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


    話筒又傳來一聲詭異又奇怪的聲音,我聽得出,這叫聲裏好像突然包含了很多可以解讀的情緒:嘲諷,蔑視,挑釁我還沒來得及再說一句話,叫聲戛然而止,所有的聲響連同微微的雜音齊齊中斷。


    指揮所裏又恢複死一般的寂靜,在舉著話筒的時候,我已經用盡全力去感應周圍的一切,卻一無所獲。回想話筒裏那滲人又神秘的叫聲,我的第一感覺認為那可能是一種警告,發出叫聲的東西知道我進入了地下,或許在告誡我不要再走半步,立即退回去。這樣一想,我覺得叫聲好像沒有太多的惡意。


    但反過來一想,神秘的叫聲又很可能是一種誘惑,人的好奇心是最容易被撩撥也最容易發作的東西,有一種人,明知事情可怕,卻忍不住想要刨根問底,非得親眼看看謎底才罷休。


    很不湊巧,我就是這樣的人。


    “趕屍家出身,死屍見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會害怕這些鬼玩意兒”我一邊嘀咕著,一邊又把裝鐵盒的包袱緊了緊,左右看了一眼,抬腳離開指揮所。


    我仍舊朝前走,當時在封洞之前來不及逃出去的日本人畢竟是少數,離開指揮所之後,就沒再發現日本人的屍體。剩下的這一小半路,走的戰戰兢兢,身體和神經都是緊繃的,準備應對隨時可能發生的危險,然而走了很遠,屁事沒有,憋的人非常難受。


    我暗中算了算,根據旱煙袋老漢提供的信息,這條地下主通道快要到頭了。


    果然,當我從通道中一塊小小的窪地翻身走上去的時候,前麵的地勢一下子擴展了很多倍,當年,日本人就是挖到這裏,感覺有戲,所以擴寬了作業麵,撇開民夫,靠工兵幹了差不多整整一個月。這個工作段對民夫來說完全是隱秘的,旱煙袋老漢他們沒有來過,也不知道日本人在搞什麽。


    一翻過窪地,我就嗅到一股氣味。地下通道是封閉的,沒有對流,氣味飄動的非常慢,有些氣體比空氣重,如果沒有外力影響,就會一直貼在地麵。這股迎麵而來的味道很難聞,又潮又臭,但我卻知道,這是死屍堆積在潮濕的地方慢慢腐爛後產生的氣味。


    氣味相當難聞,我剛捂上鼻子,前麵不遠的地方,轟的暴起一團藍幽幽的光。就好像成千上萬顆藍色的火星在半空流動漂浮,時明時暗。一看到這個,我隨手捏住一把血米,因為這一大團藍幽幽的光,是磷光。


    這麽大團的磷光讓人心悸,因為平時在墳地裏看見的磷火都是星星點點的,而眼前的磷光一閃一大片,除非是那種埋了成百上千人的萬人塚裏,才會聚集如此規模的鬼火。


    藍光在頭頂慢慢的變幻懸浮,光芒並不耀眼,可是借著磷光,依然可以看見光團的下麵,是堆的和小山一樣的骨頭。腿骨,頭骨,肋骨就好像很多人死在一起,骨頭又被拆了堆成了骨山。


    我一下子恍然,難怪一路上都看不到半個民夫死屍的影子,所有的民夫,全被帶到這裏殺掉了。按道理說,這麽多人被活活打死,那怨念幾乎要充斥滿整個地洞,可我連一絲怨念也感覺不到,這是個很反常的現象,連我這種趕屍世家出身的人,一時間也捉摸不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咩


    就在我思索的時候,一聲怪叫從骨山後麵幽幽傳來,一瞬間,渾身上下的汗毛根根豎起,我聽得出,這聲怪叫,就是老電話機裏傳出的聲音。


    卡啦卡啦


    一顆頭骨從骨山上滾落下來,骨碌碌的滾到腳邊,我一腳踩住它,抬眼望去。骨山最邊緣的幾根骨頭在動,聞聲分辨,好像有什麽東西,正繞過骨山,朝這邊爬來。


    第三十三章凹坑


    我馬上撤了一步,右腳前左腳後,這樣不僅站得穩,而且隨時都可以前撲或者後退。就是喘口氣的功夫,骨山那邊的聲響更大了。一股鋪天蓋地般的陰氣,好像被突然釋放出來似的,轟的湧到了臉前。


    啪嗒哢哢


    骨山後麵的東西爬的不快,每爬一步,骨山頂端的骨頭就會因為震動而掉落下來。我知道有東西爬過來了,卻並不想逃跑,在指揮所的時候已經預見了危機,就是想親手揭開謎底才冒險深入的。


    我想看看,究竟是什麽東西在作祟。


    哢


    骨山顫動了半天,從我不能目視的死角裏,慢慢的爬出半截已經爛哄哄的人身,這半截身子一爬出來,緊跟著又是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一共四具半爛的腐屍,排成一排,從骨山後麵匍匐著朝我這邊爬動。


    我更加緊張,趕屍的人本來不應該懼怕屍體,但也隻有我們這樣的人才知道,腐爛後的屍體一般情況下是起不了屍的,除非背後有什麽厲害的東西在驅使它們。


    嘩啦嘩啦


    四具腐屍完全從骨山後爬了出來,它們的脖子上拴著指頭粗的鐵索,身子爛的紅紅白白,稀裏糊塗一片。等到腐屍全爬出來之後,我看見四具屍體身上長滿了一個個大如拳頭的蘑菇,菇傘是血紅的,上麵布滿了黑點,猶如一朵朵妖異猩紅的花,尤其長在腐屍身上,觸目驚心。


    我越看越吃驚,這種蘑菇我認得,叫做“屍死菇”,半熟的屍死菇紅蓋黑點,等到完全長熟,就是通體的血紅色,聞起來有股淡淡的腐臭味,屍死菇在屍體身上長大,是至陰的東西。


    這種蘑菇沒有野生的,全是由人培植,過去一些邪道煉藥,會用到屍死菇,就在地窖裏埋幾具屍體,專門種菇。


    憑我身上的法物還有本事,除非是黃有良那種邪到極點的邪屍,別的死屍起屍作怪,我還能對付。可我一看到死屍身上的紅菇,就料想到還有種紅菇的人,在死屍身上種下紅菇的,才是可怕的對手。


    我開始慢慢的後退,四具腐屍明顯衝著我而來,在情況未明之前,我不願動手,想把情況先摸一下,再決定是進是退。;;;;;;;;它們繞著骨山的邊緣爬,我就順著骨山的邊緣退,引著它們在骨山這裏兜圈子。


    說是骨山,其實誇張了,那隻是一個很大的骨堆,直徑估計十三四丈,退著退著,我已經繞到骨山背後。藍瑩瑩的磷光不時的升騰而起,把四周映照的一片通幽,繞到骨山背後時,我回頭望了望,果然,這裏已經是整條主通道的真正終點,通道擴展出的作業麵在前麵不遠的地方終止。


    骨山後麵的開鑿痕跡相當明顯,為了方便作業,當年的日本人把這塊大概三十多丈寬的地域完全打平了。地勢總體來說是平坦的,但在這塊平地的中心位置,猛然陷下去一個不大的凹坑。


    盡管麵前是四具慢吞吞爬行的腐屍,但看到平底中間的凹坑時,我還是激動了一下,這個凹坑是人為開鑿出來的,聯係周圍的種種情況來看,日本人要挖的東西,無疑就在這裏。


    遲緩的腐屍給了我相應的時間,我一邊查看情況,一邊加快了後退的步伐,接近那個並不大的凹坑。距離凹坑還有兩三丈的時候,溫度驟然降低,冷的出奇,我打了個哆嗦,身上因為寒冷的刺激而冒出了一層雞皮疙瘩。因為主通道縱深到了地層的深處,估計是接近了山脈的地下水源,空氣很潮,潮的像是要滴水,凹坑周圍的地麵上,全是薄薄一層白霜。


    我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在凹坑附近停了停,除了那四具慢慢爬動的腐屍,周圍好像沒有別的動靜。我看到旁邊丟棄了一些沒有來得及收走的工具,還有兩個星盤。我心裏明白,四具腐屍的“主子”肯定也在,但不管怎麽說,我都得看看這個凹坑。


    我縱身一跳,飛快的躥到凹坑旁。這是一個長方形的坑,日本人可能是怕損毀東西,沒敢爆破,就用普通的錘鑿一點點的挖。坑很小,三尺寬,四尺長,不到一人深。看到這兒,我心頭雪亮,日本人要找的東西,就在這裏,而且已經被他們挖出來了。我一直覺得,小日本費心費力要找的東西必然驚天動地,可是凹坑本來就這麽大,那東西估計更小。詭異的小馬車雖然體積有限,凹坑卻容不下它。


    難道旱煙袋老漢提供的消息有誤日本人挖山要找的,並非傳聞中的小馬車


    一時間,我就迷茫了,凹坑上方的洞頂,滴滴答答的朝下滴水,氣溫太低,滴下來的水在凹坑積了半人深,結成一大塊冰。凹坑是空的,該挖的東西已經被挖出來,不複存在。可是我還是不肯罷休,東西是在這兒被挖到的,我想看看還有沒有什麽遺留的線索,能從中判斷一二。


    嗡


    一團磷光從身後的骨山上慢慢飄到頭頂,磷光不持久,一閃一滅,但就在頭頂的磷光分散消失的同時,光芒映照了凹坑裏那一大坨冰,閃爍之間,我驟然看到冰塊裏,好像凍著一團黑乎乎的影子。但磷光隨後就蕩然無存,我沒看清楚那團黑乎乎的影子究竟是什麽。


    嘩啦


    我看的入神,那四具腐屍已經爬到身後,我抬手撒了一把血米,又點燃狗頭燈放在地上,燈盞上的符籙微微發光,腐屍馬上被震懾了,蟲子一般的朝後縮。我又取了一支火把,兩隻火把並在一起,火光頓時一亮。我蹲下來,把火把直接伸到凹坑裏。


    凹坑裏那團黑乎乎的影子隨著火光若隱若現,我的眼神很好,就在火把放下去的一瞬間,一下子看到了那團影子的真麵目。


    這一刻,我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覺得真他娘的奇了怪了,凹坑裏,怎麽會是這東西


    凹坑的冰塊裏,臥著一隻羊。


    我真的懵了,頭大如鬥,這種陰氣橫生的地方就算藏著再嚇人的神神鬼鬼,那都不稀奇,但偏偏就臥著一隻羊,讓我一頭霧水。


    我晃晃腦袋,回過神,接著就繼續看,這麽看下去,心口突的一跳,我看見凹坑裏這隻羊,好像隻有三條腿。羊的腿不是被砍掉了或者斷掉了,它天生就是三腿,兩條後腿和別的羊沒有區別,隻不過胸口處長著一條前腿。


    三腳羊


    一刹那間,我陡然回想起來,老電話機裏傳來的“咩咩”聲,仿佛是羊叫。而且三腳羊的影子在眼前不斷的晃動,牽引出記憶深處的一些回憶。我的眼皮子一陣狂跳,世間真的有這種東西


    三腳羊是道教野史稗聞中的一種奇物,說起來,羊,是很常見很普通的動物,但這東西其實又是很獨特的動物。羊生性善,懦弱,一生碌碌無聞,被人割毛取肉,命勢淒慘,不僅僅是羊,十二屬相中屬羊的人,一般來說從出生開始,運勢就差,缺衣少食,做什麽都事倍功半,說白了,就是羊的“命”不好。


    三腳羊這種東西非常罕見,不知道多久才偶爾出現一隻,用今天的話講,那可能就是因為種種原因而形成的怪胎。山裏人識字的少,又信奉鬼神,從很久之前開始,三腳羊被看做很不祥的惡物,非常晦氣,誰家養的母羊如果生一隻三腳羊,主人就會送瘟神似的把小羊抱出去扔掉,以免殃及家門。


    但道家的典籍裏,對三腳羊又有另外一種解釋。


    中華道家的文化博大精深,拋開別的不說,單單一個“陰陽”論,足以震爍萬古。道家的陰陽體係,簡單一點說,其實就是一種微妙的平衡,萬物相對,相輔,相補,從而生成大千世界,小到一草一木,大到滄海桑田,皆在此道。陰陽主導一切,就是在維持那種微妙的平衡,譬如高山,聳立千年萬年,其中有無數個平衡點相互製衡,如果意外失衡,平衡點被打破,山就會塌。


    再譬如今天你得到了什麽的同時,也已經注定要在以後的將來冥冥中失去什麽,而今天失去什麽,亦注定要在以後得到一些,這就是命勢的陰陽平衡。


    三腳羊,就是很典型的體現陰陽命勢的東西,出生時身體畸形,被人丟棄厭惡,天生萬物,萬物生成時是什麽樣子,都是天注定的,三腳羊也是如此,但從它出生開始,命勢已經隱隱改變,和其它的羊不同,這就是所謂的天既罰,命不罰。


    天命,就注定了三腳羊是很不凡而且相當厲害的東西。


    第三十四章吞魂


    三腳羊的生命很頑強,被丟棄後一般都不會死。;;;;;;;;;;;;;;;這是天注定的奇物,從小就知道借助一切外力去修行。修行這個事情,很玄奧,人會修行,那些山精野怪同樣也會。俗語說,人是萬物之靈,在修行上占了很大便宜,而山精野怪至少要苦修很多年,才能生出靈智,然後化形也就是化成人形。於修行一途,三腳羊和人是站在一條起跑線上的。三腳羊的命勢偏,但非常強,天生就是鬼魂的克星,經常出沒在墳場還有埋屍地,能噬魂驅鬼。


    道家的一些野史中記載,三腳羊隨著年歲的增長,胸前那條前腿會慢慢的萎縮消失,年歲越大,前腿越短,如果活的年頭足夠長,道行足夠深,整條前腿將徹底無影無蹤,兩條後腿和人一樣直立行走,而且化出一半人形。


    傳聞,化出一半人形的三腳羊,是半個“重陰身”,長生不死,可以往返於陰陽兩界。修到如此境界的三腳羊,就是陰神。之前在白雲觀出現的白頭狐狸拜的陰神,很可能就是三腳羊所化。其它山精野怪,無論有多大的機緣造化,成仙得道,都不可能和三腳羊一樣修成陰神。


    幼年時看過的關於三腳羊的傳聞,如今統統浮現在腦海裏。凹坑裏的三腳羊一動不動,看不出是死的還是活的。但轉念一想,指揮所裏那台老電話機發出的咩咩聲,和這隻三腳羊不會沒有關係。


    想到這兒,我一下子驚悚了,唰的站起身,難怪主通道裏死了那麽多人,卻察覺不到半點怨念,冤魂全都被三腳羊給吞噬殆盡。


    凹坑裏的三腳羊顯然不是陰神,前腿還在,但對付它,我半點把握都沒有。身後的四具腐屍被狗頭燈鎮著,不敢靠近,我躊躇再三,實在無法判斷凹坑裏的三腳羊是死是活,它一動不動,身子都被裹在冰裏,看上去像是沒有知覺了。然而老電話裏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縈繞,那種怪異的叫聲不是三腳羊的,還會是誰的


    難道我心裏猛然哆嗦了一下,猜測這個地方,是不是還有第二隻三腳羊


    唰


    就在這個時候,凹坑裏的三腳羊突然睜開了眼睛,上方的冰塊哢擦碎裂,三腳羊抬腿跳出凹坑,在我麵前穩穩的站住。它隻有三條腿,但站的和一座山一樣,羊頭高高昂起,好像是這片陰幽世界的王者。


    咩咩


    三腳羊叫了兩聲,那聲音和在老電話裏聽到的聲音一般無二,但此時此刻,它的叫聲裏帶著一種戲謔和得意。我感覺渾身上下的皮不由自主的收緊了一圈,這隻三腳羊距離陰神還遠得很,可即便如此,它從凹坑裏一出現,就如同有一大團凝結成冰的陰氣撲麵而來。


    嘩啦


    四具腐屍看到三腳羊出來,立即轉頭繞過狗頭燈,拖著脖子上的鐵索爬了過去。三腳羊抬抬前腿,低頭咬了一隻屍死菇,慢慢的咀嚼,它氣定神閑,好像一切都已經在它的掌控中。我意識到,自己逃不掉了,要麽就以命相搏,要麽就束手待斃,除此之外,再沒有第三條路走。


    咩


    三腳羊慢慢吃掉屍死菇,三條腿以一種很奇特的姿勢邁動,朝我走過來。我不可能束手待斃,橫豎要死,也得拉個墊背的。不等三腳羊走近,我撿起地上的狗頭燈,連燈盞帶燈油一起丟過去,自己握著刀,飛快的跳到三腳羊身旁,一腳踢開正在地上蠕動的一具腐屍,用力朝羊身猛捅。


    哢


    鋒利的刀尖像一道閃電,直刺過去,三腳羊連動都沒有動,扭頭看看我。這種東西不是人,可它的目光裏,卻帶著強烈的情緒,它明顯對我有些蔑視。我不理會它的目光,一門心思的想先占據點主動。眼瞅著刀子將要刺到三腳羊身上的時候,一股陰冷的讓人根本無法承受的寒氣,順著刀尖唰的蔓延到了整條手臂上。


    這是一陣極其懾人的陰氣,三腳羊吞噬怨念陰靈,身上聚集的陰氣浩如江海,趕屍人從小吃苦練功,就是為了抵禦陰氣,像我這樣的體質,就算走到萬人塚裏,也不會被凍的開不了口。但那麽濃重的陰氣完全凝聚成一個點,就讓人受不了了。比如說一百斤的力道,撞擊在人身上,如果這人身強力壯,尚能承受,可是一百斤的力道聚集到一根針上麵,鐵皮也得被刺破。


    我就感覺手臂先是一麻,緊跟著就木了,肉眼甚至能夠看見至寒的陰氣把皮肉乃至血液都凍結起來,胳膊上結出一層閃著藍光的冰,血肉通透了,連肉裏的根根血管,都透射的清清楚楚。


    當啷


    手裏的刀子應聲落地,陰氣蔓延的速度極快,從胳膊滲到半截身軀裏,一瞬間就能把人凍成一大塊冰坨。我心裏暗暗叫苦,胳膊完全木了,等兩條腿也被陰氣凍住的時候,就是萬劫不複的死期。


    然而,腦子裏的這個念頭還沒轉完,急速蔓延的陰氣在胸口處猛然一頓,好像被攔住了,再也無法延伸半寸。盡管胳膊脖子連同肩膀都結出了冰花,可心窩的熱氣還在,我絕對不是三腳羊的對手,實力差的太遠,拚命也沒有用,所以陰氣被阻住的同時,我轉身就跑,隻跑了兩步,一陣鐵索抖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嘩啦纏住腳踝,整個人又被拖了回去。


    我不肯就這麽死掉,翻過身抬腿用力蹬過去,三腳羊扭扭身子避開這一腿。情急之下,用力過猛,一腳踹出去之後,身體失衡,結結實實在地上打了個滾,腦袋砰的摔到三腳羊麵前。身體本來就凍的生硬,這一下又摔的很重,腦袋嗡的一響,眼前冒出無數金星,差點暈過去。


    咩


    三腳羊叫了一聲,低下頭,嘴巴離我的腦袋最多三寸遠。我雖然被摔暈了,但反抗的意識還在,看著羊嘴幾乎要啃到腦袋上了,頓時心急如焚,想要支撐著爬起來,可是被凍得結冰的手臂壓根不聽使喚。


    呼


    三腳羊朝我的額頭哈了一口氣,哈氣冷到極點,好像一股輕飄飄的白煙,我就感覺一根尖利的針猛然從額頭刺進頭骨,整顆腦袋仿佛要裂開了似的,疼的要死要活。劇痛再加上恐慌,我猛的大喊了一聲,騰身跳了起來。


    這一下跳的很高,眼前一陣眩暈,意識仿佛昏迷了短短一刹那。一刹那後,腦子好像清楚了,我感覺自己的身子在半空中還未落地,本來以為這一次又要掉下去摔個半死,但與此同時,我又覺得一百多斤的身軀仿佛一朵飄忽的雲,在離地一丈高的地方晃來晃去。


    略一低頭,我就懵了,因為我看見自己的身軀,一動不動的平趴在下方的地麵上。那隻三腳羊歪著頭,目光裏的得意已經溢出了眼眶。


    這是怎麽回事我怎麽可能看到自己的身軀


    我來不及驚慌,一個念頭就冒了出來,我徹底被這個念頭給嚇住了。


    地麵上的自己的身軀,絕對不是幻覺,之所以能看到這些,是因為我的魂魄離竅了。


    陸家信奉道門,道家理論,認為一個完整的人是由魂魄和肉身融合而成的。但魂魄和肉身並非一個整體,魂魄主宰肉身,肉身隻是暫時的廬舍。正因為這樣,道家修行中,才會有出竅夜遊之說。


    我從來沒有練過道家出竅的法門,我的魂魄,是被三腳羊硬逼出來的。這種東西善於吞噬陰靈魂魄,尤其是我這種沒有任何經驗的人,魂魄被逼離開肉身,能勉強保持不散已經是萬幸,更不要說反擊。


    這隻三腳羊,要吞我的魂。


    我沒辦法逃走,局麵完全被三腳羊掌控了。它仰著頭,看著我的魂魄在上方雜亂又無助的扭動,羊嘴開合之間,一股莫名的引力在周圍浮動,我的魂魄像是一縷煙,不由自主的想要鑽到三腳羊的羊嘴裏。


    這次可能是死定了


    我無法反抗,也沒有反抗的機會,我簡直不敢想象魂魄被三腳羊吞噬之後會是什麽後果。肉身沒有魂魄,就是一堆死肉,難道我的魂被吞了,肉身也要和那幾具腐屍一樣,被種上屍死菇,供三腳羊食用


    我萬般無奈,又萬般不甘,卻無力改變死局。三腳羊的羊嘴越長越大,脖子越伸越長,隻要眨眨眼睛的功夫,我的魂魄就會被它吸走。


    第三十五章山杠爺


    魂魄即將被三腳羊吸進嘴裏,在這關乎性命的千鈞一發之際,骨山那邊突然閃起了一團火光,一條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中挺身而出,大喝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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