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桌前,鄭敘秋已經像個沒事人一樣獨坐一側玩手機。


    她心頭漫上心事,憋的慌,也不敢去看對麵的鄭敘秋。


    顧亦安將餐牌遞了上來:


    “你們看看吃什麽,隨便點。”


    鄭敘秋掃了一眼,放下手機拿過餐牌,翻了一遍不滿意,又放了回去:


    “隨便。”


    許澳妍問程思念:


    “你想吃什麽嗎?看看?”


    程思念淡淡微笑:


    “我也隨便。”


    快過七點半,齊珩的身影還未出現,薛瀾也不著急,慢條斯理的整理妝容,許澳妍眼睛就像個釘子一樣,牢牢的釘在了薛瀾身上,一邊喝茶一邊吐槽。


    七點四十五,齊珩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收起了傘,遞給接待員保管,禮貌微笑道謝。


    薛瀾站了起來,掀開簾子朝他招手,齊珩便朝那個方向走去。


    程思念連忙垂下了頭,害怕被發現,雖說他們這個位置是死角,不容易看到,但做賊心虛的心理在作祟,讓她無論如何也抬不起頭。


    齊珩與薛瀾麵對麵坐,正翻開餐盤看菜品,薛瀾貼心的為他倒茶。


    薛瀾今天的確漂亮,要風度不要溫度,一襲淡藍色的及小腿長裙,奶白色高跟鞋與小外套上下呼應,黑長直,配飾精美齊全,就像是名門千金,高貴典雅。


    他們這桌的菜也上齊,飄香四溢,她卻沒什麽胃口,許澳妍在一旁給她瘋狂夾菜,眼珠子還時刻留意著那邊的情況。


    “笑個屁啊笑。”


    她忽然道。


    程思念看過去,隻見齊珩淡淡的微笑,紳士又不失風度,薛瀾嘴唇一張一合,聽不到在說些什麽。


    不看還好,一看,就更沒胃口了,心裏越來越堵,越來越酸,捏著的筷子就這麽停留在碗邊。


    顧亦安看熱鬧不嫌事大:


    “還別說,這倆人處在一塊還挺養眼的。”


    言外之意,挺般配。


    還想繼續說著什麽呢,一扭頭就被許澳妍的一記威脅目光打住。


    程思念的目光不敢明目張膽,餘光下還能看見鄭敘秋,他好似低著頭,再也沒分一點目光給她,齊珩那邊他也全然不在意,專心致誌的吃著飯,事不關己。


    腦袋裏忽然又閃現了不久前,洗手間門口他跟自己說的話,莫名的羞恥感油然而生......


    那邊全程沒出現什麽狀況,隻是單純的聊著天,正常吃完了飯,兩個人便一同走出了餐廳。


    顧亦安連忙擦嘴,叫來服務員買單,許澳妍拉著程思念收東西。


    “回去了嗎?”


    看這倆人火急火燎的,程思念覺得沒必要那麽急。


    許澳妍搖搖頭:


    “回什麽回,跟上去看看。”


    程思念瞪著眼睛,壓低聲線:


    “還跟啊?”


    許澳妍也習慣了她這不爭氣,又愛打退堂鼓的模樣,無奈笑著:


    “都到這一步了,當然跟啊。”


    買完單,顧亦安許澳妍打頭陣,鬼鬼祟祟走在前麵。


    程思念不大想跟了,心情鬱悶,不情不願的跟在後麵,鄭敘秋則慢悠悠的走在最後麵,她感覺到拘束,總覺得他在盯著自己似的。


    齊珩與薛瀾走上了另一條繁華街區,聚集的人來人往成了程思念他們遮擋身體的港灣。


    遠遠的,她看著齊珩修長高挑的背影在人群中大放異彩,旁邊的薛瀾也不遜色,他們倆的距離不近不遠,保持的剛剛好,不疏遠,不親密,像正在曖昧中的男女,把這之間的氛圍拉扯的剛剛好,仿佛隻需薛瀾捅破這一層窗戶紙,他們便順理成章的牽手在一起......


    倆人的背影有著獨有的色彩,瘋了般刻在她的眼睛裏,她的神色逐漸黯淡,街邊的燈也照不亮她的瞳孔,她發覺,又開始想東想西了,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硬要多愁傷感到天昏地暗......


    她停下腳步,靜靜的站在路邊,看著前麵的身影越來越遠,壓抑的感覺卻沒有隨著消散。


    一陣強烈刺耳的汽車鳴笛聲打亂了她的思緒,還沒來得及反應,一灘汙水被車輪碾的老高,準確無誤的噴射在她的身上,一股強大的力道將她火速拉開,然而也沒來得及拯救汙水濺在她身上的瞬間......


    “想什麽呢?看不到車嗎?”


    鄭敘秋捏著她的手臂,皺著眉低吼。


    程思念被吼懵了,後知後覺才感知到身上的不適感。


    汙水濺了一身,衣服上,褲子上,無一幸免,看起來狼狽極了。


    下意思,她道歉:


    “對不起.......”


    他的眉頭皺的更深,紋路陷進了眉心,不顯猙獰,怒氣卻更盛:


    “你蠢貨麽?再偏一點,車把你撞死算了。”


    程思念用手拍著身上的泥水,抬頭笑道:


    “我這麽大人,總不能真撞上我吧?”


    “就你會強詞奪理?”


    他怒氣未消,看她認真處理髒汙的模樣,像看到了舔舐傷口的小貓,心底一軟,瞬間被激發了某種保護欲,剛鬆開的手又重新抓住了她的胳膊,重重的沉下一口氣:


    “拍有什麽用?跟我走。”


    程思念表情愣住,被抓住的手臂也有一刻的僵硬。


    “去......去哪?”


    “少囉嗦。”


    他也不等她說完,蠻橫霸道的就拉著她往回走。


    程思念手上發力,將力道拉了回來:


    “可是,他們?”


    鄭敘秋不耐煩的看著她,又揚起下巴朝反方向指:


    “你看看他們還有人影嗎?”


    她轉過頭尋找幾人的身影,果然,耽誤了一會兒功夫,他們人就不見了。


    “那我們要去哪?”


    鄭敘秋好笑的看著她狼狽不堪的落湯雞模樣:


    “你要頂著這樣一副形象走在街上?”


    他說的不錯,現在自己渾身都髒兮兮,像是剛從泥巴水地裏爬上來,來往的人群都控製不住要看上幾眼,她也感覺沒麵子,隻好乖乖的跟著鄭敘秋走。


    鄭敘秋也滿意了,怒容消了大半。


    他帶自己走進一家服裝店,程思念及時在門口駐足,猶豫道:


    “不用買衣服了吧?我現在回學校換吧。”


    鄭敘秋手插兜,語氣不鹹不淡:


    “你現在跟我走在一起,別人看到了還以為我一個大老爺兒欺負你。”


    “可是.......”


    鄭敘秋重新蹙眉,態度強硬:


    “閉嘴吧,進來,趕快把你那行頭換下來,跟我走一塊,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


    說完,他先一步走了進去。


    程思念咬咬唇,身上是濕的,幾陣吹的她瑟瑟發抖,不想那麽多,步入其後。


    鄭敘秋一進去就懶散的坐在休閑沙發,翹著二郎腿,帶著些痞氣。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導購員提著一整套衣服走過來,對她道:


    “小姐,試衣間在那邊,您先換衣服吧。”


    她有些疑惑,她才剛進來,還沒選呢,怎麽就拿過來給她了?難道是......強買強賣?


    導購在這裏,她也不好看價錢,猶豫也不是,不猶豫也不是,她隻好去看鄭敘秋,鄭敘秋剛好慵懶的抬起眼,盯著她道:


    “看我幹什麽?我能幫你換?”


    導購員捂嘴輕笑,程思念頓時麵紅耳赤,火速收回目光,拿過衣服,逃跑似的跑向試衣間。


    鄭敘秋盯著她落荒而逃的身影,終於沒忍住,露出淺淺的笑意。


    試衣間內,她才找到空去看吊牌,看完之後便開始後悔,整套加起來,有個小一千了,這個月又要吃土了......


    換上寬鬆舒適的牛仔褲與薄衛衣,打包好髒衣服,走出去來到前台買單。


    收銀員禮貌微笑:


    “你男朋友剛剛幫你付過了。”


    程思念一頓,下意識去看還靠坐在沙發處的鄭敘秋。


    她走過去,道:


    “你怎麽先幫我付了?”


    他的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淡淡的又理所應當的:


    “有什麽問題?”


    程思念哭笑不得:


    “當然有問題啊,我的衣服怎麽能讓你給我買單?”


    她翻出手機,找到他的微信,點擊轉賬。


    鄭敘秋看著她這一係列動作,也猜到了她要做什麽,聳聳肩不在意,異常隨意。


    剛打到一千金額,她忽然想到什麽,刪除,打上兩千:


    “對了,還有去年我受傷去醫院,你給我墊的醫藥費,我這一並還你。”


    他那邊收到信息,不屑一顧的掃了眼,漫不經心道:


    “我都忘了,你記這麽久幹什麽?”


    程思念看著他那不在意的表情,深度懷疑,他是不是對錢不感興趣?


    “你忘了不要緊,我不能忘了啊。”


    “我不是說欠著?”


    “這都欠了這麽久了.......”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淡淡哦了一聲,扔下一句沒有溫度的:


    “隨便你吧。”


    程思念疑惑,這怎麽還生氣了?


    手機鈴聲響起,震動著她的手心。


    許澳妍打過來電話,在電話那頭擔憂的問:


    “思念,你去哪了?我這一回頭你人就不見了,是不是走丟了?”


    程思念走到一邊:


    “沒有,我被水濺濕了身,鄭敘秋跟我一起來服裝店買件衣服換。”


    那邊聲音嘈雜,她鬆了口氣:


    “那你發個地址,我們過去找你們。”


    掛掉電話,給許澳妍發地址過去。


    那邊的許澳妍掛掉電話,對身邊的三人道:


    “說是被水濺髒了衣服,跟鄭敘秋去了服裝店。”


    齊珩抬起眼,道:


    “鄭敘秋?”


    許澳妍支支吾吾,反而不好解釋了。


    就在前不久,她與顧亦安就買了杯奶茶的功夫,就倒黴的迎麵撞上了齊珩和薛瀾,她與顧亦安做賊心虛,麵容不自然,還是顧亦安臉皮厚,麵不紅心不跳的去跟他們打招呼,稱他們也是過來玩的。


    許澳妍在這時才發現身後的程思念鄭敘秋倆人不見了,伸長脖子尋找一番,薛瀾看到了,溫柔問:


    “在找人嗎?”


    許澳妍淡淡的嗯了一聲,去問顧亦安,顧亦安也一無所知。


    齊珩看著奇怪的他們,麵容平淡,眼睛卻深邃:


    “找程思念?”


    許澳妍與顧亦安麵麵相覷,嗯了一聲。


    齊珩的神色依舊平靜,語氣也如若:


    “走丟了嗎?”


    許澳妍臉上露出一絲焦急,又伸長脖子在人群中尋找一番。


    齊珩道:


    “打電話了嗎?”


    許澳妍這才想起來,拿起手機尋找程思念的電話號碼,撥通。


    薛瀾站在齊珩後側方,看著這兩個突如其來冒出的人?心生不悅,麵上還不得不保持著和善溫柔的微笑。


    “那我們就先過去找他們了。”


    許澳妍衝顧亦安使了個眼色,顧亦安哦了一聲,跟著她走。


    齊珩在這時叫住了他們:


    “等一下。”


    許澳妍及時停住步伐,回過頭看著齊珩與旁邊的薛瀾,薛瀾也是一絲疑惑的盯著齊珩。


    她心裏沒底,不會是看出來他們盯梢而找自己麻煩吧?


    可齊珩不是個主動找別人麻煩的人,他溫和如初:


    “我跟你們一起。”


    許澳妍一愣,移開眼睛看了眼薛瀾。


    齊珩側過身對薛瀾道:


    “不好意思,我叫個車先送你回去吧。”


    薛瀾大度的搖頭,出其不意道:


    “沒關係啊,我跟你一起吧,不急這一會兒。”


    許澳妍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怒氣入喉,對著齊珩陰陽怪氣:


    “齊師兄還是送她一起回學校吧,我們自己去找人就好了,不耽誤你們”


    齊珩神態自若,好像沒把她的話放在心裏,輕笑回應:


    “走吧,反正也要一起回去。”


    薛瀾麵色一頓,笑容有兩秒的僵硬,淩厲的目光看過許澳妍一眼。


    導購貼心的給他們倆端上一杯熱水,她握著溫水小心的喝著。


    對麵的鄭敘秋抱著手機玩,卻還沒收她轉過去的錢。


    “今天,謝謝你啊。”


    她捧著水杯自然的放至膝蓋處,溫聲細語,真情實感。


    他算給麵子,收起手機,調整了舒適的坐姿後抬起填滿調侃笑意的眼眸看她:


    “謝我什麽?說清楚點,是謝我告訴你齊珩不喜歡薛瀾,還是我拉開你沒讓你沒車撞。”


    他嘴角的弧度更開:


    “還是帶你買衣服?”


    程思念看著他不正經,懶散不羈的模樣,也想不了那麽多,微微一笑:


    “你說的所有,都謝謝。”


    他別有意味的挑了挑眉,眼底更顯散漫:


    “你就這麽說謝謝的?”


    “不……不然呢?”


    他故作傲嬌與不滿:


    “也太沒誠意了?”


    程思念一臉認真:


    “我……不是給你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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