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由深邃的墨藍漸漸蛻變成淡淡的蒼白,如同被晨霧的指尖輕輕拭去夜的痕跡。在這靜謐的夜晚,兩條生命如落葉般無聲凋零,落在心湖,激起層層漣漪。楊淮的心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驚悸,沙寶亮的話語如冰冷的箭矢,直射他心底,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別這麽消沉,”他努力讓聲音聽起來鎮定,“既然陳三金有過交代,讓陳三孝投奔你,或許他還有更多的意圖。我覺得,我們或許可以先見一見這個陳三孝。”


    沙寶亮未發一言,隻是默默地從口袋中抽出一根煙,輕輕點燃。煙霧繚繞間,他的身影變得朦朧,與這即將破曉的清晨顯得格格不入。他走到窗邊,目光穿過薄霧,投向遙遠的彼方,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能穿透世間一切迷霧。


    過了許久,他轉身,目光如刀,銳利而堅定:“倘若,陳三孝正是這一切背後的黑手呢?”


    楊淮被這突如其來的猜測震得目瞪口呆,他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他?”


    沙寶亮點了點頭,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如同鐵錘擊打在楊淮的心頭:“陳三孝,此人表麵倚仗陳三金的威名,實則心機深沉,野心勃勃。他的城府之深,恐怕連陳三金也未必能及。陳三金雖然行事卑劣,但至少還有些許底線,而陳三孝……”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匯,“他則如同潛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準備給敵人致命一擊。”


    沙寶亮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雨滴,滴滴落在楊淮的心頭,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他望向沙寶亮,試圖從他那深邃的眼神中找尋些許線索,但那裏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仿佛藏著無盡的秘密和故事。


    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放亮,晨霧在陽光的照耀下逐漸消散,然而楊淮心中的迷霧卻愈發濃重。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聲音中帶著幾分堅定:“無論如何,我們都得見一見這個陳三孝。隻有麵對麵,才能看清他的真麵目。”


    沙寶亮輕輕地搖了搖頭,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決絕與堅毅:“不是我們,是我獨自去會麵陳三孝。”


    楊淮的心猛地一沉,他的眉頭緊鎖,聲音中帶著幾分不滿與擔憂:“你的理由是什麽?你是覺得我會成為你的累贅嗎?”


    沙寶亮轉過身,望向窗外那明媚的天空,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卻未能驅散他眼底的陰霾。他淡然一笑,那笑容中帶著幾分滄桑與無奈:“理由其實很簡單,我的時日無多,而你正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我若有個萬一,至少還有你能夠站出來,接手我留下的一切,保護我那不成器的兒子。”


    他緩緩走到楊淮麵前,拍拍他的肩膀,眼神中滿是信任與囑托:“楊淮,現在的局勢太過複雜,你必須要置身事外。我請求你,帶上我的兒子,去普陀寺,那裏是現今最安全的地方。”


    楊淮的眼眶微紅,他明白沙寶亮的用意,也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責任。他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聲音中帶著幾分堅定與承諾:“我會的,你放心。我會保護好他,也會盡力完成你的囑托。”


    沙寶亮聽後,眼中閃過一絲欣慰的光芒。他轉身向門外走去,那背影在初日的陽光下拉得長長的,仿佛一幅悲壯而堅定的畫卷。楊淮望著他的背影,心中充滿了敬意與不舍,他知道,這一別,或許就是永別。


    楊淮果斷地撥通了熊濤的電話,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仿佛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其中:“立刻安排一下,務必把沙金海帶到普陀寺去。如果他拒不配合,哪怕是綁也要給我綁來。”


    電話那頭,熊濤應聲道:“好的,楊哥,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辦。”


    掛斷電話後,楊淮走出山莊,陽光瞬間灑落在他身上,那光芒耀眼而刺目。他微微眯起眼睛,適應著這突如其來的光亮。他的心中充滿了堅定與決心,他知道,無論前方的路有多麽艱難,他都必須走下去,為了沙寶亮的囑托,也為了他自己的信念。


    楊淮踏出出租車,步履匆匆地踏進了普陀寺的門檻。他的眼神在寺內四處遊移,尋找著如去法師的身影。然而,當他向一名弟子詢問時,卻得知如去法師並不在寺內,而是去了山頂。於是,他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出寺院,踏上了通往山頂的小路。


    普陀山的山頂,風景如畫,美得令人屏息。站在這裏,幾乎可以將整個江湄市盡收眼底。楊淮抬頭望去,隻見如去法師的身影孤獨而莊嚴地站在那裏,仿佛與天地相融,成為一體。微風輕拂,吹動著他身上的袈裟,如同一片飄逸的雲霞在空中舞動。


    楊淮加快了腳步,穿過林間小徑,終於來到了如去法師的身邊。他靜靜地站在法師的身旁,兩人並肩而立,共同眺望著遠方的江湄市。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世間萬物都靜止了呼吸,隻有他們兩人和這片壯麗的景色共存。


    如去法師沒有回頭看他,而是將手指向遠方,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帶著某種神秘的力量:“你覺得江湄市像什麽?”


    楊淮凝視著那片繁華的城市,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麵,最終他答道:“像一個巨大的酒壇,裝滿了人生的酸甜苦辣。”


    如去法師聞言,輕輕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抹深邃的微笑。他緩緩道:“有個古老的傳說,你可曾聽聞?相傳在遠古時代,有一位仙人手持兩個酒壇,一個裝滿了喜悅與幸福,另一個則盛滿了痛苦與悲傷。仙人行走於世間,不時地將兩個酒壇中的酒液灑向人間,使得人們的命運充滿了起伏與變化。”


    楊淮聽得入神,他仿佛看到了那位仙人在雲端漫步,手持酒壇,揮灑自如的景象。他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感慨,仿佛領悟到了命運的玄妙與無常。


    如去法師繼續說道:“江湄市,就像那仙人灑下的酒液匯聚而成的一片土地。它既是繁華的象征,也是命運的交織之地。而生活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這片土地上的一粒塵埃,承載著各自的故事和命運。”


    楊淮靜靜地聆聽著,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知道,如去法師是在用這個傳說告訴他,無論生活如何起伏變化,都要保持一顆平靜的心,去麵對和接受命運的安排。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受著山間清新的空氣和微風拂過臉頰的溫柔。他轉頭看向如去法師,眼中充滿了感激與敬意:“多謝法師指點迷津,我會銘記在心的。”


    如去法師微微一笑,沒有再多說什麽。他轉身繼續眺望著遠方的景色,仿佛在與天地對話,與宇宙共鳴。楊淮也默默地站在一旁,陪伴著法師,一同感受著這片刻的寧靜與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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