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念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我怎麽就幫她了?”


    他這模樣,怎麽那麽像小時候鄰居家的倒黴孩子,生氣就嘟著嘴,擺著“我生氣了”的架子,等著人哄著來勸。


    他睨了她一眼:


    “怎麽?就幾分鍾的功夫就全忘光了?”


    “我那也不是在幫她呀,我這是在說實話。”


    是的,在說實話,讓他們認清自己的心而已呀?怎麽到他這就變成拉偏架了?


    “就你會說實話?”


    “馬屁拍的還挺響。”


    程思念這時隻想對他說一句:


    “嘴巴不需要可以捐給別人。”


    可想想還是忍了下來,他這人啊,沒半點道理可言,何必要他吵呢。


    她吐了一口氣,視線移到了他臉上明顯的傷痕處。


    他的皮膚跟齊珩一樣白,所以暗紅的傷痕都格外明顯,像一道朱砂色顏料,畫到了剛出窖,還一塵不染如白紙的瓷器上,對他們這種好看的人來說,這樣加工描繪,簡直是在雕刻一件藝術品。


    “你是剛從警局出來麽?”


    他隻眨了兩下眼,也不理睬她。


    她當成習以為常。


    “你這些傷口,在警局裏麵沒有處理麽?”


    他斜視,用餘光剮了她一眼,冷冷道:


    “你管這麽多幹什麽?”


    程思念抿了抿唇,看了眼醫院環境,站起身:


    “正好也在醫院了,找醫生處理下吧。”


    他抬起頭看著居高臨下的她,終於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同時也像曇花一現似的轉瞬即逝,恢複成了高冷模樣,隻不過兩種表情的銜接他沒處理好,以至於他擺什麽表情都像刻意為之。


    “都過了這麽久了,該結痂的都結痂了,還處理什麽?”


    程思念淡淡微笑:


    “消消毒,抹點藥總會好的快些,你這位大帥哥,也不喜歡天天頂著一張傷痕累累的臉吧?”


    他的目光一頓,喉結也沒意識的上下滑動了一下,也不知是什麽讓他移開了倔強的目光,將此刻最真實的反應隱藏在了眼皮之下。


    “你真會多管閑事。”


    “那就當我多管閑事好了,走吧。”


    看他動搖了,她彎下腰抓住了他的手腕,憑借著力道將他從座位上拉起來。


    他的身軀站直,頓時覆蓋了她整個視線,目光所及之處,是他僵硬有力的胸膛......


    被她拉著的手臂也在一瞬間僵硬,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


    他臉上的冷漠再也維持不住,應接不暇的措手不及讓他沒有第一時間甩開她的手。


    程思念還覺得奇怪呢,他什麽時候就變得這麽聽話了?


    一路上話也不說,就乖乖的跟著她走。


    這男人真是像陰晴不定的天氣一樣變化莫測,她一直覺得,他更像是一隻高傲的貓,不屑接近別人,也不讓別人接近,適合獨自美麗,但碰到什麽事也容易炸毛,炸完毛哈完氣之後又相安無事的恢複成了高傲冷淡的姿態,不可一世的用眼神俯瞰一切。


    ——


    鄭敘秋這一檔子事,在學校又是弄得人盡皆知,現在人人提到鄭敘秋,都是啼笑皆非,他也算是憑本事,在學校成為了除齊珩外,另一個風雲人物,隻不過完全相反,齊珩是登峰造極,他是混世魔王。


    最後以周雅琴親自來學校道歉,並寫下保證書沒有下次才勉強解決。


    齊珩如期到盛世實習,而在前一晚,她猶猶豫豫一個小時,在屬於他的微信界麵上打上字又刪,刪了又打,肚子裏有千萬句要說的話,僅僅隻對著屏幕,還是緊張的一個字也打不出來。


    【工作順利。】


    短短四個字,包含著她說不清,道不明的千言萬語。


    那邊隔了幾分鍾,才回了句:


    【謝謝。】


    【晚安。】


    她看到晚安時,心裏是五味雜陳,他是想結束跟自己的聊天嗎?這麽快就一句結束語打發了她......


    那為什麽,跟薛瀾,就能有話說?還忙裏偷閑?跟自己,這麽長時間了,也沒發句信息,好不容易她鼓起勇氣發了個微信,還感覺到了他的極度敷衍......


    越想心裏就越堵,一時豁然開朗,一時又黯然神傷,連許澳妍看到她都覺得她精神分裂。


    ——自從他工作後,他就再沒有出現在她的生活,連記錄生活的朋友圈也沒有一條,她還傻傻的每天去刷新朋友圈,結果,沒有等到她想看到的內容。


    他就好像從沒出現過一樣,從不會主動聯係自己,而她,想聯係他,卻缺少一個正當理由,她太怕打擾到他。


    她按部就班的過著自己索然無味的生活,他也在另一個空間認真工作,倆人就像處在兩條平行線上一樣,再也沒有交集......


    等再次見到他,是在一個半月後鄭薇夏的生日會上。


    鄭薇夏在半個月以前已經出院,當時她還去看過她,去鄭家坐了坐,不過沒看到齊珩。


    鄭薇夏在前幾天就給她發了微信,說是她生日,邀請她來家裏吃晚飯,程思念同意了。


    六月的天氣炎熱難耐,過了白天樹上的蟬蛹還不歇不息的歌唱著。


    程思念和許澳妍走出校門,打算和顧亦安一起去鄭家過生日。


    那輛奧迪車在人群中很顯眼,顧亦安倚靠在車旁看手機,路過的女生們都要看上一眼這位富家公子。


    他總是能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許澳妍,然後迎上前來,笑容滿麵。


    他額頭上布滿了細碎的汗珠,好在頭發不長,不會與汗水貼合在一起。


    “你怎麽不再車裏等?”


    許澳妍問道。


    他笑嘻嘻:


    “在車裏等不好看到你們嘛。”


    許澳妍早就習慣了他的嘴貧,跟著他來到副駕駛,顧亦安給她開門,服務周到。


    程思念看在眼裏,倒有些羨慕了。


    顧亦安注意到眼巴巴的她,問:


    “怎麽啦?要不要我幫你開門?”


    他開玩笑沒個正形,程思念見怪不怪,淡笑著搖搖頭,開門。


    一個身影落在她眼底,他黑衣黑褲,卻斂不去他骨子裏透出來的倨傲與清冷。


    他轉過頭,直直的對上她的目光,然後,扔出一句欠扁的話:


    “看什麽看?沒見過嗎?”


    前麵顧亦安也已經坐了進去,她不好耽誤,坐進關內。


    許澳妍透過後視鏡看鄭敘秋,問旁邊係安全帶的顧亦安:


    “你們倆怎麽一起?”


    顧亦安隻翻了個白眼:


    “你問他。”


    許澳妍卻把話頭拋給了在事不關己狀態下的程思念:


    “思念,你問問他。”


    “啊?”


    她雖然有些莫名其妙,還是接了話題,看向他:


    “呃......你們兩個怎麽一起過來?”


    鄭敘秋一臉看白癡的目光在她臉上打量:


    “鄭薇夏拜托我來接你,你有意見嗎?”


    “沒有......”


    前麵的許澳妍輕笑出聲,扭過身子看了看程思念,又把含笑的目光放到了一臉冷漠的鄭敘秋身上:


    “鄭敘秋,我們大家都認識那麽久了,你怎麽老是一副桀驁不馴凶巴巴的樣子啊?”


    鄭敘秋直接不理她,抱著手臂看向了窗外。


    顧亦安一邊開車,一邊道:


    “嘁,這人從小就這樣,好像每天都有人欠他百八十萬一樣。”


    鄭敘秋狹長的眼掃過前排座位:


    “怎麽也不見你還我錢?”


    “你他媽少放屁了,狗欠你錢。”


    這倆相處模式的確有趣,雖然每天吵吵鬧鬧,人身攻擊,但也在其中多了真實和舒適,是枯燥生活中的調味料。


    “馬上可能要下雨了。”


    顧亦安刹車等綠燈,探出窗外看了眼無邊無際的天空。


    程思念也從半開的窗戶探出半個頭,天空的底色暗了下來,大塊大塊的烏雲遮蓋了天空原有的色彩,沉悶的好像要往大地壓下來,的確是在醞釀著一場大雨。


    許澳妍查著手機天氣預報:


    “好像過會兒有暴雨呢。”


    顧亦安接話:


    “這幾天實在悶熱的難受。”


    正值下班高峰,車輛擁堵,程思念還在看著窗外,莫名其妙就又想起了齊珩,他,應該也下班了?


    一想到等下可能要見到他,她的心就突突直跳。


    到達鄭家,天已經黑透了,下車時一陣陣狂風席卷著樹葉,砸在人的身上。


    幾人火速進入到主廳。


    是張阿姨和周雅琴迎接的他們,鄭薇夏剛從樓上下來,一襲潔白無瑕雪紡連衣裙,海藻般的長發慵懶的盤在腦後,用幾朵小花點綴,妝容清新脫俗,一改往日禦姐甜辣,多了幾分溫婉柔美,活脫脫是法式莊園裏的小仙女。


    她真美......


    程思念看她的目光充滿了羨慕。


    她走過來拉程思念的手:


    “你來啦。”


    程思念正好將手裏和許澳妍共同準備的禮物遞給她:


    “生日快樂。”


    她也不推脫,大方接受:


    “謝謝。”


    幾個年輕人被周雅琴安置在沙發處休息,和張阿姨一起端來瓜果點心。


    “飯還沒好呢,你們先吃點水果點心,墊墊肚子。”


    她招待完,就跑去廚房幫忙了。


    客廳被精心布置過,鮮花氣球一樣不少,很有過生日的氛圍。


    程思念坐在沙發上,忍不住往樓上看,他沒在麽?


    忽然間一聲悶雷橫空出世,眾人都被嚇了一跳,狂風在外肆意妄為,敲打著四周的窗,宣告著暴風雨的即將來臨。


    看著大家都在忙著關窗,鄭薇夏叉起腰,表情很不滿:


    “什麽啊,老天爺是跟我有仇麽?我生日給我狂風暴雨。”


    鄭敘秋癱在沙發上,盯著手機眼睛都懶得抬一下:


    “的確有仇。”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程思念關好窗,看著窗外麵被狂風淩虐過的花草樹木,擔憂著暴風雨過後恐怕一片狼藉。


    像枯枝般的閃電在空中現行,緊跟其後的,是如雷貫耳的雷聲。


    周雅琴從廚房走出來,看著這天氣,微微皺著眉頭,很苦惱。


    “這雨怎麽說下就下?”


    她自言自語一句,轉頭看向鄭薇夏:


    “對啊,阿珩怎麽還沒回來?給他打個電話,讓他開車小心些。”


    聽到這個名字,程思念下意識的朝她們看去。


    鄭薇夏倒無所謂:


    “哎喲,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周雅琴嘖了一聲:


    “你這孩子,讓你打你就打。”


    看鄭薇夏還沒動作,她隻好無奈的去拿手機自己打。


    距離遠了,程思念聽不清周雅琴說了些什麽,內容也比較簡短,一兩分鍾的功夫,她就掛斷了電話。


    雷聲總是毫無征兆的在空中炸裂開,刺激著眾人的耳膜。


    她肩膀一抖,不知道是被雷聲嚇到還是因為心裏太焦躁不安。


    還記得去年那一次,齊珩跟她說過,他害怕雷聲。


    許澳妍看到了她局促不安的模樣,從沙發另一頭走過來坐到她身邊。


    “怎麽了?不舒服?”


    側麵的鄭敘秋終於舍得抬起眼,將一絲目光留給了這邊。


    程思念笑笑:


    “沒事。”


    沒一會兒,傾盆大雨發泄似的往地下倒戈,雨滴砸在地麵,劈裏啪啦一通響,全麵覆蓋了屋內的一切聲響。


    她心不在焉的在雨聲,風聲,雷聲裏度過了漫長的半個鍾,終於,在一聲扭動大門的聲響徹底打破了這濃鬱的擔憂。


    她猛然站起了身,惹的周圍幾人也紛紛朝門口看去。


    齊珩一手提著蛋糕,另一隻手挎著西裝外套,一身濕漉漉的走了進來。


    周雅琴見了,連忙吩咐張阿姨先去拿毛巾。


    他的黑發被猛烈的雨水澆溉的不成樣子,不斷的往身上滴著水,他襯衫袖口挽至小臂,有著完美肌肉線條的一截白皙手臂露了出來,身上的白襯衫濕透,緊緊的貼合在身體上,透過一層薄紗,能明顯看到線條流暢的胸肌和腹肌......


    這場雨並沒有讓他變成狼狽的落湯雞,反而透著色氣滿滿的禁欲感,寬肩窄腰,任誰看了不噴鼻血?


    他接過毛巾擦頭發,朝這邊點頭微笑,走上樓洗澡換衣服。


    許澳妍簡直看呆了,站在她身旁,程思念能明顯聽見她咽口水的聲音,以及一句發自內心的驚歎:


    “絕了。”


    程思念已經麵紅耳赤,方寸大亂,她說什麽完全沒聽到。


    這時,周雅琴已經配合著張阿姨把佳肴端上桌,眉目清潤的微笑著:


    “孩子們快洗手吃飯。”


    程思念走到周雅琴身邊,問了句:


    “鄭叔叔不回來嗎?”


    周雅琴的臉拉了下來,一邊搖頭一邊道:


    “出差去了,他心裏眼裏啊,也就隻有工作公司,像兒子女兒過生日這些,他哪還當回事?也不怪兒子女兒跟他不和,不用管他,去洗手。”


    程思念洗好了手,順手幫著擺放菜品和碗筷。


    張阿姨周雅琴她們下了大功夫,準備了十菜一湯,大魚大肉,應有盡有,各個色香味俱全,看的大家口水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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