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念在公司加了幾小時的班,工作卻做的一塌糊塗。


    自從學校回來,也僅僅是一副軀殼回來了,三魂七魄早不知飛到何處。


    隨著流逝的時間,她緩緩冷靜,理智也回籠。


    回想自己的所作所為,她不如重新投胎,或者換個星球生活。


    鬧得這樣難堪狼狽,每回想一次,她的臉皮就被活生生剮掉一層,白森森的骨頭淒厲可怖。


    離開公司,擁抱淒寂的夜色。


    夜空的星光一點也不耀眼,倒諷刺至極。


    她沒有打車,迎著殘忍的冷風,漫無目的的往小區的方向走。


    寒風洗禮,程思念覺得很冷,卻也覺得莫名舒服。


    走進小區,遠遠的,程思念看到樓下路燈旁立著一個人影。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延伸進程思念的心。


    本來心跳的頻率居高不下,在看清來人後,直接衝上頂峰。


    齊珩手插在兜裏,站那沒動,冷風卷起大衣衣角,一雙眼抬起,憂鬱的目光駕著風送到了程思念身上。


    發瘋後的後遺症是無限循環的尷尬,明明沒做什麽虧心事,程思念卻隻想當不認識跑上樓。


    “思念,我們談談。”


    齊珩溫潤的嗓音,同往常一樣。


    但這一次,他脫離了程小姐以及程編輯的疏離稱呼。


    程思念站在原地,陷入一段沉思。


    冷靜下來,她也不理解自己的所作所為。


    為什麽要發瘋?為什麽衝破了他們之間厚厚的紗紙?


    大抵是因為,她真的無法接受,他會進入一段全新的感情,又或者,隻是沒法接受,他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愛上新的人。


    曆曆在目的,是她得知這樣的消息,感覺世界都坍塌,心髒被撕成無數個碎片,遊離在身體的每個角落,紮的千瘡百孔,血肉模糊。


    正因為她依然深愛,所以並不能抗拒本能。


    程思念緩緩走向齊珩,在他麵前停下腳步,地麵上二人的影子貼合在一起。


    “你......來多久了?”


    程思念問。


    “下了班就來了,我看你那棟沒亮燈,知道你不在家。”


    程思念稍怔。


    他就這麽在天寒地凍的氣溫裏,硬生生等了她四五個小時......


    “你有事麽?”


    程思念捏緊手中的包,故作鎮定的看他。


    齊珩的臉龐陷在光陰裏,昏暗不明的光線不足以清晰展示他每個神情的精準。


    他沉默了十幾秒,最後隻說了聲對不起。


    程思念鼻子發酸,她揚起合適的微笑:“我不太明白,齊先生是在為今天傍晚的事道歉,還是上個星期的那個晚上道歉?”


    齊珩一言不發,靜靜的注視著程思念。


    “我覺得都沒必要,傍晚是我給您造成了影響,往深了說應該是我給你道歉,那晚的事......”


    程思念頓了頓,神色黯淡,不過很快恢複,一片釋然:


    “是個誤會,我不會介意,你也不用介懷。”


    齊珩眸色幽深,清淡的神情閃過一瞬異樣。


    “你這麽想嗎?”


    程思念心髒又悶又重,能裝作毫不在意,平靜如常的模樣,實屬不易。


    “那......齊先生想我怎麽想?”


    程思念的笑容掛在臉上,無比僵硬,想克製一個弧度,都很難牽動。


    “難道齊先生要負責嗎?”


    一口一個齊先生,讓齊珩重新皺起眉心。


    “如果我說可以呢。”


    齊珩幾乎是脫口而出,快到讓程思念接不上話。


    耳邊夜風簌簌,劃破寂靜。


    “像當初一樣嗎?”


    程思念平靜的問道。


    齊珩這才明白,程思念口中負責的另一層意思。


    他扯了下嘴角,不知是笑是悲。


    “你覺得我當初跟你在一起,是履行義務,是彌補錯誤的方式?”


    程思念不說話,意思很明顯,但齊珩久久的盯著她,固執的想要她說出否定的句式。


    長時間的沉默讓齊珩敗下陣,他目光低垂,試圖挽救局麵:


    “對不起,是我的問題,是我的表達不夠明確......”


    “都已經過去了。”


    程思念打斷他。


    她仰頭對上齊珩目光,燈與月光交織下,臉容澄淨淡然。


    “齊先生,我覺得我們都應該維護好普通的合作的同事關係,避免造成沒必要的誤會和麻煩,工作以外的牽扯,還是不要再有了。”


    齊珩緩緩道:“這是你希望的嗎?”


    夜燈照耀頭頂幹枯的樹枝,甩了一筆墨般,映在齊珩胸膛,像一道可怖的傷疤,鮮血淋漓。


    程思念聽不太出他的語氣代表了哪種心情,但這樣的問句,卻讓她好不容易築起的外牆裂開一道縫隙。


    她不敢再出聲露怯,隻是嗯了一聲。


    頭頂忽然飄來齊珩輕輕的笑意。


    “演技還有很大進步空間。”


    什麽?他還點評上了?


    程思念抬頭看他時,他臉上的笑意已經收了一半,殘留的痕跡落在眼底深處。


    “如果我讓你覺得不舒服了,那我以後注意些。”


    注意些?注意什麽?


    程思念越來越懵,齊珩全然不管她什麽表情,抬腕拉開衣袖,掃了眼時間。


    “不早了,你趕快上去。”


    程思念眨了兩下眼,失聲的徹底。


    不是,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到底聽沒聽進去?


    按她對齊珩的了解,剛才那一席話,定會讓他傷了心,並且再不會有任何糾纏。


    齊珩不會成為他人的麻煩,更不會舔著臉死纏爛打,不是他作風。


    程思念腦袋裏裝了一萬種疑難雜症,頭昏腦脹的回到家。


    隔了一會兒,她才悄悄走到窗台,賊頭賊腦的朝外麵瞄了一眼。


    樓下的那個位置已經沒了人,隻剩一棵樹與路燈為伴。


    程思念與浴室糾纏了良久,氤氳潮濕的霧氣模糊了意識。


    與齊珩攤牌的結果她不滿意,明明前麵的一切都鋪墊的那麽好,卻在齊珩那一句是否是她願意的話語中猶豫了......


    明明她也可以斬釘截鐵,卻因為那一點糾結就被絆住了腳。


    可長痛不如短痛啊,人人都明白的道理,實踐起來卻不是那麽灑脫輕鬆。


    漲潮之後歸於平靜,程思念現在就是這種狀態。


    她想到,齊珩什麽話都不會跟她說,從始至終,不論是無法宣之於口的愛,還是所有喜怒哀樂。


    他也不會顧及到程思念的感受,比如離開半年了無音訊,比如歸來時無聲無息。


    他用工作之由與程思念捆綁在一起,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程思念常常會思慮,他會不會又在哪一天忽然離去,不告而別,就像一開始離開時決絕,了無牽掛,到頭來隻有她自己患得患失,總活在這樣的陰影裏。


    當然,她還是更怕會再次深陷其中。


    等與齊珩的工作收尾,程思念就會退出他的生活,也會想辦法把他從內心深處,一點一點的剖離。


    一夜無眠。


    自那晚,齊珩就再也沒找過程思念,二人的聯係,點到為止,密密麻麻的聊天記錄,全是堆積的工作內容。


    忙著出版,程思念幾乎天天加班。


    也好,被繁瑣的工作衝昏大腦,好過再胡思亂想些其他的。


    很快來到聖誕節這天,除了單身的同事與程思念一起加了會兒班,其餘同事都準備與對象去約會,沒做完的工作,他們拜托了程思念。


    程思念很好說話,反正她也沒約,倒不如浴血奮戰來的實在。


    九點多,剩餘的同事也陸續離開,辦公室剩下程思念一個人。


    公司大樓下的街道很熱鬧,時而能聽到聖誕歌,人聲鼎沸,倒讓獨身一人的辦公室平添了生氣。


    下了班,街頭的節日氛圍還沒散去,依然熱鬧。


    一對對男男女女與程思念擦肩,她說不上羨慕,但總有些落寞。


    以前齊珩也少陪她過聖誕節,他忙,也沒節日的儀式感,更不要說這種花裏胡哨的洋節。


    有什麽東西落在臉頰,冷冰冰的,四周的人群驚呼,程思念抬頭一看,原來是下雪了。


    行人紛紛拿出手機拍照記錄,但程思念沒有一點心情。


    連軸轉的工作讓她身心疲憊,隻想快些回家洗澡睡覺。


    到家,程思念洗完澡,走到廚房燒水,泡了個泡麵。


    手機信息進來的聲音嘀嘀嘀響個不停,拿起來看,都是些同事朋友群發的節日祝福。


    程思念的視線迅速掃過,忽然定格在那個熟悉的頭像上。


    齊珩:【聖誕快樂。】


    程思念在這幾個字上麵停留好幾秒,並不打算回。


    與那些群發消息,本質上沒什麽不同,齊珩有那麽多同事學生,順手的事。


    泡麵的味道在廚房蔓延,程思念忽然不想吃了。


    她隻喝了一杯水,洗漱好就上床睡覺。


    奇怪的是,這幾天每天都忙的焦頭爛額,滿身疲憊,但倒床反而還睡不著,想要醞釀出丁點睡意,簡直比登天還難。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大亮,程思念被冷醒。


    房間裏暗沉沉的,蓋著厚厚的棉被還覺得身處在冰窖。


    程思念下床拉開窗簾,發現外麵的天色與房間並無差別,灰蒙蒙的一片,仔細看,能分辨出那如霧般的雨夾雪。


    出門上班之際,程思念又收到了齊珩的微信。


    齊珩:【多穿衣服,小心生病。】


    程思念愣了一分鍾,才想起來把門鎖好。


    這看起來,不像是群發消息。


    程思念熄滅屏幕,沒回。


    天氣實在不好,能見度極差,空氣中都透著濕冷的氣息,連帶著程思念的心情也蒙上一層厚厚的陰霾。


    程思念跑完一趟印刷廠,回到公司已經是下午。


    她想起來把出版相關的工作進程要通知齊珩,就把一係列文件打包成文檔,直接通過郵件傳過去了。


    清晰明了,也不需要多費沒必要的口舌。


    一小時後,齊珩給她回複。


    齊珩:【嗯,看完了,我會配合。】


    程思念也沒什麽回複的,退出界麵繼續其他工作。


    每隔一會兒,齊珩的郵箱信息又彈了出來。


    程思念以為他還有什麽問題要問,沒想到打開一看,是一個私人問題。


    齊珩:【你把我微信屏蔽了?】


    程思念一愣,還在想什麽意思。


    忽然反應過來,難道他是指今早的信息她沒回?


    程思念:【沒有。】


    齊珩沒深究,默默退出聊天。


    程思念頓時鬱悶。


    他成心的吧?莫名來一句攪得她心神不寧。


    “思念,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啊?”


    旁邊的姚瑤留意到程思念,順手拿了個零食放她桌麵。


    “沒有啊,沒不舒服。”


    程思念對她微微一笑。


    “我看你這幾天狀態不太好,要是真不舒服,就請假休息幾天,工作是做不完的。”


    “沒有啦,可能這幾天沒睡好,元旦放假好好睡一天就好了。”


    元旦的前一天,是公司年會。


    上頭領導是個很沒人情味更沒人性沒眼力見的,哪天舉行年會不好,偏偏是跨年這一天,引得許多同事不滿。


    但也隻敢背地裏吐槽幾句為快,當天晚上都準時到場。


    年會無聊的很,好在在十二點前結束,同事們走的火急火燎,還能趕上跟朋友對象跨個年。


    程思念情緒不高漲,收拾了下就回家了。


    路上許澳妍給程思念打電話,問她要不要一起出來跨年。


    電話裏頭,喧囂熱鬧,還能聽見顧亦安的聲音。


    程思念沒去做這個電燈泡,回到家洗完澡出來,已經過十二點了。


    外麵的夜空煙花炸裂,爆破聲持續了十來分鍾。


    程思念透過窗戶,朝漆黑的夜空中看了一眼,趕上最後幾簇煙花綻放。煙花點綴在夜幕之上,轉瞬即逝。


    程思念莫名覺得傷感,靜悄悄的客廳響起兩聲手機提示音。


    她坐到沙發,打開手機。


    齊珩給她傳來了一個拍攝的視頻,她點開來看,絢麗的煙火被框在小小的,局限的屏幕裏,肆意綻放,伴隨著嘈雜的人聲。


    鬼使神差,程思念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短暫的美好以這種形式,被齊珩留了下來,就像被他抓住了永恒的生命。


    程思念鼻子一酸,緊接著又一條信息彈了出來,是一條語音。


    程思念恍惚一陣,顫顫巍巍點擊。


    齊珩的聲音混在喧嚷的人聲,卻也格外清晰溫柔,如一股暖流般,滑進了她心裏。


    他說:“思念,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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