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周宴疏身後的alpha白發金瞳,他身形高挑,穿著沒什麽品味的粉灰格子衫,正半搭著手臂壓在輪椅後側,似笑非笑地看向臨雙。


    臨雙早前聽說過有關逾琢的消息,這個低級的alpha走了狗屎運,被塔莫看中指給了周宴疏。


    “時間定在一周之後的藺陽節,屆時恭候二位。”臨雙看過逾琢,他神色不變,還是站起身向逾琢行了禮。


    逾琢隨意點頭,他開口問道:“這段時間一直沒有見到將軍,你這是……受了傷?”


    “海域的邊境一向外族猖獗,我此番前去掉下山崖,隻是受了點小傷,就不勞逾先生費心了。”


    臨雙字裏行間都是不願與逾琢多說的意思。


    逾琢隻是一個從岸上來的狸花貓,他不懂人魚族的習俗和邊境戰況,充其量隻是高攀了周宴疏才能留在此處,臨雙更加無意和他多說戰爭事宜。


    逾琢卻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臨雙對他的疏離,他金瞳看向臨雙的右眼,開口道:“聽說將軍少年英才,能傷到你的外族,估計沒幾個吧?”


    周宴疏眼睫低垂,他在外都是一副逆來順受的隱忍樣,逾琢開口他便不開口,隻是靜默地聽著。


    但見逾琢緊抓著臨雙問東問西,也不免讓他有了幾分狐疑之色。


    臨雙不知逾琢話裏是何含義,他聞言微蹙眉梢,開口道:“的確是不常見的外族,隊內士兵已經收集了樣本,幾天前便已經交與陛下查看。”


    “好吧。”逾琢擺了下手,“你說那麽多,我也聽不太懂。不過我看你邀請的人挺多,陛下那時候是不是也會去?”


    臨雙:“自然。”


    逾琢心裏頓時有了打算。


    臨雙此次刻意前來邀請周宴疏,恐怕私下裏還是受了塔莫的指令。這種人魚族大人物都會參加的慶功宴,可是塔莫當著人魚族眾人的麵——尤其是周宴疏的麵立威的好機會,他斷然不會輕易放過。


    當然這對逾琢來說也是個好機會。


    “伯爵,我之後還有要事要辦,暫且先行一步。”臨雙當著逾琢的麵不好再和周宴疏說些什麽,他俯身行禮,開口道,“請您保重身體。”


    周宴疏低頭嗯了一聲。


    臨雙見狀也不再停留,他拿起之前放在桌上的東西,帶著守在門口的幾個侍衛一同離開。


    逾琢在樓梯的邊角處玩手機,周宴疏等到臨雙的身影消失在視野當中,才轉頭看向逾琢。


    “你剛剛和他說那麽多幹什麽?”


    逾琢將手機揣兜裏,他倚著樓梯拐角的欄杆,開口道:“人魚族的大將軍,又受了傷,我於情於理都該關心一下吧?”


    “可惜他聽不懂你的話中話,白費心機。”周宴疏淡聲道。


    逾琢挑眉:“你能聽懂?”


    周宴疏哼了聲:“你這點小花樣,也就隻能糊弄糊弄年紀小的了。今天倘若齊墨翰在,你明天就得死。”


    臨雙在邊境遇到外族,一隻眼受重創受傷。這樣的事情以前從未發生,為何在臨雙即將回來時情報發生錯誤,帶著他去了不應該出現外族的邊境險地?


    突發意外是可能原因,但概率不大。最主要的原因……恐怕還是出在臨雙軍隊裏麵。


    他的軍隊裏有其餘人安插進去的內鬼。


    逾琢很會提示,但又沒有多少有用的技巧,不會遮掩。


    幾個問題問下來,他早已在無形當中將矛頭指向了上方。


    誰能在臨雙軍隊中安插奸細?誰在試圖阻止他回來?誰……處處與臨雙作對,與他為敵?


    隻要稍加思索,便知道逾琢問題遮掩下的矛頭指向——那是左使齊墨翰。


    “齊左使在我當然不敢說了,他精明著呢。”逾琢歎氣道,“隻可惜了臨雙將軍……聽不懂我說話。”


    水杯中的溫水已經涼下,周宴疏恍若未覺,仍舊將它握在掌心:“你這麽在意臨雙幹什麽?他祖上效忠王族多年,隻要塔莫尚在王位,臨雙就動不了齊墨翰。”


    逾琢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你以為我要對付齊墨翰?”


    周宴疏:“……難道不是?”


    “齊左使跟我無冤無仇,我對付他幹什麽?”逾琢眯起眼眸,他來到周宴疏身旁,從背後彎腰環住了他的脖頸,“我隻是想向你證明我的忠心。”


    周宴疏身體一僵,發情期早已過去,但如今逾琢靠近,他還是會潛意識地感到親近與熟悉。


    “你這句話說多少遍了?”


    “這是最後一遍。”逾琢笑了下,“之前蕭路安來找過我,我讓他去偷的東西他已經偷到手了。”


    周宴疏聞言也勾起唇角,他開口道:“你的意思是……”


    “給他們送份禮罷了。”


    *


    夜間逾琢重啟了自己的手機。自從手機遺失又被再次找回來之後,逾琢便沒有再去黑愛心的軟件裏麵看過。


    雖然裏麵情況正常,充沛的能量已經修複了之前的係統漏洞,但逾琢還是不敢輕易使用。


    能夠連接外世界的東西都要小心謹慎再謹慎,更別說這個世界裏麵還存在著三角檢測石。


    這百年前就遺留下來的東西依舊矗立在高空萬米,目的便是維持世界正常運轉,以及消滅所有不應存在之物。


    【我創造你……是為了什麽?】


    【是為了讓你……成為人類嗎?】


    逾琢單手轉弄著掌上的手機。


    是啊……創造他的東西,到底是為了什麽?


    它花費了那麽多的係統能量來供養逾琢,讓他從機械中長出血肉,生出靈魂,也將逾琢完完全全地改造成了一個全新的生物。


    如此耗費精力地培養他,最終卻又毫不留情地碾碎他。


    仿佛多年的苦心孤詣都不算什麽,它消滅逾琢就像銷毀一個無用程序。冷酷、無情、麻木之至。


    逾琢皺起眉頭,他想起那些久遠的事情總感覺惡心難受,幹脆把手機丟下來重新扔到了一邊。


    周宴疏大晚上不知去了什麽地方,他私底下小動作遠比逾琢想的要多得多,也借著看病的由頭去了外麵不少地方。


    現在已經到了晚上十一點半,周宴疏還沒回來。


    逾琢打了個哈欠,他給周宴疏發完消息,走到窗戶邊將窗簾拉上。


    他們住的這棟小別墅樓層挺高,已經有了三四十米。又因在地理位置上靠近神殿舊址,別墅周圍高山密林環繞。


    逾琢鮮少會在別墅周圍看到別的什麽陌生人出現,塔莫派來盯著周宴疏的暗探不少,其餘的人魚得到消息都識相地遠離此處。除了居心叵測之輩,其餘人等不曾靠近。


    逾琢關上窗戶,他一隻手剛剛碰上窗簾,便見正對著他房間位置的那棵大樹在月光下站立,枝繁葉茂。絲絲瑩白的月光落在樹葉表麵,為樹木模糊地增添了幾縷涼意。


    逾琢隱約從樹木層疊交合的黑影當中看到了某個人的身影,掩藏在枝葉當中,半蹲著朝他窺探。


    逾琢以為是那又是塔莫派來的某個密探,他沒多在意,伸手拉上了窗簾。


    他低頭看向手機。


    【野性的冷漠:很晚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冷漠:在路上,還有十分鍾。】


    【野性的冷漠:哦,路上注意安全。】


    【野性的冷漠:小魚親親.jpg】


    周宴疏沒再回消息。逾琢盯著屏幕上看了一會兒,將手機息屏。


    真沒情趣。


    逾琢洗完澡躺回床上,或許是這段時間過於勞累,逾琢在床上劃了會兒手機便感到昏昏欲睡。


    十分鍾的時間在不知不覺間快速劃過,逾琢頭腦昏沉,他看向手機屏幕的視線逐漸模糊,隻感到身體疲乏,困倦至極。


    “……逾琢?”


    房門似乎被人打開,逾琢聽到聲響勉強睜開眼皮,隻眯成了一條縫。進來的人走的艱難,他的身影在逾琢眼前晃動了幾秒,隨後整個房間的燈便被熄滅,周圍變成全黑。


    “你回來了?”逾琢翻過身。


    他習慣性地抱住身側那人的身軀,將臉龐埋入其中。


    “嗯……我有點事,路上耽擱了。怎麽睡得這麽早?”逾琢嗅到了周宴疏身上的清香,和之前一樣的味道,攪弄著他早已混亂疲倦的神經。


    逾琢笑了笑,他正想開口說話,便感知到身上的人摸上了他的嘴唇。那指尖冰涼,他在逾琢唇上隨意按了按便將整個身體壓了過來。


    逾琢伸手摟住周宴疏的後背,他掌心沿著周宴疏的脊椎往下,微眯起眼眸:“你今晚怎麽這麽主動?”


    周宴疏沒有回答,他們之間的氣息灼熱,不多時衣服便盡數脫落,滑落堆在了床腳。


    “統領,你不能這樣……”


    逾琢已經翻身壓到了周宴疏身上,他手掌扣緊那一小截幹瘦的手腕,聽到了周宴疏喉間發出的隱忍又含糊不清的聲音。


    “說什麽呢……”逾琢吻住他的唇瓣。


    周宴疏悶哼一聲,他咬緊被褥一角,任憑逾琢怎麽擺弄都沒發出聲音。


    逾琢頭腦混沌,他胸膛滾燙灼熱,莫名從自己口腔內嚐出了些許烈酒的滋味。


    可他今日沒出去過,更沒有與外人有過交往,怎麽會在自己嘴裏嚐出來類似酒的味道?


    房間裏的喘息聲越來越重,攪混了原本還算清明的空氣。


    結束時逾琢身上都是汗水。額角的濕發緊貼著他的臉頰,他抱著周宴疏細細親吻:“哥……”


    周宴疏半伏在逾琢胸口,他呼吸沉重,口中呢喃自語。


    “……統領……我是陛下的人…你真的……太放肆了……”


    逾琢:“……?”


    汗水沾濕的眼睫略顯沉重,逾琢睜開眼眸,立刻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下意識想要將床頭的燈控按鈕打開,沒想到手摸到身後一空,那原本的櫃子竟然變得空白,逾琢因沒找到支撐點差點直接栽倒在了床下。


    這個房間早在他不知道的時間裏變了模樣,木床古樸,房內幾乎沒有裝飾,隻有旁邊的桌角處擺著一個瓷釉的青花瓶。


    “……這是什麽地方?”逾琢見狀頓時擰緊眉頭,他一邊後退,一邊驟然將視線盯向了前方。


    伏在他身上的黑影尚且在喘息,他的麵容掩埋在大片濃黑的場景當中,讓逾琢看得不清晰。


    “你不是周宴疏……你是誰?!”逾琢說著一把將他從自己身上掀開,“你是誰!”


    那道身影似乎撞到了身後的床柱,沉重地一聲聲響之後,他扯過了床上的被褥。


    “……我?我是剛剛被陛下選中的宮女,我今晚本是要去侍寢的……”


    屋內的女音緩緩響起,那人勾起落在床下的薄衣,一層一層裹上。


    “暮統領,你不分青紅皂白就強上了我,現在還要打我?我可是正經人家的女兒,你如今毀了我的清白,讓我如何是好……”


    那人在陰影裏抽泣出聲。


    逾琢怔在原地:“什麽?”


    那看不清相貌的人卻是隻顧著低頭哭泣,不再開口說話。


    暮統領……


    逾琢眨了下眼眸:“我是……暮雨鳶?”


    他瞳仁轉動看向四周,這裏的景象虛無,瞧著朦朧模糊,似雲似霧。但逾琢伸出手掌,卻依舊能有與實體差不多的觸感。


    是夢。


    是比之前要高一層次的夢。


    最初靈魂碎片融合時所產生的有關陸循的夢境持續時間極短,且觸感不明。而這次的夢境,明顯要比之前的要完整和清晰。


    逾琢置身其中,已經能保持自身尚且算清醒的意識。


    這是另一塊核心靈魂碎片當中的記憶。


    這是暮雨鳶的夢。


    逾琢勉強記得暮雨鳶那個世界的大致發展,那也是沈聿所生活的古代背景。


    暮雨鳶為暗衛統領,苟且偷生在做係統的時候與他有過接觸。


    逾琢沉下心緒,他坐在床邊,將目光重新聚集在了床鋪中央的那道身影。


    他不知為何看不清那人的相貌,無論如何接近,逾琢都隻能勉強看到一個模糊的五官。


    “清白人家的女子?”逾琢眯起眼眸,他看不清人的相貌,幹脆目光下移,打量起了床上那人的身形。


    藏在黑幕當中,朦朧模糊,卻又隱約有幾分逾琢熟悉的線條輪廓。他的感覺不會錯,這個人身上有周宴疏的氣息。


    在先前的多個小世界當中,總有某個人的身上……留著周宴疏的氣息。


    逾琢轉過頭,他驀地伸手拉住前麵的人,將他一把拽到自己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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