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初冬的氛圍壓了上來。


    自那晚以後一連幾天,程思念都沒與齊珩再見過麵,除必要工作需要聯係,二人也沒再開拓其他話題。


    感知到齊珩的漠然,程思念心裏又不是滋味。


    她不斷懷疑,是不是那晚自己的情緒太激進了?


    幾日的時間度日如年,程思念心裏矛盾又複雜,她怪自己扭捏敏感,又覺得保持距離沒什麽不對。


    許澳妍知道程思念搬家,當日晚上就到家中來看望。


    倆人窩在沙發,共蓋一條毛毯,零食布滿一桌,電視裏放著最新的喜劇影片。


    許澳妍看著電影,渲染出笑聲。


    程思念試著全神貫注看,但怎麽也笑不出來。


    “你就太多愁善感。”


    許澳妍拍上程思念的大腿。


    “你既然還喜歡他,為什麽這麽糾結?”


    程思念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你真看不出來,他想跟你重新開始嗎?”


    許澳妍分析:“他如果不喜歡你,能在你一通電話就火急火燎趕過去?能讓你住他家又積極幫你搬家嗎?我這個外人都看出來,他有意在拉近你們之間的距離。”


    程思念垂眸:“可那又怎麽樣……”


    他們之間的隔閡,早就跨越不過去了,遲來的愛意也彌補不了。


    “那又怎麽樣?”


    許澳妍震驚程思念的發言。


    “那我問你,你是不是還喜歡他?”


    許澳妍把電視聲音調小,換了個姿勢,麵對程思念。


    程思念在她認真審視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我一直都愛著他,從始至終,隻深不淺。”


    “可是,我單方麵的愛,愛的太卑微了,我瞻前顧後,害怕他不愛我,惶恐他愛的沒我那麽深,一點都沒安全感。”


    程思念看向許澳妍,露出一個苦澀微笑:


    “這感覺,一點也不好。”


    “這隻是你自己的想法,你老自以為是。”


    程思念點了點頭:“是吧。”


    三天後的夜晚,程思念洗完澡走出浴室。


    她沒穿鞋,冰涼的地板接觸著她腳麵,冷的她發顫。


    她連忙找拖鞋,晚上在公司加班顧不上吃東西,肚子不滿的叫囂抗議。


    她就著冰箱食材,打算煮個麵吃。


    簡單煮了個麵,看起來毫無食欲,跟齊珩做的沒法比。


    不過也容不得她挑三揀四,剛吃了幾口就聽到臥室的手機鈴聲響起。


    程思念走進臥室拿手機,但對方已經掛斷了。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看到齊珩的名字,心髒猛然收縮。


    齊珩連續打了三個電話,但程思念在廚房忙活著沒有聽到。


    她正看著手機發愣,鈴聲再次響起。


    猶豫再三,她還是接起電話。


    電話那邊陷進長久的沉默,程思念隻聽到他微弱的呼吸聲。


    “我想見你。”


    齊珩倦怠的聲音,摻雜著嘶啞。


    程思念身子僵硬,腦袋一片空白。


    “好不好?”


    齊珩乞求的口吻,讓程思念身子酥麻,心髒某處也像被狠狠踩了一腳。


    “你在哪……”


    “你家樓下。”


    “……”


    程思念跑到窗台,推開窗朝下看。


    果真看到了一個人影立在路燈下。


    暖黃光暈下,他的輪廓模糊不清,寒風瑟瑟,夾雜著微雨。


    他站著沒動,身子無力的倚靠在燈柱。


    程思念看出他不太對勁,外套都顧得上穿,就關門下樓。


    處於同一平等的距離視角,齊珩頹靡的臉龐映入眼簾。


    雨霧裏夾雜著雪,下的濃稠又朦朧。


    他雙目泛紅,烏黑濃密的發絲上沾染密密麻麻的霧珠,衣領也亂糟糟的,像是喝了酒……


    齊珩看到程思念,扶著柱子站直身子,歪歪扭扭,跌跌撞撞的朝她走來。


    程思念什麽都沒想,空著腦袋就向著他走去。


    “你怎麽……”


    他走近,一瞬間脫了力般,倒在了程思念頸窩,炙熱錯亂的呼吸噴灑在她耳廓……


    程思念站直身子,努力支撐起他的重量。


    湊得近,程思念聞到了他身上厚重的酒精氣息,全都一股腦衝進鼻腔,她腦子暈乎乎的。


    程思念隻穿了睡裙,半截小腿還在外麵露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齊珩此刻意識不清,程思念隻能先拖著他上樓。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齊珩連拖帶拽上樓,關上門,程思念已經累的虛脫,她脫手把齊珩扔到沙發,抽身不得,齊珩還不肯放她手,帶力一拽,她重重倒在他身上。


    程思念撞到他胸膛,撞懵了,齊珩緊緊抱著她,她掙脫了好幾分鍾才掙脫他懷抱。


    齊珩垂著眼,看不到是不是昏睡過去了。


    程思念平複了紊亂的心跳呼吸,扭頭到廚房倒水。


    水已經沒有,程思念又重新燒熱水。


    程思念的思緒隨著水壺中升騰的濕熱水汽一同飄走,忽然一雙手從身後環住了她的腰,背上一重,滾燙的溫度貼在她身上。


    她嚇了一跳,齊珩的腦袋垂下,抵在她肩膀上。


    他屬實像個膏藥,程思念走哪,他貼到哪。


    這樣醉醺醺的,程思念跟他講不了道理,掰不開他的手臂,她就扭了個身想要推他。


    可剛轉過來,齊珩忽然把她托起,整個人被他放到了一旁的餐桌上,不管程思念怎麽推他,他都沒放手的意思,變本加厲躋身於她雙腿之間......


    “你......”


    程思念雙手抵在他胸膛,怎麽也推不開他,無計可施她隻能往後挪,可齊珩下決心要跟她貼著,扶著她的腰又往他身上按。


    他雙眼染上迷離,耳朵臉頰紅了一片,像被酒精灼燒。


    程思念感覺到他身體某處的異樣,縮了縮腿。


    齊珩抱著她,腦袋貼上了她頸窩,粗重的呼吸,帶著酒精的氣味,橫掃過程思念脖頸每一處肌膚。


    他的頭發紮的程思念很癢,鼻尖劃過脖頸,耳垂,再到鎖骨,似縱火般,點燃了程思念身體裏的熱量。


    不是說喝醉的男人不具備那種功能嗎?怎麽到齊珩身上就變樣了?


    程思念感覺到他體溫越來越熱,空氣中彌漫著酒精味的曖昧氣息。


    奈何程思念根本推不開他,被他一通撩撥,身子都發軟。


    齊珩很少喝酒,也幾乎不會喝的酩酊大醉。


    怎麽他每一次喝醉,都喜歡做些荒唐的事?仗著神誌不清,就可以肆無忌憚,不負責了麽?


    不對,上一次他為他的荒唐行為負責了,所以她才有機會跟他在一起。


    僅僅是負責而已,程思念到現在還抱有這種想法。


    “你清醒點......”


    作為一個理智人,程思念不可能與他共沉淪,她用力推開齊珩的腦袋。


    齊珩盯著她,眼眸中閃著意亂情迷的光。


    他忽然抓住程思念的手,帶到某處,按著。


    “你幫我好不好?”


    他嗓音沙啞的不成樣子,像在極力克製著欲望。


    隔著衣料,滾燙灼燒著她手心。


    她像摸到燙手山芋,一下就掙脫了齊珩的手,麵紅耳赤的驚叫一聲:“不好!”


    齊珩被拒絕,滿臉委屈。


    對,程思念沒看錯,就是委屈。


    他眼眶發紅,像小狗一樣,又埋頭躲進程思念頸窩,像能獲取撫慰般。


    程思念沒見過他這樣,一時間不知該怎麽應對。


    兩顆心髒相對跳動著,頻率相等,都激烈。


    齊珩把程思念抱的更緊,想要把她揉進身體。


    “你多看看我好不好?”


    齊珩的聲音近在咫尺,他是貼著她耳朵說的,炙熱的呼吸讓程思念激起戰栗。


    他這是……對她說?


    “你不要說走就走好不好?”


    他的嗓音隱約帶著哭腔,哀求。


    程思念的心髒已經漏掉好幾拍,再不恢複正常,她可能會窒息。


    這樣的齊珩展現在麵前,超乎了她的認知,她合理懷疑齊珩喝的不是酒,是催情藥,情緒泄了一波又一波,根本無力招架。


    “我好難受啊......”


    他的唇擦過肌膚,肆意遍布。


    程思念再不阻止,後果沒辦法承擔。


    她捧起齊珩的臉,嚴肅認真的叫他:“齊珩。”


    他盯了她好幾秒,最後垂眸,嘴唇微張:“對不起......”


    他倒在程思念身上,沒再強製禁錮她。


    程思念大喘著氣,心情複雜的再次扛他進房間,放床上。


    她給他蓋好被子,坐在床邊注視著已陷入昏睡的齊珩。


    她重重吐了一口氣,自言自語:“不要走心,不要走心......”


    可怎麽能不走心,她又不是木頭,連心都是木頭雕刻的。


    她滿是無奈看著緊閉雙目的齊珩,她不知道該用何種表情去注視著他。


    每當她要逃避放棄,他就忽然出現打亂她的心,為什麽他不能放過她呢?


    窗外夜色依舊,黑的像攪勻的墨汁,星光被遮蓋,似沒有希望的深淵。


    清晨熹光如約而至,程思念從沙發上起身,渾身酸軟。


    她一夜沒睡著,守著夜越來越濃,待得天光漸明。


    程思念小心翼翼,放輕腳步,緩緩推開房門,看見齊珩把整個人都窩進被窩,隻留半個毛茸茸的腦袋。


    狹小的房間被過期的酒味發酵一晚,空氣中透著刺鼻的氣味。


    程思念躡手躡腳走進去,翻出一套衣服到洗手間換好,出門買早餐。


    清晨氣溫驟降,下到零點,比夜晚還要凜冽刺骨。


    程思念買好早餐回來,從口袋掏出鑰匙開門。


    大門拉開,齊珩的麵龐,以及他欲開門離開的姿勢衝入視野。


    猝不及防的打正麵,程思念與齊珩都懵了十幾秒,空氣都凍結。


    他發絲淩亂,衣衫也不似平常整齊,外套搭在手腕,拉門把手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


    “你…….吃早餐嗎?”


    程思念的臉爬上詭異的緋紅,她舉起手中兩人份早餐。


    “我……”


    齊珩的嗓音還是沙啞,他盯著程思念看了幾秒,神情些許不自然。


    “我先回去了……”


    他盡顯狼狽,倒不是形象,是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難堪與悔恨。


    幾個小時前才發生過的事,清晰的倒映在腦海,程思念沒法說出口。


    她側過身,退到一邊,讓齊珩走出去。


    “抱歉……”


    齊珩停留在她身旁一刻,低沉的嗓音匯集了複雜情感。


    齊珩打車回家,路程中,他一直保持著痛苦的表情,手撐在太陽穴處,眉頭緊鎖,垂下的睫毛覆蓋著情緒。


    他不像程思念,沾了酒就斷片,事後失憶,昨晚故事的每一個橋段,都像幻燈片似的循環播放。


    他無比清楚的是,每一次醉酒都會控製不住的抒發掉所有積壓的感情,更會嚴重依賴,黏著某個極度在乎的人。


    依然記得小學三年級的一個周天,齊鈺賢區婉茹好不容易抽出空來,帶著他一起去參加朋友的生日宴會。


    父母把他安置在一邊,到另一處交友社交。


    他眼前徘徊的全是陌生的大人,嘴裏談論著他聽不懂的話術。


    他仿佛是被隨意丟棄的小貓小狗,努力尋找自己的位置。


    晚飯沒吃,他不想擠進大人堆裏尋覓吃食還被談論成“野孩子”。


    錯把紅酒當果汁,後勁上來,當下暈頭轉向,宴會結束才被母親發現帶回家。


    當晚他抱著母親不撒手,埋在她懷抱索取溫暖,呢喃著“多陪陪我”之類的陌生語言。


    從來沒在父母麵前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借著不清醒狀態,最理智的做了出來。


    他以為會換回父母哪怕一眼的停留,可是第二早他們還是走了。


    去別的城市出差,臨走還叫了保姆阿姨做了豐盛的午飯。


    但隻有他一個人,留了滿屋的孤寂冷清。


    從那以後,齊珩更好的克製情緒,更理智內斂,也很少再喝酒,更不要說醉過。


    昨晚同事聚餐,心中異常躁悶,他滿腦子都是程思念,持續了好多天,壓抑的情緒讓他控製不了多喝了幾杯。


    清晨的陽光太刺眼,晃得他睜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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