極。


    她徑直走過去上車,強製把矯情的思緒收回。


    齊珩坐上了車,因為習慣,他正要給程思念係安全帶,卻發現她已經不再需要自己了。


    “我,買了早餐,還熱著…”


    “我不太想吃。”


    她打斷他小心翼翼的詢問,將視線放在窗外。


    車內寂靜無聲,曾無話不說的倆人,也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


    車子發動,她將臉埋在窗外,感受著風吹在臉上的滋味,披在她身上的衣服翹起了邊,靠近鼻尖,散發著專屬於齊珩身上的味道。


    車窗被關上,接踵而來的,是他強調的聲音:


    “別吹風,你身子還沒好。”


    她不說話,也沒辦法反駁他,隻能隔著玻璃看外麵飛速倒去的景物,有種,時間在重來的感覺。


    “思念,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場電影?”


    齊珩的每句話,都忽然變得謹慎小心。


    程思念沒想到他會說這個,這是在她懷孕七個月時,因為在家無聊,隨口跟他提的一句,他顧及自己大個肚子不安全,承諾等自己生下寶寶再一起來看。


    嚴格來說,這場擱置的電影,是齊珩欠程思念的。


    “我們把這場電影補了好不好?”


    他的口吻裏帶了些許懇求的意味,那句不留遺憾還壓在心裏。


    “好….”


    她同意了,對於齊珩的要求,她好像一直無法去拒絕,她太怕看見他失落受傷的神情。


    齊珩笑了,那雙有神的桃花眼彎成了月牙狀,擠出了碎光,像得到糖而滿足的孩子。


    車調轉了方向,開去了附近的電影院。


    影院人跡稀少,大抵是周一,大家也沒有早晨看電影的習慣。


    “等我一會兒,我去買票。”


    他將程思念安置在一旁的休閑沙發上,轉身去了購票機處。


    自從她懷孕以來,就很少來電影院,齊珩把她當小孩一樣管著,生怕磕了碰了,那段時間,她就仿佛與世界脫了節。


    情不自禁看向齊珩的背影,他的肩膀似乎更寬闊了,比六年前多了許多成熟穩重,還記得大一初見他時,他也是像這樣,留給自己一個優越的背影。


    她沒出息,在那時忽然覺得自己挺膚淺的,見人家一麵,就芳心暗許,她深知他對自己沒意思,可就是控製不住的去喜歡他,就這樣,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默默的喜歡他喜歡了三年。


    齊珩拿著爆米花與奶茶歸來,笑意在臉上掛著,像十裏外的春風。


    “暖暖手。”


    他將熱奶茶遞給她,溫暖在手心蔓延開,驅除了寒意。


    她站起身與他一同入場,途中齊珩張開了手,等待著自己的手放上去,可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麽,手指握成空拳,僵硬的收回。


    程思念看在眼裏,隻當作沒看見,酸澀填滿了心室,往肚子裏咽口氣都覺苦澀難耐。


    他們忽然變得好陌生,陌生到淹沒了過往所有的甜蜜。


    影院內他們落座,很快燈光褪去,電影開場。


    是一場重映的美劇,愛樂之城。


    她全身貫注觀賞著電影中一幀幀彩色畫麵,卻怎麽也看不進去。


    這場電影給她的感覺,遺憾居多,不成想,她與齊珩的結局,竟與電影結局不謀而合。


    電影不論多長,總能看見結局,他們呢?


    暗戀三年,相戀三年,不,或許一直以來,都是她一個人的單相思,她對於他來說,並沒有那麽重要。


    燈光打開,電影謝幕,同時也意味著他們真正的結束。


    人去場空,偌大的電影院,隻剩他們還沒離場。


    齊珩一直安靜下來,等到最後一刻,才悠悠開了口:


    “思念。”


    他的呼喚猶如一個魔咒,將她已封印住的軟弱喚醒。


    “我們是不是…真的結束了?”


    他聲音沙啞,低著頭,沒有勇氣去看她。


    程思念一直知道,他對於感情,一直優柔寡斷,自己也早就想好了措辭,可當他這麽低聲下氣的詢問,她還是不知所以了。


    “嗯。”


    猶豫許久,她簡潔強硬的回應,她不想再回頭了,曾經的卑微不允許。


    “你很恨我吧?”


    他歎了一口氣,重新回歸了現實。


    程思念目光鎖定在銀幕上滑動的白色字幕。


    “齊珩,我不恨你。”


    隻是,太累了。


    齊珩抬頭看她,眼裏滿是疲憊與沉重。


    程思念也看他,故作輕鬆一笑。


    “真的。”


    怕他不相信,她又重複了一遍。


    這個被她深愛著的男人,她怎麽舍得去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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