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她終究是頑強地活了下來,並且會繼續向全城的人們講述她那悲慘的遭遇。許多和她有著相似經曆的人,也會紛紛加入她的行列。


    因為這些窮凶極惡的暴徒們當然不僅僅是襲擊了這1座寺廟而已。


    多處神聖的禮拜場所都慘遭焚毀,珍貴的黃金被洗劫1空,所有的這1切不義之財,最終都落入了帕克勳爵那貪婪的腰包之中,而所有的這1切罪惡與罵名,卻都被歸咎於亞曆山大。


    這是多麽的可笑啊,我們竟然如此輕而易舉地就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另1個無辜之人的身上。


    因為任何1個稍有注意力、稍有洞察力的觀察者,都會輕易地注意到這些遭受影響的個體在敘述中所存在的巨大缺陷。


    就比如那些士兵們所說出來的話語是多麽的清晰明了。


    當他們高聲講話的時候,十分明顯的是,這些所謂的“軍官”根本不是在向他們的士兵下達命令,而是更在意確保周圍的人能夠清晰地聽到他們所說的每1個字,然後能夠牢牢地記住,並傳播給其他更多的人。


    他們那誇張無比的說話方式,已經將這1切清晰無比地展現了出來。


    但或許更為確鑿無疑的證據能夠有力地證明這乃是1個精心設計的陷阱,那便是他們所有人竟然都在講當地的加利西亞語,而非阿紮克語或者塞西亞語。倘若這些所謂的軍團士兵真的隸屬於亞曆山大麾下,那麽按照常理推測,他們所講的理應是這兩種語言才對。


    但貌似“亞曆山大”竟是極為慷慨大方地確保采用了極為出色的“翻譯”,以便能夠用當地民眾都能夠清晰理解的語言,向他們宣告他是何等的邪惡不堪。


    多麽善良、多麽體貼入微的男人啊!


    當然,實際上,這所有的1切均是帕克勳爵和阿基拉斯的所作所為。倘若您認為他們的行事方式顯得極為草率馬虎,那麽,沒錯,也許他們的確做得不夠精細。


    然而,最終,這所有的1切都變得不再重要。


    因為當人們親眼目睹那被熊熊烈火焚燒得麵目全非的寺廟、那空蕩蕩的穹頂、那慘遭毀壞的雕像、那慘遭殺害的牧師以及那遭受侵犯的女祭司時,人們內心的情緒瞬間如火山噴發般噴湧而出,完全超越了任何的邏輯和理性所能掌控的範疇。


    倘若您認為這些人如此輕易地就被蒙騙,是愚不可及的,那麽,他們並非如此。


    至少他們並不會比其他任何時代的人們更為愚蠢。


    這乃是人的本性使然,當悲劇無情地降臨,人們總是急切地想要尋找到那個最有可能的罪魁禍首,並讓其付出慘痛的代價,全然不顧這是否合乎情理。


    而這種如同暴民1般的心態,在亞曆山大的前世就已經清晰顯著地存在著。


    隻需看1看在某些恐怖事件發生之後,公眾那極度震驚的反應,便能夠心知肚明。


    而那些從未經曆過如此慘烈悲劇的民眾,麵對當時政府那宏大且看似美好的承諾,顯得如此無力抵抗。


    即便是此類政策的那些強硬鷹派支持者,在某種程度上也不得不承認,事後來看,當時的情況原本是可以得到更為妥善的處理的。


    而這還僅僅隻是這1魯莽草率行動所造成的後果之1,更不必提及在世界各地紛紛爆發的各種叛亂,致使了更多寶貴生命的消逝。


    當然,這絕不是在說公眾過於愚蠢,以至於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絕對不是這樣的。


    但這樣的反應恰恰突顯了當人們在自己的家園中遭受傷害時,他們往往會失去冷靜思考和清晰看清事物本質的能力。


    這便是簡單而又難以改變的人性。


    正如下麵的情形1般,開拉的人們看到他們視若珍寶的祈禱場所被無情地摧毀,內心感到無比的憤怒。


    僅僅1次便已足夠,可這幫無法無天的流氓竟然還敢再次伸出罪惡之手,而且是接2連3地4意妄為!


    他們怎麽能夠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因此,當帕克勳爵站在市場的中心,發表那1場隆重無比的演講,用手指著那座宅邸,聲稱那是罪犯所居住的地方時,人們紛紛全副武裝起來,手中緊握著斧頭和幹草叉!


    亞曆山大在這場輿論的激烈鬥爭中1敗塗地,但他卻依舊渾然不覺。


    亞曆山大絲毫未曾覺察到昨夜發生的那樁惡意之事,相反,在這個春光明媚、微風輕拂的清晨,他從睡夢中蘇醒時,精神竟是那般抖擻,仿佛被注入了無盡的活力,準備去擁抱這溫暖中透著絲絲寒意、卻又充滿生機與希望的美妙早晨。


    這是1個充滿了蓬勃生機與無限可能的早晨,陽光如輕柔的薄紗般透過窗幔的縫隙,溫柔地灑在屋內的每1個角落。納納津女士依舊靜靜地、宛如1隻慵懶的貓咪般躺在他的溫暖懷抱之中,亞曆山大沉醉於這種繾綣而甜蜜的氛圍,仿佛時間都在此刻靜止,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們兩人。


    砰砰砰!


    然而,這如夢如幻、宛如仙境般的美好情境,卻被1陣粗暴無禮、好似驚雷般的敲門聲粗暴地撕裂。1個低沉且飽含驚恐、仿佛來自地獄深淵的男聲硬生生地闖了進來,


    “大人!又發生了……對寺廟的新1輪慘無人道的襲擊!民眾們的憤怒已然如洶湧的火山岩漿,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點。他們甚至派遣了1群狂躁如野獸的暴徒朝著這裏氣勢洶洶地而來!小心您的窗戶!”


    僅僅這1句話,就好似1陣凜冽如刀割的寒風,瞬間將亞曆山大所有的睡意與情欲吹得無影無蹤。


    刹那間,他如同1顆出膛的炮彈,從床上猛然躍起,幾乎是以飛撲的姿態衝向窗戶。從那裏,他能夠聽到從新安裝的透明玻璃窗中傳來的雖然微弱但確鑿無疑、仿佛惡魔低語般的各種憤怒的聲音。


    “什……怎麽了?”甚至在他來得及向外張望之前,他便驚覺自己的“床伴”已然如幽靈般來到了他的身旁。那位女士身上還穿著那性感撩人的黑色睡衣,睡衣的蕾絲邊在陽光下閃爍著神秘的光芒。


    在其他任何的時刻,他定然會滿心歡喜、如癡如醉地欣賞她身著這身衣裳的迷人模樣,因為那明亮的陽光能夠清晰地勾勒出她所有曼妙的曲線,將她的美麗展現得淋漓盡致。


    但此刻,他全然沒有了這般的閑情逸致。


    納納津夫人亦是如此,她低下頭時,麵色極其猙獰可怖,仿佛被1層厚重如鉛的陰霾所籠罩,那精致的麵容瞬間變得扭曲而令人心驚。


    透過石頭上精心鑿出的那方形大縫隙,兩人1同望向下方的街道——在那裏,不隻是1排,而是好幾排憤怒至極、雙目通紅的男人和女人,正從各個相鄰的街道朝著那座豪宅步步逼近。他們的數量如此之多,密密麻麻,將道路擠得水泄不通,綿延數百米,甚至長達1公裏之遙,好似1條蜿蜒的憤怒之龍。


    他們之中,許多人手中都緊握著武器,拿著各種各樣自製的粗陋家夥,諸如尖銳的幹草叉、寒光閃閃的斧頭、沉重的錘子、粗壯的棍棒,有時甚至握著1些看似平常簡單的物件,像是破舊的鍋碗瓢盆。這些武器在陽光下反射出雜亂而令人膽寒的光芒。


    他們似乎在聲嘶力竭地呼喊著各種各樣充滿仇恨的話語,由於距離實在太過遙遠,亞曆山大難以聽得真切,但他能夠清晰地感知到他們那猶如火山噴發般的極度憤怒,那憤怒仿佛能夠衝破雲霄,震撼天地。


    雖說亞曆山大無法聽清,但負責守衛街道的軍團士兵以及那些通曉加利西亞語的人必定能夠明了。


    “就在那裏!看!那就是那座宅邸!那些喪心病狂、道德淪喪之人燒毀了我們的寺廟,褻瀆了我們至高無上的神明。正如帕克勳爵告知我們的那樣!”


    “沒錯!兄弟們,快來!跟我來!我們1起抓住那個十惡不赦的混蛋,將他活活燒死,讓他在痛苦中懺悔,誰也休想阻攔我們正義的步伐!”


    “沒錯!他就是致使我妻子忍饑挨餓、孩子不幸夭折的罪魁禍首……因為我被迫失去工作,買不起果腹的食物和救命的藥品。不管他身份是否高貴……他都必須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用他的鮮血來償還!”


    “殺了他!奪回他的船隻!把屬於我們的黃金統統奪回來,讓正義得以伸張!”


    “外國人!他不是我們的同胞。他是1個前來毀滅我們的惡魔,我們要將他趕回地獄!”


    “快走!快走!這是眾神的旨意!為了祭司們!為了女祭司們!為了我們神聖的信仰!”


    在這洶湧如潮、氣勢洶洶的人群之中,既有那些真正心懷憤怒、被壓迫至絕境的民眾,也有希特家族精心安插其中的煽風點火者,他們唯1的使命便是極力慫恿和引導人群向前,引領著他們,煽動著他們,給他們本就熊熊燃燒的憤怒之火再添上1把柴,讓其燃燒得更加猛烈,無法熄滅。


    從這人群所散發出來的憤怒情緒來判斷,顯然他們的所作所為極其成功。這些煽動者巧舌如簧,深諳民眾的痛點,將他們的憤怒轉化為1股不可阻擋的力量。


    人群帶著決然的複仇之勢奮勇向前,他們對帕克勳爵那簡單卻極具煽動性的敘述深信不疑,仿佛那是來自神明的啟示。


    砰砰砰,


    直至他們與嚴陣以待、表情冷峻的軍團士兵正麵相對。


    如果人群再靠近1些,必然會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慘狀,大多數人都會被無情地砍成碎片,生命在瞬間消逝。


    然而,看到人群出現了猶豫,1些煽風點火者試圖再度煽動那些暴徒,聲嘶力竭地大喊:“兄弟們不要害怕!眾神與我們同在。衝啊!他們不敢傷害我們。我們是正義的化身,是神的使者!”


    “你們不是凱拉的兒子嗎?我們有何可懼?我們有成千上萬之人,而他們僅有區區幾百人。我們的力量是無窮的,是不可戰勝的!”


    “這些都是來自異國的惡魔,他們在保護那些褻瀆我們神明的罪人。我們怎能讓他們阻擋我們的腳步?如果我們此刻退縮逃避,我們還能自稱是凱拉之子嗎?我們要用勇氣和鮮血捍衛我們的尊嚴和信仰!”


    不得不承認,帕克勳爵派來煽動人群的這些人的確是手段嫻熟,他們深諳人心,懂得如何操控民眾的情緒,將其轉化為1股可怕的力量。


    又有多少凱爾人在聽到這般極具蠱惑力的話語之後,能夠抑製住自己體內那沸騰燃燒、幾近失控的衝動呢?


    然而…。


    砰砰砰


    劍再次重重擊中盾牌所發出的那可怕聲響,終於猶如1記重錘,將陷入瘋狂的暴徒們從狂熱的混沌中猛然敲醒。當他們如夢初醒,恍然回神之際,從那些麵容猙獰、凶神惡煞的士兵身上散發而出的,是鋼鐵與鮮血交織而成的赤裸裸的威脅,這威脅瞬間變得極具震懾力,仿佛無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們的咽喉。


    尤其是此刻,又有1隊全新的弓弩手部隊加入其中。


    望著這些頭戴堅固盾牌、身披厚重鎧甲的士兵,他們的雙眼隱匿在冰冷的鋼盔之後,深不可測,他們手中的武器在冬日那稀薄而清冷的陽光下,閃爍著寒芒,猶如點點星辰。即便是眾神那所謂的“神聖”事業,此刻也無法驅使這些士兵們輕舉妄動。


    大多數人來到此地,僅僅是因為看到自己的朋友和家人也投身其中,基本上是1時心血來潮,便被卷入了這洶湧的浪潮之中。


    然而,此刻金屬即將迎來激烈的碰撞,可混亂無序的暴徒們卻陷入了躊躇不決之中。


    他們之中,沒有1人甘願充當先鋒,然後白白送死。


    因為倘若他們要與1支擁有十年血腥屠戮經驗、且擁有良好防護掩體的敵人交鋒,那麽必然會出現這樣的結局——這群毫無組織紀律的民眾將會命喪黃泉。


    他們毫無勝算,他們深知這1點。


    於是,刹那之間,那洶湧的人馬部隊戛然而止,距離軍團士兵僅僅隻有十米左右的距離。那段原本隻需短短幾秒鍾便能跨越的短暫距離,此時卻好似萬丈深淵,深不見底。


    無人有勇氣挺身而出。


    當1些煽動者不顧自身安危,試圖再次將他們向前推搡時,人群中的許多人開始對他們的辱罵感到怒不可遏,並轉過身來,向他們提議道,


    “嘿!我聽到你在後麵喊了好幾個小時。既然你如此熱切,為何不衝到前麵來給我們示範1下該如何行動呢?”


    然而,這對於這些所謂的“愛國”英雄而言,卻是1個致命的破壞因素。


    “什麽!帶領那些僅僅手持棍棒和斧頭的武裝人員?你見過他們的盾牌有多大嗎?”那些人在心中暗自鄙夷,隨後找了各種可憐又牽強的借口來推脫。


    比如,“至少我在呼喊口號,鼓舞士氣。你在做什麽?如果你無所事事,那就去打仗吧!”


    這種相互指責和道貌岸然的態度,沒有給任何人留下良好的印象。


    就這樣,當眾人與血腥慘案僅有十米之遙時,他們卻開始相互爭吵不休,瞬間喪失了所有先前積攢的氣勢。


    在反複無常、捉摸不定的公眾心目中,他們很快就將亞曆山大視作1個十惡不赦的惡棍,甚至轉眼間便將他遺忘,轉而相互攻擊,陷入1片混亂。


    這是1個典型的例證,表明試圖煽動群眾為你效力是極度危險的。


    他們或許會順從你的意願行事,但他們也極有可能做出1些完全不合乎邏輯的舉動。


    而這也正是帕克勳爵最為擔憂的,所以他對於1開始使用這種手段是心懷忐忑、猶豫不決的。


    然而,由於其他家臣的1致支持,他無法否決這項決議。


    因此,1向精明幹練的帕克勳爵,目睹著身後所發生的這1切,恨不得抬手猛拍自己的腦袋,將這幫愚蠢至極的家夥打得落花流水。


    他也開始意識到自己犯下的眾多其他錯誤。


    比如,沒有充分地激發民眾的狂熱情緒。


    他清楚地意識到,雖然他襲擊了寺廟並殺害了牧師,這些通常都是極為敏感的事件,但人群中的人並未受到個人層麵的直接影響。


    意味著死去的是牧師和女祭司,而非人民的父親、母親和女兒。


    因此,盡管人們滿心願意為自己的信仰討回公道,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甘願為此投身血坑,成群結隊地赴死。


    個人之間的聯係根本就不存在。


    這意味著帕克勳爵過早地部署了行動,白白浪費了他積累的大部分動力。


    此刻,他必須再次重新積聚力量。


    就在他的眼前,那原本氣勢洶洶、充滿威脅的暴徒群體開始緩緩分崩離析,很快便消散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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