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十點,齊珩給她回了一條微信:


    【我來接你下班。】


    程思念盯著那文字,居然笑不出來。


    臨走時,趙平娜叫住了程思念。


    程思念看她板著臉,臉色深沉著,不用細想,也能知道要挨一頓訓。


    辦公室內,趙平娜坐在椅子上,一頓訓斥正如程思念所料,劈頭蓋臉的甩了下來。


    “程思念,我不管你是感情上出什麽問題,別把情緒影響到工作上來。”


    “你是在上班,不是來玩不是來混日子,就你這種狀態,工作上出現問題,誰會給你擦屁股?”


    “都是成年人了,對待工作,對待任何事情,都要負責任,這個道理,從小到大,老師都教過吧?”


    “我警告你,要再讓我發現一次你把情緒帶到公司,帶到工作上,影響我們部門的效率,馬上收拾東西滾蛋,我這裏,不需要你這樣的人。”


    趙平娜對程思念早結婚這件事,一直持有意見,所以程思念隻要是有一丁點不好情緒表露出來,她都不分青紅皂白的認為是程思念的感情,婚姻出現問題。


    雖然,這次的確是因為感情上不好的情緒而心不在焉。


    夜晚的風依然涼涼的,程思念攏了攏外套,站在梨樹下等齊珩過來。


    微風拂過,頭頂一片新葉剮蹭,沙沙作響,程思念發了一會兒呆,齊珩也來了。


    兩人在車上隨意的聊了兩句後,程思念便沒說話了。齊珩也疲累,能繼續把車開好已實屬不易。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心裏頭悶悶的,總覺得藏著千萬件事無法清空。


    “怎麽了,不開心?”


    齊珩中途看了程思念好多眼,越看越不對勁。


    程思念緊捏著衣角,很清楚自己的情緒外露的很明顯。


    她看了眼齊珩的側臉,腦海裏立馬浮現了那張合照…


    她已知那個人是他,可當看到這同樣的一個角度時,還是會怔一下。


    “嗯,不開心。”


    齊珩挑眉,嘴角弧度微微上揚:


    “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


    “被上司罵了。”


    齊珩驚訝:


    “罵你?”


    在他心裏,程思念一直是規矩沉靜的乖乖女形象。


    “她說我心思不在工作上麵。”


    程思念循序漸進,自以為是聰明方式,可以順其自然的問出那件事。


    齊珩不是她心頭緒,自然沒那麽輕而易舉入套。


    “這段時間太累了,沒休息好吧?”


    “不要太大壓力,適當放鬆,真覺得太累了,就請假 休息幾天。”


    前方紅燈剛好跳綠燈,齊珩稍微加了點速,開過了另一條馬路。再前麵,就到小區了。


    回到家,齊珩見程思念還是有些頹靡,主動拿下她肩上包,把她按到沙發上坐下後,到飲水機處裝了一杯溫水遞給她。


    “餓不餓,我煮東西給你吃。”


    齊珩脫下西裝外套,貼著身體的白襯衣有點皺。


    程思念挺餓的,中午晚上都啃的麵包,壓根沒進什麽主食。


    但她心疼齊珩同樣是辛勞工作,其中艱辛不比她少。


    “不用啦,我不餓。”


    程思念笑了笑。


    齊珩唇角一勾,揉了揉她的發絲便斯文的挽起袖口,往廚房走去。


    “我煮麵給你吃。”


    程思念看他高大的背影發起楞來。


    難道她把“我很餓”三個字都畫在臉上了?還是說齊珩有洞察人心的本領?


    程思念走進廚房一起幫忙,順便把裝中藥帶去公司的保溫杯拿來洗。


    工作忙,為了省時間,程思念都是一次性熬好,分兩次喝。


    齊珩在旁邊處理食材,側眸看見。


    “這藥你還在喝?”


    程思念偷偷瞄了眼齊珩,他臉色嚴肅深沉,沒看她,自顧處理著手中食材。


    齊珩一直都反對她喝這些藥,也說過很多次,每次看到她喝,都會不高興。


    那些“我不在乎能不能有孩子。”這類的話程思念聽了一遍又一遍,心也跟著一次又一次的挫敗壓抑,繼而產生對他感情的懷疑…


    他怎麽能不在乎呢?


    萬一,他們一直沒能擁有一個孩子,他也不在乎,不會覺得遺憾嗎?


    齊珩煮了兩人份的麵。簡單一碗麵,飄香四溢,勾著味蕾食欲。


    兩人各自吃著麵,齊珩拿著手機一直在看,不斷給人回複著信息。


    程思念用餘光看他,引起一係列的遐想。


    麵對於齊珩,她的心思總是敏感又多疑,在一起以後,這種心理越發明顯。


    她做不到不去在意,思來想去,鼓起勇氣問道:


    “那個…..”


    齊珩抬頭看她,知她有話說,把手機關了放於桌麵上。


    “怎麽了?”


    “你昨天….跟薇夏姐一起吃的午飯?”


    程思念目光閃躲,卻又沒有錯過他每一個表情。


    齊珩表情平靜,似乎思考了下她的問題。


    程思念噎了一下,作解釋:


    “那個,我看到薇夏姐發了條朋友圈,看到你們一起吃飯了…當然,我不是說你們不能一起吃飯啦,就是…”


    是相約,還是碰巧遇到?


    程思念覺得,碰巧遇到的概率不大,齊珩日日忙的不可開交,怎會有時間同鄭薇夏吃頓飯?


    “碰巧遇上了。”


    然而,他偏偏….


    齊珩神色自若:


    “昨天跟客戶一起吃飯,同一家餐廳,剛好碰上她一個人。”


    “那她發的那條朋友圈,你看到了嗎?”


    程思念又問。


    “她發了什麽?我沒看到。”


    齊珩目光中透出的純摯與疑惑不像是撒謊。


    這個想法驟然迸出時, 程思念後知後覺感到羞愧與後怕。


    她居然質疑齊珩說謊….


    ——


    鄭家。


    夜風徐徐,輕撫在鄭敘秋沉鬱的麵龐上。月光慘白,不及他神色凝重。


    大門口一輛出租車停下,鄭薇夏開門下車。


    她正看著手機,一抬頭,被坐在涼亭裏的鄭敘秋嚇了一跳。


    “你有病啊,那麽晚你不在家呆著在這裏幹什麽?”


    鄭薇夏撫慰著胸口內受到驚嚇的心髒。


    涼亭沒燈,不遠處照明的路燈時間久遠,光亮不足,照亮人的麵孔都馬馬虎虎。


    鄭敘秋抬眼盯著鄭薇夏,目光中湧出寒潮。


    “你那條朋友圈,什麽情況?”


    他也是才看到那條朋友圈,當時就給鄭薇夏打了電話,但沒人接,以至於他專門回來一趟在這守株待兔。


    鄭薇夏攏了攏外套,不明所以:


    “什麽朋友圈?”


    因為跟周行延吵架,她這段時間賭氣都會回鄭家住。


    “最新的那條,那張照片和文案什麽意思?”


    鄭敘秋架起長腿,語氣冷然,無形的壓迫感讓鄭薇夏心髒咯噔。


    “什麽什麽意思?沒什麽意思啊。”


    鄭薇夏莫名其妙的聳聳肩:


    “幹什麽?大半夜不睡覺,特意在這等我,就為了問這麽無聊的問題?我發什麽朋友圈還要經你同意?”


    她這樣不在意的模樣,讓鄭敘秋有了絲躁意,劍眉皺起,眉目燃起一簇火光。


    “鄭薇夏,你到底是蠢還是成心的?你不知道你那文案會引人誤會嗎?”


    “誤會?引誰誤會啊?我發什麽內容是我權利吧?”


    鄭薇夏覺得好笑。


    “是你的權利沒錯,但行駛權利時注意分寸感,不會造成他人負麵影響,是一個成年人該具備的吧?”


    “鄭敘秋,你大晚上發什麽瘋?我輪得到你教我嗎?說到分寸感,現在是誰最沒有分寸感的在教訓姐姐?”


    鄭薇夏被氣的不輕,雙頰浮現兩抹淡紅。這段時間同周行延鬧別扭,情緒本就管理不當,因此,誰都不敢惹她。


    “我發那朋友圈怎麽了?讓誰不舒服了?讓誰產生負麵影響了?”


    鄭敘秋壓低聲線,嗓音厚重,調整怒氣後沉穩的質感:


    “他齊珩是結了婚的人,是有婦之夫,你跟他走那麽近,很合適麽?”


    鄭薇夏聽了,默了幾秒,眼皮一垂,本以為是反思,抬眼卻是滿滿不屑與輕視。


    “怎麽?結了婚他就不是齊珩了?結了婚就要跟我們斷絕來往了是麽?我們一起生活了十幾年,他現在成家了就不再是我們鄭家人,我們鄭家人一起吃個飯就是沒分寸了?照這麽說,以後大家都別一起吃飯了唄。”


    她冷冷嗮了聲:


    “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唄?這是在為某人打抱不平呢。”


    鄭敘秋眉頭皺的更深:


    “鄭薇夏,你別在這偷換概念,顛倒黑白。”


    繼而,他目光深沉,深色的眸子漆黑如曜石,猶如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我不管你是出於什麽目的搞出這一出,馬上把那條朋友圈刪除,再一個,不要有事沒事就去打擾齊珩,摻合進別人的生活。”


    鄭薇夏凶狠的瞪著這個隱匿在黑暗中,臉龐半明半暗的男人。


    “你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不就是一條朋友圈嗎,至於這麽嚴厲的跟我鬧嗎?”


    “隻是一條朋友圈嗎?”


    鄭敘秋安靜的盯著她,猶如潛伏在暗黑中的孤獸,懶散盯著眼前的獵物,遊刃有餘,不慌不忙,實則是悄無聲息的試探,早就暗藏殺機。


    鄭薇夏被他盯的莫名心虛,她移開視線,還是高傲仰著頭寧死不屈。


    她發這條朋友圈,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與周行延大吵大鬧後冷戰,他不來找她,不打電話,她氣不過,沒地發泄,就想用這種幼稚的方式氣他,吸引他的注意。


    但她想錯了,抑或是不了解他。周行延一直都是個狠心的人,這種小伎倆,根本不入他眼,甚至覺得鄙夷唾棄。


    一輛奧迪車緩緩駛入鄭家大門,耀眼的車燈瞬時填滿了整個院子。


    鄭薇夏從自己的思緒抽離,退到一邊給車讓路。


    車子停在了姐弟兩身側,車窗降下來,一張蒼老疲憊的臉露出來。


    “你們兩聚在這裏幹嗎?”


    鄭舒文很嚴肅,平常的一句話總是不怒自威。


    “沒什麽。”


    鄭薇夏捋發,轉頭看到鄭敘秋已經插著兜往家門口走了,留下冷峻修長的背影。


    ——


    半個月後,是周雅琴的生日。


    程思念與齊珩下了班,一同回鄭家過生日。


    本來說選個餐廳,一家人出去吃,便利又輕鬆,但周雅琴還是想在家裏過,一家人團團圓圓吃個飯就很滿足。


    壽星最大,怎麽都要依著來。


    程思念齊珩二人買了禮品吃食,趕著個把鍾的車程,來到鄭家。


    周雅琴一見程思念,就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直接忽略了邊上的齊珩。


    程思念拿出前段時間就精挑細選的禮物送給她。是一副珍珠耳環。


    周雅琴獨愛珍珠,衣服首飾都離不開這樣物品。這飾品也符合她的氣質,優雅大方。


    美味佳肴已經準備好,擺了一大桌。林阿姨係著圍裙,將一鍋湯端上桌又折回廚房。


    “餓了吧?快來吃飯。”


    周雅琴拉著程思念的手,帶到餐桌,又一手招呼齊珩。


    “鄭敘秋,薇夏姐他們還沒回來麽?等等他們吧。”


    程思念環顧四周,沒看到除周雅琴林阿姨之外的人。


    周雅琴無奈的搖搖頭,目光裏難掩失落:


    “我的生日,算不了什麽的,不好耽誤他們忙。”


    聽到這,程思念想到家中的父母,有些心酸。


    “你們工作那麽忙,能來陪我過生日,我很高興。”


    周雅琴微笑,滿眼欣慰感動的看著兩人。


    原以為團團圓圓的一頓飯,卻隻有壽星,林阿姨,齊珩程思念四個人。雖然生日照舊過,卻少了闔家歡樂的感覺。


    吃完了生日蛋糕,周雅琴就趕著夫妻兩回家。


    本來過來一趟,就不方便,天色已晚,明日還要起起早貪黑,討不到休息,實在心疼這兩年輕人。


    回到二人小窩,兩個人都累的筋疲力盡。


    齊珩枕著程思念的大腿小眯一會兒,便起身去洗手間洗澡。


    程思念拿起手機翻閱著晚上工作群所發的幾百條信息,選擇性回複。


    齊珩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起來電鈴聲,然而浴室水聲淋漓,蓋住了聲音。


    程思念看了眼來電顯示,本想告知齊珩一聲,但看到屏幕上跳躍著“薇夏”二字,她心髒重重跳動了一下,到嘴邊的話生生的噎了下去。


    鈴聲響了十幾秒,由那邊掛斷。沒過一會兒,一條訊息傳了過來,依舊是鄭薇夏。


    那條信息像吸鐵石一般,吸引著程思念的目光。


    【周二晚上九龍城翡翠館,八點,不要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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