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處南京近郊的將軍山(準確的說應該是翠屏山),名氣並不大,很多南京本地人都沒有聽過。在宋代嶽飛將軍曾經在這裏設置陣地,擊潰了金國大將金兀術,由此得名將軍山。將軍山是一座小山,最高不過1000米,麵積才3.5平方公裏。由於南京城內幾乎都是平地,這座小山也就成為周邊居民爬山鍛煉的一大場所,尤其是傍邊河海大學的學生。2011年2月28日中午,兩個大學生飯後爬山閑逛,走上了一條小路。由於幾乎飯後經常爬山,兩個同學對這條小路非常熟悉。他們爬到半山腰時,一個學生突然發現路邊有些異樣。在並不深的草叢中,似乎有幾個黑色的垃圾袋,傳出濃重的臭味。


    這個大學生罵道:什麽人這麽沒有公德,把垃圾丟在景區裏麵!


    他的同學卻覺得事有蹊蹺:奇怪啊,就算丟垃圾,為什麽不丟在山腳,反而扛到山腰來丟。這少說要爬幾百米,多累人啊,丟垃圾的家夥豈不是吃飽了撐的?


    兩個人越想越奇怪,不覺走進黑色垃圾袋仔細觀察。越走進垃圾袋,臭味越重。走在前麵的那個同學看到垃圾袋一角露出一塊紅肉:原來是死豬肉!難怪這麽臭!


    後麵的那個一個同學看了幾眼,突然向後猛退幾步,驚恐的叫到:你看,你看!


    他的朋友順著的手指看過去,一截發白的手掌從垃圾袋裏麵伸出來,五個指甲清晰可見。


    兩個學生嚇得不輕,一溜煙的衝到山下,向學校裏麵的校警匯報。校警立即報警,南京市公安局刑警大隊迅速出動,很快趕到現場。不錯,這確實是人體的殘肢,看來這是一起惡性殺人碎屍案。


    眾所周知,殺人案屬於嚴重刑事案件,中國公安一般要求命案必破。而殺人後又碎屍,是比殺人案還要嚴重和影響惡劣的案件,很容易造成社會恐慌,各地都當作務必偵破的案件對待。南京市的治安在全國屬於第一流的。因為常住人口高達800多萬,每年肯定也有一些殺人案件,碎屍案卻極為少見。此案發生以後,南京市公安局立即成立專案組,並向江蘇省公安廳法醫專家求助,全力偵破這起惡性案件。


    兩名學生報案後不到15分鍾,警方就在下午1點趕到現場。刑偵專家首先對現場進行了保護,然後進行了勘察。由於這條小路很少有人經過,加上這幾天陰雨連綿,現場基本保持原樣。


    遺憾的是,由於雨水的影響,現場沒有留下足印車轍等關鍵證據。刑偵專家經過仔細檢查,在附近不到500米距離內發現了11個黑色垃圾袋,裏麵都裝滿了碎屍。經過仔細拚對,是一個男人完整的身體和頭顱。經過對屍體的檢驗,發現死者顱骨開放性骨折,有明顯鈍器擊打痕跡。顯然,死者是被人重擊頭部,活活被打死的,這是一起惡行凶殺案件。


    在對屍體檢驗表明,這個男人身體強壯,年紀約40歲到50歲,肌肉結實,各個器官都很健康。不過解剖中發現,這個男人年輕時候似乎長時間營養不良,曾經得過輕微的佝僂病。手腳有一些陳舊的傷口,專家判斷是鐮刀割傷的痕跡,但不是被砍傷,應該是幹農活時候沒注意而受傷。傷疤時間很久,看來是死者少年時期的事情。由此可以判斷,死者童年和少年家境應該很不好,還生活在農村。


    不過,死者現在滿身都是脂肪,全身皮膚白嫩,一看是就長期吃的很好,而且絕非體力勞動者。看來,死者年輕和中年生活水平有明顯改善,很有可能脫離了農村,長期在城市生活,至少一個中產階級。


    除了以上的東西以外,刑偵專家還認為,殺人碎屍犯似乎對人體結構頗為了解。他碎屍手法很熟練,手腳和身軀內髒等被整齊的分成11個部分,幹淨利落。就像刨丁解牛一樣,凶手下刀均是人體脆弱的部位,並不像一些碎屍者一樣不管不顧的亂砍亂剁。這個凶手可能是醫生,屠夫或者軍警之類,總之是接觸過屍體的人。


    現場沒有發現凶器,雖雨水破壞了很多線索,但四麵都沒有搏鬥和碎屍痕跡,這裏肯定不是第一現場,而是拋屍場所而已。裝死者屍體為黑色垃圾袋,袋口紮有塑料繩。


    根據屍體判斷,死者死亡時間不超過3天。根據這兩個學生回憶,由於下雨他們2天沒有爬山,但3天前的中午他們爬山的時候,確定沒有看到這些垃圾袋。


    現場勘察的結論就這麽多了,並沒有任何的直接證據。


    現在主要的難點是如何確定死者身份。


    一種方法是通過屍體相貌辨認,這也不可能。


    殺人者似乎對警方辦法手段略有了解,他可以對死者臉上連續砍了十多刀,導致臉部基本被毀,根本看不出受害者原來的長相。南京警方無奈,邀請江蘇省公安廳專家對顱骨進行相貌還原,試圖恢複死者長相。


    那麽通過遺物追查死者身份呢?這11個垃圾袋裏麵,除了碎屍,就隻有死者的少量內衣褲和襯衫,檔次還很高,全都是名牌。經過分析,這些衣物雖昂貴,讓我們知道死者頗為有錢,但卻都是全國各地能買到的東西,無法追查死者身份。


    通過失蹤人口來追查呢?也失敗了。南京警方案發後立即對市內3天內失蹤人口調查,僅僅接到一起兒童失蹤的報案,幾小時後孩子還被找到了。之後一周內,陸續有老人婦女失蹤的報案,但基本都是走失或者離家出走,沒有一個人真正失蹤,況且這裏麵都沒有中年男人。


    難道是外地人殺人後,來南京拋屍?


    南京的老刑警們認為不太可能!


    將軍山並不是什麽有名的地方,僅僅是一個3.5平方公裏的小山。即便很多南京本地人也搞不將軍山到底在哪裏,這個凶手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況且他拋屍的這條小路相當偏僻,如果之前沒有走過的人,很難發現這裏還有路,更談不上拋屍。


    況且,如果外地人來南京拋屍,為什麽不將屍體扔到更偏遠的農村或者城郊結合部的荒山上,而是丟在緊靠大學和眾多居民居的將軍山上,這豈不是極容易被人發現,豈不是違背常理?


    南京刑警們絕大部分傾向於,凶手就是南京本地的居民,而且曾經在這一代生活過,對將軍山非常了解,並不是外地人。


    不過,死者是不是本地人,就很難說了。當務之急,就是盡快確定死者身份。


    由於案情重大,當晚江蘇省公安廳的幾個著名法醫就被電話驚醒,要求他立即趕赴法醫中心,協助驗屍。


    這幾個法醫水平可就高了,堪稱全國最頂尖的法醫專家。


    經過仔細分析,他們發現了之前沒有發現的一個重要線索。在死者被血浸透的內褲中,意外發現一個非常巧妙的暗袋。法醫認為,死者應該是長期在外麵旅行或者做生意的人,出於安全考慮,必要時候會把最值錢的東西藏在內褲暗袋中,以防止被人搶劫或者敲詐。這個暗袋以內褲的商標作為掩護,普通人不可能發現,即便用手觸摸,也會被商標誤導,感覺不出這裏有什麽東西。奇怪的是,這個暗袋中,卻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僅有一小塊揉碎且被鮮血泡爛的紙片。


    公安廳專家立即利用大型光學儀器進行還原,驚喜的發現,這是一張火車票的一部分。隱約可以看到火車票是從甘肅省會蘭州到南京的,還可以看出發車日期為2011年2月25日,座位號相當清晰。


    從2010年開始,火車票開始實名購買,必須出示身份證。警方立即去鐵路部門調查,很快查到火車票的購買人,名字叫做田明揚。經過戶籍調查,田明揚為蘭州人,40出頭,普通市民。南京警方立即對戶籍資料上田明揚的照片和屍體還原相貌照片進行比對,發現非常相似。


    看來,遇害者就是田明揚。  南京警方效率很高,在第二天就趕赴蘭州,調查遇害者田明揚的情況,追查可能的凶手。


    當刑警們找到田明揚家的時候,他的妻子麵對刑警關於田明揚失蹤幾天了的詢問,完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田明揚的妻子說,丈夫剛剛上班,壓根沒有失蹤。


    糟了,難道搞錯了人嗎?


    刑警們追到田明揚的公司,果然田明揚還很精神的活著,還在和同事們侃大山呢。看來真的搞錯了!刑警們對田明揚進行了詢問!


    田明揚聽到自己的火車票出現在碎屍上,明顯有很強的震驚感,不過很快他的情緒就穩定下來。他的解釋是這樣:我確實買了這張火車票去南京的,因為我去二嫂薛莉萍家。我二哥田明成去世以後,我的嫂子獨自在南京帶著女兒。我和她關係非常好,也很喜歡二哥的女兒,我們經常見麵。至於這張火車票我記得好像隨手就扔掉了,可能被誰撿到了吧。


    刑警們問:你的二哥田明成怎麽去世的?


    田明揚回答:5年前在蘭州出車禍死的。


    奇怪了,田明揚說的是真話嗎?他雖然不是死者,會不會是凶手呢?在殺死受害者的時候,將火車票遺落在屍體上?


    經過對田明揚供述的核實,證明他確實在案發當天到過南京,但卻並沒有作案時間。根據法醫確定,死者是25日深夜被殺,然後在第二天淩晨拋屍的。根據田明揚居住旅館的監控判斷,田明揚當天下午就回到酒店,隨後長時間於酒店洗浴按摩,又在酒吧看足球比賽到淩晨2點才回房睡覺。第二天一早就離開酒店,坐上大巴直接去了飛機場,回到了蘭州。


    顯然,田明揚不可能親自作案,即便他參與了殺人,也是躲在幕後,由別的凶手去實施。或者他幹脆同這件事情沒有任何關係,就是隨手丟下的火車票被誰撿走了。


    奇怪的是,如果真的是田明揚隨手丟掉的火車票,死者怎麽會撿起來塞在自己內褲的暗袋裏麵呢?這不符合道理啊!


    難道是殺人犯故意用不相幹的東西,誤導警察辦案方向?


    在一些重大案件中,有些比較高明的殺人犯會故意在現場丟棄一些東西,分散警方偵查視線。但似乎也不是。因為誤導應該用一些顯而易見的假線索,這個火車票的殘骸幾乎無法辨認,如果不是公安廳具有進口的先進儀器,是絕對無法還原的。對於這一點,隻要公安廳內部人士才知道,殺人犯絕對不可能知道這點。


    真見鬼,線索由此就中斷了。


    萬幸的是,追查物證的另一組刑警很快有了收獲。


    通過法醫對屍體的還原,法醫判斷死者是被用斧頭劈腦袋,活活被砍死的。至於碎屍沒有采用鋸子,還是使用斧頭和常見的菜刀。


    自然,單單知道斧頭和菜刀,是完全不可能破案的,好在還有別的線索。


    拋屍的黑色塑料袋經過分析,是南京市麥德龍大型超市賣出的。南京隻有兩家麥德龍,通過對塑料袋的分析,這是江寧區的麥德龍分店賣出的。


    刑警們立即拿出購買的監控進行分析,很快排查出上百個嫌疑人。均是在案發前十五天內,購買大量垃圾袋、或者菜刀,或者斧頭的人。


    顯然,想從這上百人中找出線索,也談何容易,幾乎是不可能的。


    目前警方認為田明揚多少和案件有關係,就全力分析這些買東西的人裏麵,誰可能和田明揚有交集。


    田明揚卻不配合,借口此時同他完全沒關係,不與合作。不過,刑警們發現,田明揚自己也似乎非常焦急,不斷打電話,激動的說什麽事情。


    警方找來對田家非常熟悉的一個親友,讓他幫忙辨認超市監控的上百個嫌疑人,看看誰和田明揚有關係。


    誰知道,剛看了十五分鍾,就有重大收獲。


    在2月24日下午購買嫌疑物品的人中,這個親友一眼認出了一個人。


    這是一個年過7旬的老人! 他就是田明揚已經去世二哥的嶽父,南京很有名氣的一個企業家薛敬恭。根據監控和購買記錄顯示(麥德龍都是用會員卡結賬),薛敬恭當天購買了大量垃圾袋,一把斧頭和一把嶄新的菜刀。


    那麽顯然此時薛敬恭和田明揚,有一定作案的嫌疑。


    這一點點嫌疑,不足以證明什麽,甚至不足以開據傳證。


    案件再次陷入了僵局!


    這邊公安廳的法醫專家多次還原死者相貌,越看同田明揚越像,真的就像同一個人。難道是田明揚和薛敬恭聯手殺了田家什麽親戚嗎?


    經過調查,田家一共有五兄妹,是兩個姐妹三個兄弟,其中老二田明成,老三田明光,和小弟田明揚。


    兄弟三人長的比較像,其他親友貌相就同他們相差很遠。


    目前隻有小弟田明揚還在蘭州,老二田明成,老三田明光都不在。


    老二田明成不在是因為他於2006年,因車禍死於蘭州一條國家公路上。交通部門出具了事故鑒定書,認為是駕駛不慎撞擊路邊護欄,汽車油箱意外破裂後燃燒致死。確認屍體就是田明成本人以後,交通部門征得田的妻子同意,將已經高度碳化的遺體火化。


    相比二哥田明成不幸因意外去世,老三田明光則神秘的失蹤了。


    老二田明成車禍死後,再也沒有人見過老三田明光。田家人對外說田明光在二哥死後過於悲痛,離開蘭州去深圳闖蕩做生意。田家親友在連續5年春節,都沒有看到過田明光回家過。


    那麽,死者會不會是失蹤的田明光呢?


    經過對田明光照片的判斷,死者和田明光非常相像。尤其死者較為肥胖,體重估計85公斤以上,田明光也是一個胖子。


    至此,南京警方高度懷疑遇害者就是田明光。


    經過對火車站監控調查,以及田明揚自稱去二嫂小區的監控調查,均發現田明光同一個比較肥胖的男人在一起。這個男人雖刻意回避監控攝像頭,但仍然留下一些影像。通過對比照片,警方認為這就是田明光。


    而分析二嫂薛莉萍的監控,發現田明揚同田明光一起進入二嫂家,但隨後隻有田明揚一人出來,田明光卻沒有一同出來。


    幾小時後,突然有四個男人衝入二嫂薛莉萍家,稍後他們扛著一個大麻袋出來,丟上了門口一輛奧迪車,然後飛快駛出小區從監控中消失。


    看來,麻袋裏麵就是田明光。


    警方推論,可能是田明揚同二嫂薛莉萍聯手殺了田明光,薛莉萍的父親薛敬恭則負責購買碎屍用的工具和袋子,是從犯。


    至於為什麽殺死田明光原因還待調查。根據現有資料來看,身為日本公民的二哥田明成因為車禍死後,獲得了日本保險公司500多萬人民幣的保險金。


    根據法律規定,其中300多萬留給了二嫂和他的女兒,另外約200萬則留給了田明成的父母。


    而二哥田明成在日本還開有一個規模不小的保健品公司,據稱輝煌時期資產有2000,3000萬。保健品公司的內情不為田家所知,隻有二嫂薛莉萍知道。


    車禍以後,薛莉萍宣布這個保健公司早就是艱難維持狀態,資不抵債。隨後薛莉萍將其關閉,沒有給田家人一分錢。


    警方認為有可能是田明光對保險金分配不滿,又認為薛莉萍私吞了保健品公司,多次找薛莉萍討要。二嫂為了保住手中的巨款,聯絡同自己一向很好的小弟田明揚,將田明光騙到南京以後殺害。


    不過,這個推論畢竟是推論,想要證明還必須進行屍體的dna檢測。


    警方提取了田明光兒子的dna樣本,同碎屍進行比對。


    讓人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dna比對的結果是,死者並不是田明光。更令人吃驚的是,死者的dna卻同田明光兒子有著很高的相似度,那麽唯一可能的結論就是。這具死於3天前的屍體,是已經死了5年之久老二田明成!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死人難道會複活嗎?在屍體高度懷疑為日本籍華人田明成以後,南京警方立即提取了田明成女兒田嬌嬌的dna樣本,同屍體進行比對,證明死者就是田明成。


    這豈不是大怪事!明明田明成早在5年前就因為車禍死於蘭州,連屍體都火化了,交警的事故鑒定書、死亡證明、火化證明、公墓證明一應俱全,還獲得了日本保險公司的理賠金,這是怎麽回事呢?


    就在此時,一直不願意說話但焦急萬分的田明揚終於開口了。他聲稱,死者其實就是田明成。


    而五年前車禍燒死的並非田明成,而是三哥田明光。


    這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其實講起來並不複雜。


    田明成1962年出生於甘肅蘭州的農村,家裏條件很不好,兄弟姐妹多達5人。田明成本人小時候營養不良,得了輕微的佝僂病,因為長時間幹農活,收莊稼,手背鐮刀割傷多處。田本人倒是很有些能力,很快棄農從商做起了生意,家庭生活明顯改善。


    剛剛改革開放的80年代,他就跟隨出國大潮去了日本。田明成是個很聰明的人,沒有幾年他就從打工仔變成了小老板,名字也改為田中明成。不過,日本居留權並不容易申請。沒有日本居留權,對於做生意來說有很多限製。也許是出於要做日本人的目的,他同一個日本籍的華人女子張莉結婚,婚後很快加入了日本籍,兩人生有兩個孩子。


    入籍以後,田明成很快同張莉離婚,孩子也一個不要,全部留給女方。


    從此,田明成就成為了日本公民,生意也越做越好,逐步從小老板到有了自己的保健品公司。


    在一次保健品展銷會上,田明成再次遇到了南京女孩薛麗萍。薛麗萍比他小八歲,1970年出生於南京一個國家幹部家庭,父母都是大醫院的幹部,下麵還有兩個妹妹。


    25歲的時候,薛麗萍被交往多年的男友強行要求分手。由於急於擺脫失戀的痛苦,薛麗萍於1996年留學日本,去一家著名學校學習美容技術。國外的生活是無拘無束的,1999年獨立遊覽富士山的薛麗萍遇到了田明成。


    就兩人出身來說,其實本不會有什麽接觸。一個是農家窮孩子,一個是幹部家的小姐,卻因為都是在日本,這些鴻溝也就似乎衝淡了。兩人結伴遊玩,期間談的很是投機。


    幾個月後,兩人又在這次展銷會以外相遇,不覺相互有了好感。在國外的華人一般都是很寂寞的,沒有什麽朋友,也沒有家人。一般他們會不自覺的組成一對對的情侶,有的可能結婚,有的則很快會分手。


    薛麗萍即便不算大家閨秀,也是絕對的小家碧玉。他的父親是南京著名醫院的處長,母親則是這家醫院的主任醫生,她本人長的非常漂亮,更難得是有一種無法模仿的高雅氣質。


    很快,田明成主動追求薛麗萍。田明成也完全有追求她的資本!田出生於農村,但這是在日本,薛麗萍的所謂家世在這裏意義不大,兩人都是無依無靠的外來人。就兩人在日本的地位來說,薛麗萍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中國留學生,學習完畢了就要回國。田明成則是日本公民,還有一個自己的公司和豐厚的身價。


    不知道是出於寂寞,還是出於要一個日本國籍,或者出於愛情,最終兩人於2001年結婚。婚後,薛麗萍很快加入日本國籍,成為日本人,名字也成為田中利平。


    婚後不到一年,兩人就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隻是,此時田明成的事業卻走了下坡路。


    田明成的公司規模很小,在資本主義很發達的日本其實算不了什麽。開始田明成主要走偏門,靠搞特殊保健品發了一筆財,隨後在日本大型保健品公司競爭下,他的公司每況愈下,真的是勉強維持,毫無利潤可言。


    到了2005年,保健品公司已經處於資不抵債,瀕於破產的邊緣。而此時薛麗萍早已完成了學業,回國準備開辦連鎖美容店。


    隻是,兩人麵對的問題就是,沒錢。


    田明成公司隨時可能倒閉,田不但拿不出分文給妻子創業,甚至倒閉後連自己的房子車子都要用來抵押還債,妻子女兒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薛麗萍建議丈夫:日本競爭太激烈,我們幹脆考回國發展!


    田明成覺得妻子的建議很對,但卻很難這麽做。兩人都是極其要麵子的人,尤其田明成在大批親友麵前一直都是成功人士形象,如果破產後灰溜溜的回去,以後還怎麽混!


    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此時夫妻關係也開始惡化。


    其實這段婚姻本來就不般配,婚後很快就表現出猙獰的一麵!田明成是從農門爬上來的人物,為人精明強幹,但自私狹隘,性格偏激傲慢,脾氣火爆,經常痛罵妻子。


    薛麗萍則性格相對比較軟弱,凡事多聽從丈夫的,一旦吵鬧多忍氣吞聲。


    不過,她也比較固執要強,人也很機靈。婚後,薛麗萍對田明成很多農民習氣的極為厭惡,一度不讓丈夫負責女兒的教育。


    此時兩人經常吵架,後田明成主要在日本慘淡經營自己的公司,薛麗萍則回到南京帶著女兒,同時開了一家小美容店。


    就在這個時候,薛麗萍遇到了前男友唐凱。唐凱和薛麗萍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之前因為一些感情上的大誤會而分手。隨後,唐凱就想起薛麗萍的種種好處。不過,此時薛麗萍已經結婚,還有了孩子,唐凱隻能以一個老同學的身份接近他們。


    唐凱本人也是美容行業,對薛麗萍開設美容店有極大幫助。兩人本人就是老情人,此時相處時間久了,很快舊情複燃。在薛麗萍看來,唐凱雖很有才華,卻非常謙虛,心胸開闊,做人講義氣,對朋友很好,甚至對薛麗萍的女兒也是特別愛護。


    相比起來,唐凱比暴躁狹隘的丈夫好十倍。


    隻是身有所屬,還有孩子,薛麗萍隻能保持和唐凱的距離。


    2006年,田明成在日本的公司已經瀕於破產。在日本,一旦破產就形同死刑。很多日本公司的負責人,在破產前自我了斷,避免接受可怕的名譽損失。田明成對破產深感恐懼,無奈之下,他靈機一動想出一個辦法,就是騙保。


    他在日本一家保險公司投保了2億日元(約1000萬人民幣)的巨額保險,然後以回國借款為理由返回中國,找到妻子薛麗萍,要求一起做。


    田明成說,隻要拿到這1000萬,不但我的公司起死回生,你也有錢搞你的事業。


    薛麗萍開始認為屬於違法,一旦被發現就要坐牢,不願意幹。田明成說:這事我一個人幹不了!事後一定要你以妻子身份出麵要錢,還要進行遮掩。你不做,我們家就死路一條了。


    薛麗萍說:萬一被日本保險公司識破怎麽辦?


    田明成說:隻要你在車禍以後,立即要求火化,死無對證了,日本保險公司怎麽能識破?


    薛麗萍猶豫的說:但萬一穿幫了,會坐牢的,太危險了!


    田明成怒氣衝衝的罵道:有什麽比窮更危險的?日本社會你也不是不知道,一旦破產就徹底完了,以後我連份工作都找不到,家裏房子車子都要還債,難道全家做流浪漢去?


    薛麗萍無奈之下,隻得同意了。


    隨後,就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因為田明成已死,知道內幕隻有薛麗萍。薛麗萍自然不可能主動往自己身上攬罪,她的說法是,此次騙保完全是意外和巧合:回到老家,田明成開著轎車將三弟田明光約出來,兩人一番小酌後,田明成拉著三弟說明了借款意圖,三弟當即表示同意,這時,我打電話過來說女兒上吐下瀉,可能水土不服。一向視女兒為珍寶的田明成內心焦急萬分,三弟建議哥哥先回南京,等錢一湊齊,就給他送到南京。說完,田明成就匆匆趕往機場,讓三弟把自己的車開回去,因為走得匆忙,田明成不慎將手機等物品落在了車上。


    然而,半個小時後,田明光開著小轎車在丹拉高速公路上莫名發生自燃,瞬間車毀人亡,人被燒成一具黑炭。甘肅高速交警在處理事故現場時,在轎車不遠處發現了燒黑的手機、手表和駕駛證。經查證,和車主信息一致,斷定死者就是田明成,警方將死訊通知了其在南京的妻子薛莉萍,並出具了“單車撞護欄引發燃燒死亡”事故報告。


    當天晚上,當田明成乘坐飛機回到南京,一進門,發現我已哭成淚人,看著他回來,我一臉驚恐:“你沒有死?”“瞎說什麽?怎麽回事?”田明成莫名其妙地問我。我看了又看田明成,才確信他真的沒死!


    原來,下午我給丈夫打完電話,兩個小時後便接到了丈夫的死亡通知,聽我說明情況,田明成驚訝萬分,隻有他知道,死的一定是三弟田明光啊,就蹲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不停地自責。我隻好在一旁安慰。


    情緒穩定下來,已經是晚上11點多,田明成準備打電話給蘭州老家的兄弟姐妹說明實情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兩人結婚後,他們曾在日本多家保險公司投有巨額人身意外傷害保險,理賠總額折合人民幣上千萬元。既然現在警方已出具了事故報告,不如就此機會把這筆保險拿到手,也正好可以填補自己在南京的投資,最後兩人決定鋌而走險。


    為保險起見,趁天大亮之前,我讓田明成到外麵賓館暫時安排,登記時特地用我的證件。兩人在賓館內商定,由我對外告知自己丈夫出車禍死亡,急赴蘭州處理丈夫喪事。


    接下來,田明成偷偷地潛入陝西寶雞掩人耳目,我帶著娘家的親戚浩浩蕩蕩地趕到蘭州奔喪。麵對田家的兒子,一個死亡,另一個失去音信,整個田家死氣沉沉。當時情景,田家和薛家兩邊親戚都被蒙在鼓裏。


    此後的半年裏,我分三次領取了從日本拿到的索賠款500多萬元。原因是,當地律師在日本辦理保險理賠事宜時,賠付的保險公司說,由於在理賠過程中,缺少過硬的田明成死亡鑒定法律文書,最終隻能拿到這些,全額拿到的話預期可達到上千萬元。此前,我曾拒絕警方對燒焦的“丈夫屍體”進行dna確認,故理賠鑒定文書不夠完備。


    另外一種說法則是南京警方的懷疑。


    因為田明成剛剛在日本保險幾個月,在國內就出了這件事,這過於巧合,簡直像拍電影一樣。


    更巧的是,田明光駕駛的車,莫名其妙的突然自然,而且火勢極大,根本不讓田明光有逃走的機會,活活燒成木炭狀。


    更奇怪的是,田明成以急著回去為了理由,將自己的手機、錢包、手表、駕駛證全部丟在車上。你要說駕駛證留在車上還容易理解,手表、手機、錢包都是隨時要用的,你說丟在車上誰會相信?你說是急於過去,沒注意。但他女兒不過是上吐下瀉而已,又不是什麽大病,怎麽可能急成這樣。


    顯然,丟下這些東西,擺明了就是偽造自己遇難的假現場。


    根據眾多現象分析,這起所謂的車禍,很可能是一起故意殺人案。


    他們夫妻兩人聯手,不惜害死了田明成的親弟弟來騙這1000萬。


    隻是當時甘肅交警水平太差,不負責任的以交通事故結案,隨後遺體火化,車輛銷毀。所有證據不存在,這麽疑案也就無從查起了。


    由於田明成已經“死了”,所以日本公司也就無法經營下去。以薛麗萍出麵,將已經明存實亡的公司關閉,除了還債意外,還將剩餘資產變賣了200萬。


    隨後將這200萬交給田明成父母養老,另外500多萬則暫時交給薛麗萍保管,由她去做生意。


    田明成說自己要去外地躲個三五年,等風聲過來,再買個假戶口恢複身份,三個人一起過日子。


    於是,田明成開始在陝西河南一帶躲藏,而薛麗萍則以寡婦身份在南京做生意。


    兩個人此時生活就有急劇的變化。


    薛麗萍有了資本以後,開始有了大展拳腳的機會。她在日本一所知名美容學校學習了很多新技術,回國以後生意很紅火。加上有行內舊情人唐凱的幫助,又有500多萬資金,薛麗萍在南京開辦了多家連鎖美容院,生意紅紅火火。


    賺到錢以後,薛麗萍又對父親剛剛成立的一個企業注資,這個企業也很快發展起來。


    事業非常得意,感情上也是這樣。


    在得知薛麗萍丈夫因為車禍去世以後,不知道內幕的唐凱立即展開對她的追求。唐凱並不嫌棄薛麗萍有個女兒,反而對田嬌嬌非常好,視如己出,對薛麗萍無微不至的體貼關愛。


    時間一長,本來就對唐凱極有好感的薛麗萍,自然就被感動了。


    在丈夫不在的三年期間,在對田明成假死一無所知的一大幫朋友們的催促下,他硬著頭皮已把地下男友唐凱的身份公諸於眾。


    雖當時是演戲,但很快薛麗萍自己動了真感情,也想假戲真做了。


    薛麗萍收獲了事業和愛情,日子過的比蜜糖還甜。


    田明成的生活卻正好相反,苦不堪言。


    背負殺害親弟弟的內疚和犯罪分子的罪行,田明成長期在外地躲藏。


    出於謹慎期間,田明成極少和妻子聯絡,而且讓妻子每次打給他,他不會打給妻子,害怕被警方追蹤。對於自己的父母兄妹,田明成也隻能裝作已死,不再聯絡。


    開始田明成躲在陝西寶雞,一年後的田明成三弟田明光的忌日,田明成到寶雞法門寺敬香,以外碰到一個同學。同學不知道他“已死”,主動向他打招呼。田明成裝作不認識他,倉皇逃走。沒幾天,惶恐不安的田明成輾轉遷移到河南鄭州,繼續隱姓埋名地生活。


    由於沒有合法身份,田明成連較大的旅館都不敢住,隻能住破爛不堪的小旅館和城郊結合部的出租屋。這些地方的安全性很差,很多犯罪分子在這裏逗留。由於怕被搶劫,田明成在內褲中搞了暗袋,一旦遇到緊急情況就將存折藏起來。


    除了住店以外,即便在街上看到警察、協警、軍人、甚至穿製服的郵遞員,田明成都會不自覺的緊張。他很少上街,絕大部分時間躺在旅館房間裏麵看電視。平時吃飯多是泡麵,一天隻吃兩頓。這種過街老鼠般的生活,他整整過了三年。


    田明成聽說妻子在南京很成功,自己也心動了,也很想在鄭州開拓自己的保健品事業。但此時他已經“死了”,沒有合法的身份,連買火車票都不行,怎麽注冊公司呢?隻能不了了之。


    於是,田明成本來就暴躁的脾氣也越來越差。


    更讓他氣憤的是,妻子越來越疏遠他。到了2009年春節,田明成已很久沒接到過妻子的電話,大年初三,田明成終於忍不住在公用電話亭裏給妻子打去了電話,沒想到妻子當時正忙,不方便說話,匆匆掛斷了電話,頓時,田明成感到一股涼氣襲上心頭,而此時他通過報紙了解到,嶽父已成了當地有名的企業家,妻子開的養生美容店生意非常好,妻子一家的日子越過越好,自己則像個民工一樣灰溜溜的活著。


    這樣田明成極為不服氣!他之所以犯罪,主要還是為了自己的家,現在也算躲避了3年,風聲應該過去了,可以回到家裏同老婆孩子繼續生活了。


    猶豫再三,他決定結束一個人的生活,潛回南京,找到妻子,一家團聚。


    2009年6月的一個夜晚,剛拿出鑰匙準備開門的薛莉萍,被突然從樓梯處躥出來的田明成嚇了一跳。7歲的女兒見到“已死”的爸爸,竟嚇得哭著往媽媽懷裏鑽。的確,如今的田明成是一個死人,自然一無所有!出現在妻兒麵前的是一個衣衫襤褸的窮鬼。田明成看著家裏的豪華裝修,想著這三年在外過的隱形人生活,不禁感慨:回家真好!


    但薛麗萍並不這麽想。這三年時間,她已經同唐凱有了很深的感情,兩人已經準備結婚。但唐凱對薛麗萍違法協同丈夫騙保(和有可能的協同殺人)私毫不知情,甚至連薛麗萍的父親也不知道。


    好在唐凱為美容店裏的事帶隊去了廣州,要半個月後才回南京。該如何在唐凱到來之前打發走田明成?讓薛莉萍頗費腦筋。


    田明成卻不知道老婆已經變心,已經三年沒有抱過老婆的他,當晚就迫不及待的向薛麗萍求歡。但薛麗萍冷淡的拒絕了,借口是怕吵醒女兒。


    田明成頓感情況不對!不過,他還認為是兩人分別久了,妻子對他不適應,也就沒說什麽,自己去小房間睡了。


    薛莉萍擔心的事最終還是發生了。薛莉萍帶女兒到父母家,女兒突然說了句:“我見到爸爸了!”小孩是不會說假話的,父親薛敬恭頓時起了疑心,單獨把薛莉萍叫到一邊問。薛莉萍無奈之下,哭著對父親說出了丈夫死而複生的前前後後。


    父親薛敬恭聽了這番話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深感女兒怎麽如此糊塗。田明成公司即便破產,女兒也完全可以帶著外孫女同他離婚,回到南京來生活。以女兒的美容技術,加上薛家還不錯的家境,生活肯定完全不成問題。


    田明成騙保甚至有可能殺人,是為了自己的公司不倒閉,同時撈一筆錢東山再起,薛麗萍則完全沒有必要幫著做。


    協同騙保是違法行為,女兒完全可以坐牢,這裏尚不談田明光到底是怎麽死的都不清楚。如果田明光是被田明成所殺,女兒作為殺人案從犯,恐怕最少要坐10年牢。


    薛敬恭幹部出身,久經曆練,對人和物都有較深的識別能力。他速來不喜歡這個女婿,認為田明成性格硬狠,過於自私,女兒跟著她不會有好日子過,一直反對女兒同他結婚。婚後知道女兒曾被打後,老頭子怒氣衝衝的要求女兒立即離婚。


    此時,薛敬恭認為,現在女兒和女婿既然都違法,把柄抓在女婿手上,女兒就很難離婚,事情麻煩了!


    老爺子心煩意亂之時,薛麗萍這邊又出了事。由於心有所屬,薛麗萍連續一周都以各種理由拒絕和田明成同房。


    到了一周後的晚上,薛麗萍故意淩晨才回到家裏,沒想到丈夫一直在等著他。看到她回來,田明成忍不住大聲質問:你還當我是你老公嗎?你是不是真的當我死了!


    隨後,田明成強行將她按在床上,發生了性關係。期間薛麗萍拚命抵抗,兩眼都被丈夫打腫,她怕吵醒女兒,隨後隻好放棄抵抗。


    同一個不愛的男人上床,對一個女人來說是非常痛苦的事情。薛莉萍來到店裏,兩眼青腫,員工們發現了她的異樣,“薛老板,你怎麽了?是不是沒休息好?”薛莉萍無言以對,心裏隻想著如何快快打發走田明成。想到這裏,薛莉萍突然理清了思路:田明成之所以追著他不放,其實還不是為了錢。當年田明成交給她500萬保管,現在我都還給你,隻要你不要再來打擾我。


    她趙到父親商量。薛父看到女兒被打傷的雙眼,又氣女婿又恨女兒,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現在薛父已經是身價過千萬,女兒拿出區區幾十萬幾百萬不算什麽。


    就算女兒把所有錢都送給田明成,自己還有錢,一樣可以養活女兒和外孫女。寧可不要錢,也趕快同這種心狠手辣、不走正道的女婿斷了!


    第二天中午,薛莉萍將一張存有300萬的銀行卡遞到了田明成的手裏,她坦言:這裏是三百萬,是保險賠款我們拿到的部分,也是你應得的。你拿著這些錢可以重新開始生活,孩子我會好好照顧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想把我打發走!”田明成惱火道。薛莉萍痛哭失聲,乞求丈夫的原諒。“啪—”田明成一個巴掌打過去:“你知道我受的是什麽罪嗎?你是不是有了其他男人……”薛莉萍的哭聲更大了,田明成漸漸明白,昔日的感情已灰飛煙滅,他在妻家再難“複活”。最後,他含恨拿著三百萬的卡奪門而去—望著田明成遠去的背影,薛莉萍癱在地上,祈禱一切就此結束……


    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隻是噩夢的開始。


    凶案發生的瑞景文華別墅。前幾年這個別墅比市場價低很多,依然沒有人敢買。


    甲:有本事你們就殺了我!乙:好,我們就成全你


    田明成是一個非常自私狹隘的男人,占有欲非常強。他拿走了300萬回到鄭州以後,越想越氣,覺得自己虧了。按照他的思維,自己冒著巨大危險和良心的譴責,殺了三弟騙保。殺人所得和自己公司變賣的500萬都交給妻子,妻子和嶽父正是利用他的錢做了第一桶金,才有今天的輝煌。按照田明成的邏輯,妻子和嶽父的事業理應是他的!


    現在妻子和嶽父身價超過千萬,自己僅僅拿到300萬,豈不是太虧了。況且,他現在是一個黑戶,又是伏案在逃人員,一旦被發現,說明性命難保。


    於是,田明成下定決心過一天算一天。妻子能夠過的這麽快樂,我也一樣可以。2007年他拿到300萬後,不到2年就揮霍一空,平均每年花費150萬之巨,每個月都花掉10多萬,堪稱驕奢淫逸到極點。


    錢花光了以後,田明成就肆無忌憚的向妻子伸手要錢,拿到手以後就立即揮霍。


    2009年到2011年,田明成多次恐嚇薛麗萍,從她手中陸續又要走了幾百萬。至此,薛麗萍已經將幾家美容院的資金幾乎全部抽空,剩餘的錢還不夠發員工工資,實在沒錢可用了。


    美容店步履維艱,田明成又經常逼著要錢,還要瞞著情人唐凱,薛麗萍心力交瘁,經常到父母家痛哭。


    見女兒如此可憐,薛父隻得從自己企業中拿出錢交給女兒,試圖讓女婿不要再來糾纏。


    沒想到,田明成卻變本加厲!


    到了2011年,薛麗萍已經再也拿不出錢來,美容院也接近倒閉,而父親的企業因為多次抽調現金,也運轉困難。


    心裏接近崩潰薛莉萍,知道已經無法繼續下去,隻得同田明成攤牌。她將田明成約到一個僻靜的茶樓,講明自己的美容會所盈利不多,而父親雖企業規模很大,但公司最近流動資金困難,已經沒錢可以給他。薛麗萍乞求丈夫放過自己,讓自己重新開始生活。


    對於妻子的乞求,田明成卻強硬的表示:不要錢也可以,現在我的人生失去了方向,我決定還是回來跟你和女兒團聚。


    薛麗萍知道田明成是以此要挾她,頓時覺得兩眼發黑,差點暈了過去。


    田明成堅持跟著來到妻子住處,兩人正在談判之際,唐凱正好將薛莉萍女兒送回來,並給薛莉萍打電話。這時,田明成清楚地聽到唐凱和女兒親熱的交談聲音,這個“第三者”竟敢送女兒回家!


    田明成決定,隻要說出自己就是薛莉萍的丈夫,對方可能會知難而退。於是,他趁機拿過薛莉萍的手機,偷偷地記下了唐凱的電話號碼。


    然後田明成恐嚇薛麗萍,讓她選擇給錢或者允許他回去住,不然就打電話告訴唐凱,拆穿薛麗萍的謊言,讓唐凱遠離她。


    薛麗萍不願意失去唐凱,卻實在拿不出大筆現金交給田明成。田明成卻認為薛麗萍裝蒜,第二天,他就撥通唐凱電話,說明前後一切。


    唐凱聽了以後,頓時感覺受到感情欺騙,心中狂怒。


    他直接來到了薛莉萍父親薛敬恭的公司,與準嶽父對質。麵對唐凱的質問,薛敬恭出了一身冷汗,他當即將女兒叫到公司的辦公室,鎖上門,父女首度將田明成的死亡秘密透露給第三人知道,說明當年是田明成雲懇求薛麗萍協同騙保,事後又反複敲詐薛麗萍。


    薛麗萍做錯的是不應該幫助他騙保而已,而最壞的就是田明成本人。他為錢不但殺死自己親弟弟,還多次敲詐自己媳婦巨款用於揮霍。


    期間薛麗萍痛哭不止,唐凱知道前因後果以後,心中慢慢原諒了薛麗萍。


    談到最後,唐凱緊緊握著薛莉萍的手,表示絕對不和她分開。


    田明成此次算錯了招數,弄巧成拙,反而讓薛麗萍和唐凱更好了。


    田明成明白薛麗萍性格比較軟弱,還容易對付,恐嚇她就可以得手。但嶽父薛敬恭卻不好惹。


    如果來硬的,真的把事情捅出來,薛麗萍協同涉嫌詐騙,最多坐牢幾年。自己且不談故意殺人要槍斃,即便是詐騙主犯,坐牢時間也比妻子長的多。


    顯然,田明成不會這麽做。


    見硬的不成,田明成又決定來軟的,通過死纏爛打,逼迫妻子。薛麗萍被田明成騷擾的痛苦不堪,好在已經得到男友和家人的理解,她還是咬牙堅持過去,沒有給丈夫一分錢。


    一個月後,田明成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決定回老家坦白一切,並且搬個救兵(小弟田明揚)來說服妻子。


    2011年2月下旬,田明成踏上了回鄉的火車。田明成的出現讓老家人既驚又喜!田明成說出了實情的始末。聽著二哥想挽回家庭的想法,小弟田明揚始終記得以前二嫂最疼他了,於是主動請纓陪著二哥去南京當說客。田明揚百感交集,當晚撥通了嫂子電話:“嫂子,我和二哥25號坐車來南京,兩家人好好聚聚!”


    這個電話讓薛莉萍徹底失控:“你不要過來,我拜托你們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行嗎?”電話那頭田明成接過電話也激動起來:“莉萍,這個家我是一定要回去的!”兩個人越吵越激烈,最後田明成揚言如果不能回去,就來個魚死網破,說出當年騙保的事!


    薛莉萍如實地將通話內容反饋給父親和男友,這時,大家都感歎道:“如果當初他真的死了那該多好啊。”


    到了這個地步,顯然退無可退,真的不是魚死就是網破。薛麗萍性格懦弱,但他爸爸薛敬恭是老軍人出身,可不是好惹的。


    見女兒被欺負成這樣,薛敬恭下定決心,幹脆幹掉這個喪失人性的女婿,一了百了。


    在薛敬恭看來,田明成既然已經“死亡”,那麽隻要將其殺掉以後碎屍扔掉,警方根本無法知道屍體是誰,案件根本就無法偵破。


    況且,就算案件偵破,自己被抓住,也沒什麽。


    薛敬恭已經70有餘,自認為也活不了幾年。做父親的,為女兒可以毫不猶豫的付出一切。現在為了女兒下半生的幸福,他認為就是死了也值得。


    薛敬恭對女兒說:他既然要魚死網破,我就成全他,我要親手宰了他。


    薛敬恭和女兒薛麗萍都知道,田明成身體強壯,又頗為聰明。自己一老一女,恐怕正麵衝突不是他的對手,看來要找人幫忙。


    本來兩人不想把唐凱牽扯進來,但此時到了懸崖邊,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薛敬恭找到唐凱,對他謊稱:薛麗萍的前夫明天就要來家裏鬧事,我們又不能報警。這樣,你幫我找幾個活鬧鬼(小混混),把他架到我在將軍山傍邊瑞景文華別墅區,我好好打他一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來。


    唐凱也是聰明人,疑惑的問:你教訓他可以,千萬不能將他打傷,更不能搞出人命啊!


    薛敬恭繼續騙他說:當然不會,我又沒瘋,你放心吧。


    2月24日下午2點多,薛敬恭在江寧區麥德隆超市購買了砍刀、斧頭和垃圾袋等作案工具。並向女兒要來鑰匙,偷偷地將作案工具藏在女兒的別墅裏,做好了殺人的準備。


    2月26日晚6點,薛莉萍給田明成打電話,讓他回家商量事情。沒想到田明成帶著弟弟一起趕來。


    薛莉萍假裝和田明成爭吵,吵到快天黑也沒有結果。小弟田明揚見插不進嘴,隻得離開他們,先回到了外麵的賓館,第二天一早就返回蘭州。


    田明成離開後,按照計劃,薛莉萍打電話叫來唐凱。唐凱立即帶著事先雇好的南京本地人李傑等3名小流氓,謊稱田明成患有精神病,將他綁到位於江寧區的薛莉萍豪宅內。隨後,唐凱等四人離開,留下薛家父女


    期間,田明成見薛家父女眼露殺機,知道不好,急忙跪地求饒,發誓以後絕對不再來騷擾薛麗萍。


    薛家父女深知他的為人,都冷冷的看著他,一語不發。田明成見狀自知難逃一死,但也不願意自己一個人死。


    他借上廁所為由,將自己一張火車票關鍵信息撕下,藏入內褲的暗袋中,試圖讓自己屍體在未來被警方發現身份。


    到了晚上8點左右,在女兒所住的高檔小區住宅內,薛敬恭決定動手。為了承擔殺人主犯的責任,薛父先命令女兒離開,薛麗萍哭著離開別墅。


    薛敬恭舉起斧頭,喊道:讓你騙我女兒!


    隨後,對準被蒙住眼睛的田明成頭部猛擊數下!田明成腦漿四濺,滾倒在了血泊中。緊在確認田明成已經死後,薛敬恭將田明成的屍體肢解。由於做過醫護工作,薛敬恭對人體結構很熟悉,精確的將屍體肢解成11塊。肢解後的田明成遺體和衣物,被他裝入事先買好的垃圾袋中,搬到別墅門中的奧迪車內。


    由於年老力衰,行動緩慢。處理完現場,已經是2月27日淩晨。薛敬恭駕一輛灰色奧迪車,準備拋屍。


    本來薛敬恭想盡量扔遠一點,但由於他已經70多歲高齡,還有多種疾病,身體虛弱。肢解屍體時用了很多時間,此時離天亮不遠了,不可能去很遠的地方了。無奈之下,他隻得趕在天亮前,將屍塊仍在距離小區隻有幾百米的將軍山。


    趕在天亮前,薛敬恭冒著小雨,費力的將11袋碎屍全部丟在將軍山半山腰。為了怕田明揚知道後鬧事,第二天晚些時候,薛敬恭還用田明成的手機給田明揚發了條短信,謊稱田明成去河南了。正是因為這條短信,開始田明揚堅決不向警方透露事情,害怕讓二哥坐牢。但後來聽說二哥早在發短信一天前就遇害了,他才知道事情不好,趕快向警方坦白。


    然而,三天後屍體就被人發現,隨後薛敬恭被警方抓住。薛敬恭承認自己殺死了女婿,警方在別墅和車輛上發現大量田明成的血跡。


    同時,警方緊急追蹤,將在上海機場準備逃往日本的薛麗萍抓獲。隨後,薛麗萍的男友唐凱主動向警方自首,承認綁架了田明成,但沒有參與殺人。


    這起案中案,毀掉了兩個家庭。


    警方破案後,田明成家人痛不欲生。尤其是兩個姐姐田秀珍和田秀娟幾次哭昏過去。薛家也就此解散。最可憐的10歲的田嬌嬌,她的母親和外公殺了自己的父親。她被外婆帶往深圳姨媽家生活。


    2013年2月,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判決:


    薛敬恭犯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主犯,但目前法院對70歲以上老人,原則上都不判處死刑,除非情節特別惡劣的。主要是這樣的人殺不殺意義不大,即便判刑10年,他們也會死在監獄中)。


    薛莉萍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有期徒刑15年(從犯)。


    唐凱等4名涉案人員,以綁架罪分別獲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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