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要找你,是他。”三貓子站起身,朝臥房角落裏那團人影指了指,道:“他要找你。”


    說完這句話,三貓子一言不發,披著大衣就走出臥房,把房門重新帶上。屋裏頓時安靜了,隻剩下那團人影嘴裏的旱煙袋,一明一滅的閃著亮光。


    “你,是誰”我眯著眼睛,想看的更仔細些,但是那個人坐的位置是光線照射不到的死角,我全力看,隻能隱約看出,這人很瘦,個子不高,估計歲數不小了,頭發胡子都是白的。


    我說完這句話,角落裏的人就站起身,叼著旱煙袋走到桌邊,咳嗽了一聲,慢吞吞道:“老六,不認得我了”


    聽了這話,我心裏的疑惑就更深了,這個人的口吻,如同一個相識多年的熟人一樣。桌邊被燈光照射著,能看到他的臉。他歲數果然很大,滿臉的皺紋,頭發和胡子都不多,稀稀拉拉的幾根,雪白雪白的。


    “你是”我的心突的一跳,因為我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


    “老六,你娃子跟我耍什麽花槍”這人抽著煙,斜眼看看我,淡淡的一笑,道:“怎麽不敢認”


    他的口音有些怪,帶著本地口音,但又不純,好像還夾雜著其他地方的方言,聽起來不倫不類。他問我,我就在使勁的想,到底是在什麽地方見過他。


    “石嘴溝是咋個回事,老五不在了,你也不見了。”這人敲敲手裏的旱煙鍋,把煙灰磕出來,又重新填上一鍋,湊著燈火點燃,抽著道:“你們搞啥子名堂”


    他一說起石嘴溝,說起五叔,一下子觸動了我記憶裏的一點模糊的回憶。我突然就想起來,為什麽看到這個人,覺得有些眼熟。


    老太爺壯年的時候,曾經到山外遊走過幾年,他去過湖南,也就是在湖南,老太爺留下了一輩子僅有的幾張照片。其中有一張合影,是老太爺和另外一個人站在一起拍出來的。這張照片以前留在石嘴溝,我看過,照片上的兩個人,歲數差不了太多,當時老太爺有四十歲左右,照片裏另外一個人,可能三十四五歲的樣子。


    麵前這個人,就是那張照片裏的人隻不過歲月變遷,他如今老邁了,正因為這樣,我才覺得眼熟,但不敢確認。


    這人是誰他跟老太爺一起照過相,就說明兩個人很熟。


    “我記不得了。”我雖然想起了那張照片,但實在不知道這個人的身份,我很懷疑,這個人和那些小陰官一樣,覺得我就是十幾年前的陸家老六。可是那些往事,還有往事裏的人,我都沒有半點印象了。


    “都忘了”這個人不知道信不信我的話,抽著煙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他拿下嘴裏的煙袋,道:“你老子在你身上是下了血本的,怎麽培養來培養去,把你培養的啥子都記不得了”


    這個人好像對陸家的事情很熟悉,說起來頭頭是道,而且在我麵前處處以長輩自居。


    “我真的忘了。”我靜下心,對方既然專門找上我,就肯定會說明他找我的原因,我隻需要聽他說就是了。


    “看起來,是真的忘嘍。”這人重新叼起煙袋,道:“跟你娃提個醒吧,我也姓陸,叫陸嚴。”


    “陸嚴”我仍然對這個名字沒有任何的印象,從名字上來看,這個人好像也是陸家的,但是過去,五叔很少跟我說關於陸家家族的事情,這個陸嚴,肯定不是陸家本支裏的,隻有我們這一脈,才是陸家的嫡係。


    陸嚴覺得我把過去的事都淡忘了,我什麽都記不得,他說話就有些費勁。跟我講了講自己的來曆。


    我們陸家那麽多年的曆史,人丁很多,但是隻有做了家主,也就是做大陰官的那一支,算是正宗的嫡係,其餘的,都是同族的旁支。


    老太爺的祖父,生有兩個兒子,大陰官傳給了老太爺的父親,所以老太爺這一支,是陸家正宗。而老太爺的叔叔那一支,就變成了旁支。陸家的規矩,石嘴溝隻住嫡係,其餘的旁支要自謀生路。所以整個石嘴溝都見不到陸家同族的旁支。


    而這個陸嚴,就是老太爺叔叔家裏的兒子,算起來,也是陸家的血親,跟老太爺是堂兄弟。


    陸嚴不能留在石嘴溝,早年在山裏闖蕩過,然後跟人四處流蕩,然後又到了湖南。陸家人都會趕屍,在湖南那邊,陸嚴和當地那些趕屍匠呆過一段日子,接著又跑回山裏,混了幾年,重新回到湖南,總之這些年居無定所,一直都在兩地不停的往返。


    “老六,你是不認我這個叔叔了,我卻還認得你。”陸嚴的煙癮很大,煙袋不離手,一袋一袋的抽,屋子裏烏煙瘴氣,熏的人睜不開眼睛:“這一次,我是頭年回來的,再跑到石嘴溝,家門都荒廢了,一個人影不見。”


    陸嚴說的有板有眼,而且我聽得出,那也不是瞎編的。他的身份毋庸置疑,的確就是老太爺的堂弟。可是我總覺得這個事情為什麽就這麽巧,我平生第一次來到三貓子的地頭,就恰恰在這兒遇見了親戚


    “老六,真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你,說起來,你娃子倒是真來對了。”陸嚴叼著煙袋,眯縫著眼睛,但是他的耳廓在微微的動,顯然是在側耳傾聽屋子外麵的動靜,怕有人偷聽我們的談話。


    “我是跟我沒過門的媳婦來的”


    “我曉得,就是那個女娃娃嘛,山頭叫人占了,過來請貓爺出頭幫忙。”陸嚴確定外麵沒有人偷聽,但還是刻意的壓著嗓子,道:“她的事情,先放一放,老六,你來的正好,肥水不流外人田,這一次,我要做貓爺的生意,你也搭把手,幫幫忙。”


    “什麽生意”我看著陸嚴的神色,就分不清楚他和貓爺到底是什麽關係,按道理說,貓爺把他留在臥房,專門派人把我喊過來,這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但此時此刻,陸嚴滿臉都是算計貓爺的神情,好像要背著貓爺玩什麽貓膩。我沒法一下子就答應什麽,隻能聽他說完了以後,再作打算。


    “長話短說,先給你透個底,你心裏有數,後頭的話,我們慢慢再議。”陸嚴的聲音很輕,道:“山裏頭,有個地方叫良鄉,貓爺曾經在良鄉做過一票,弄到了一塊黃泉冰。”


    “你怎麽知道的”我一聽,就更覺得詫異了,良鄉那件事,已經好幾年沒人提過,我剛剛聽銀霜子說起來,這邊又有陸嚴跟我重提。


    “我怎麽會不知道”陸嚴神叨叨的一笑,道:“那塊埋著黃泉冰的地,就是我給他找到的。”


    “是這樣”我頓時就明白過來,為什麽會這麽巧,堪堪就在貓爺的地盤上遇到了陸家的堂親。


    這個陸嚴,明顯就是當年幫著三貓子找到良鄉那塊風水寶地的陰陽先生。


    第一百八十章叛門者


    我推測出了陸嚴就是風水先生,不過沒有明說。陸嚴是陸家人,這一點毫無疑問,但畢竟這麽多年沒有走動過,我不能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所以我保持沉默,聽陸嚴說良鄉那件事。


    陸嚴是當時的當事者。對事件的了解程度要比銀霜子深的多。他也不嫌囉嗦,從事件最開始,一直到挖出那塊黃泉冰,全都詳細的講了一遍。三貓子當時隻是個山刺,辛苦奔波隻為財,一看見古墓裏隻有一塊冰,最開始是準備放棄的。


    但陸嚴知道很多事情,也知道這塊千百年不化的冰到底是什麽東西。所以他勸三貓子,把冰塊弄回去。三貓子不明就裏,找陸嚴問,陸嚴覺得不把冰塊的重要性說出來。就不會得到三貓子的重視,所以他籠統的告訴三貓子,這冰塊是個寶貝。


    陸嚴很受三貓子的器重,他這麽一說,三貓子就覺得冰塊真是個寶貝,所以才找銀霜子的父親商量,把冰塊給運走。得到銀霜子父親的首肯之後,三貓子就想盡一切辦法,千辛萬苦的把冰塊運回了自己的山頭。


    本來,陸嚴是打算借三貓子的力,把冰塊運回來,然後讓三貓子多少得點好處。可是山頭畢竟是三貓子的山頭。冰塊運回來大概有幾天時間,陸嚴找三貓子說冰塊的事,誰知道三貓子告訴他,冰塊不見了。


    “這個老家夥,賊的很呢。”陸嚴叼著煙袋,眼睛眯著,道:“他聽我說,那冰塊是寶貝,就想一個人獨吞,可是沒有我指點,他根本就不知道黃泉冰的玄機。老六,我敢斷定,三貓子把那塊黃泉冰給私藏了。”


    三貓子人多勢眾,一口咬死了冰塊不見了。陸嚴拿他沒辦法,又在這裏呆了一段時間,恰好湖南那邊有些事情,陸嚴不得不走。在湖南一呆就是很久,期間陸嚴回來過一次。還是惦記著那塊黃泉冰,但時間過了幾年,三貓子更不認賬了。


    “這次回來,不找到那塊黃泉冰,我就不走了。”陸嚴道:“老六,我一個人勢單力薄,你這次來的倒真是時候,咱們叔侄兩個聯手。你不要動聲色,聽我的信,該動手的時候一起上,總不能便宜了三貓子。”


    “那塊黃泉冰,到底有什麽玄機”


    “這個,以後再說吧。”陸嚴顯然對我有那麽一點不信任,或者是怕我知道的太多會泄露出去,所以暫時不肯告訴我。


    說完這個,陸嚴又說起陸家以前的事,但是我什麽都不知道,也搭不上話,過了片刻,他讓我先回去。


    “老六,這件事,不要對任何人講,包括你那個沒過門的媳婦。”


    “我知道。”


    回到自己的住處,我就開始仔細的琢磨,陸嚴的話基本是可信的,陽間沒有黃泉冰,黃泉冰裏,一般都凍著準備屍解的人,可是除此之外,我就不知道黃泉冰還有什麽用處和價值。想來想去,我覺得這件事情可做,我不貪圖什麽,但至少得知道,良鄉那塊黃泉冰裏,到底凍的是什麽人。


    想著想著,就迷迷糊糊的打瞌睡,我吹熄了燈,剛剛打算睡覺,就聽見屋外又有人敲門。敲門聲很輕,仿佛做賊似的,響了兩聲就沒動靜了。我下床看了看,門外一個人影也沒有,估計是敲了門就跑掉了。


    就在這時候,我無意中看見門檻下麵,用石塊壓著一張疊的整整的紙,紙上有字跡。撿起紙來,上麵隻寫了六個字。


    不要相信陸嚴。


    看到這字跡,我再一次疑惑了,下意識的抬頭在門外看了一圈,深更半夜,寨子裏除了守夜巡邏的人,其餘的全都睡了,靜悄悄一片,那個敲門的人顯然不打算露麵,隻是為了送這張紙條。


    我回屋子重新點亮了燈,仔仔細細的看著這張紙條。寫紙條的人心很細,紙上的字跡是用木炭寫的,歪歪斜斜,就算熟人也分辨不出到底是誰寫的字。送紙條的人對寨子裏的情況很熟悉,我這邊剛剛見了陸嚴,他那邊就得到消息,火速送來了這張帶著示警意味的紙條。


    不要相信陸嚴不要相信他什麽不信他今天說的話還是幹脆就不信他這個人


    我最先懷疑的是三貓子,可是轉念一想,應該不會。三貓子如果知道陸嚴這次回來是專門算計他的,估計不用送紙條,直接就把陸嚴給拿了。


    如果不是三貓子,那還會是誰我又懷疑那個帶路的老山刺,可是這種山把子的心腹,不是拿錢喂出來的,而是靠信任和感情,就如同花九身邊的兄弟,死了也不會背叛花九。老山刺如果知道陸嚴的想法,轉臉就會告訴三貓子。


    我想了很久,頭暈腦脹,實在想不出送紙條的人是誰。我陷入了兩難境地,因為從紙條上看,陸嚴肯定有靠不住的地方,但同時,也不能排除送紙條的人抱著挑撥離間的目的。


    看起來,三貓子的寨子,也遠比我想象的要複雜。


    我把這件事暫時埋在心裏,沒告訴銀霜子。在寨子裏住了三四天,每天都是好酒好肉的款待,三貓子很大方,時常都派人給銀霜子送些金銀的首飾,還有時新的脂粉布料,但是閉口不提幫忙的事。這也是老山刺們慣用的手段:拖。遇見一件頭疼事,先拖下去再說,能拖多久拖多久,沒準在拖延之間就有了對策。銀霜子雖然急,可是知道這件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商量好的,所以也隻能耐著性子等。


    大概住了有七八天左右,一天深夜,眾人睡的正熟的時候,陸嚴悄無聲息的摸到我的住處。陸家沒有省油的燈,這個陸嚴比老太爺小一些,如今年紀也是很大了,但是一輩子練武打磨,身板非常紮實,來去如風而且不露行蹤。為了不讓人發現,陸嚴來了之後,我們就摸黑在屋裏小聲的交談。


    “老六,我總算摸清楚了。”陸嚴道:“後山那邊,有一個洞,是三貓子常年用來私藏浮財紅貨的地方,當年,那塊黃泉冰一運回來,他就悄悄把冰塊藏到洞裏去了。”


    “你的意思是”


    “咱們先去洞裏摸一摸,等確定黃泉冰就在洞裏,我自有辦法,為了這塊冰,我忍了那麽多年,這次鐵定要跟三貓子分個勝負。”


    他這麽一說,我就懷疑一旦確定了冰塊的存在,陸嚴就會用什麽辦法去脅迫三貓子,逼他交出冰塊。我覺得這樣不妥,或許會把銀霜子的事情搞砸。但我很想知道,那塊黃泉冰裏凍的是什麽人。要知道,黃泉冰裏凍的人,很可能會蘇醒屍解,如果屍解,那就是一個舉足輕重的屍仙。


    所以,我也飛快的打好了自己的算盤,我隻看,但不染指。等到真正找到那塊黃泉冰,把裏麵的人看清楚之後,我就千方百計的阻攔陸嚴,暫時先不讓他動手。最起碼要等到銀霜子和貓爺商量完正事。


    陸嚴細細的跟我說了好一會兒,根據我的經驗,山刺們藏浮財的地方,一般都是蛛網洞,複雜而且隱秘,除了知情人,外人進去很有可能會被困在裏麵。但是陸嚴胸有成竹,已經做好了周密的計劃和安排。


    “老六,打起精神。”陸嚴說完這些,就給我打氣,道:“成敗在此一舉,如果祖宗保佑,咱們真的事成,中興陸家也不是什麽難事。你養好精神,等到後天晚上,咱們一起去探探。”


    說完,陸嚴沒有久留,立即就走了。我就在考慮,事情會不會出現什麽變化,如果真的被發現了,會不會有什麽致命的後果。不過我估計著,像陸嚴這個年紀和這種心機的人,沒有八成的把握,是不會輕易動手的。情況應該比較容易控製,就算不能找到冰塊,他也有法子安全的離開蛛網洞。


    想明白之後,我就決定,後天和陸嚴一起去看看,能否找到那塊黃泉冰。


    當當


    這時候,又是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我激靈靈的翻身爬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門邊,嘩的一下打開門。


    我的動作已經夠快的了,可是打開門的時候,外麵依然是空蕩蕩的。我下意識的就低下頭,不出所料,門外又用石頭壓著幾張帶著字跡的紙。周圍很靜,送信的人比我想象的更敏捷也更迅速。


    我撿起紙,回到房裏。這一次的紙有好幾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可能是送紙條的人發現送了一次示警信之後,我沒有什麽反應,依然還跟陸嚴接觸,所以他又送來了第二封信。


    這一封信比較長,開頭第一句話就讓我感覺意外。


    不能輕信陸嚴他是叛門者


    第一百八十一章紙條的內容


    紙條上的字很多,但言簡意賅,詳細講述了關於陸嚴的事。我暫時不知道紙條上寫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這事,我從來沒有聽五叔提起過。


    陸嚴的身份是沒錯的,就是老太爺嫡親的堂弟。陸家有一條金脈,那條金脈存在的時間估計已經很長了,所以陸家從不缺錢。做了大陰官的那一支陸家族人留在石嘴溝,其餘的,則都領到一筆很豐厚的安家費,讓他們離開大山,到別的地方生活。


    其實,陸嚴這個人之前曾經隱約出現在五叔的講述中,那時候我年紀不大,為了嚇唬我,五叔跟我說。我們石嘴溝後麵的馬牙山是禁地,陸家子弟敢擅自進入禁地,會遭到嚴酷的懲罰,他說老太爺的弟弟就是因為擅闖禁地,之後被幽禁了一輩子。


    我對五叔的話深信不疑,真的以為老太爺的弟弟是被幽禁而死的。但是看看紙條上的描寫,才知道不是那麽回事。


    那個擅闖禁地的人,就是陸嚴,當時,陸家的直係是老太爺這一支,陸嚴那一支,早就被安置出去了。不過陸嚴居無定所。到處遊逛,期間回過石嘴溝。老太爺待他很好,陸嚴回來,老太爺就盛情款待,一點都不怠慢。


    但是有一次,陸嚴回到石嘴溝之後,悄悄的進入了馬牙山禁地,那時候,老太爺剛坐上家主的位置不久,把陸嚴抓住以後,本來是要幽禁的,可老太爺心軟,念著一祖同宗的份上,關了陸嚴三個月。就把他放了。請,謝謝


    那年月裏,老太爺還年輕,族裏一些叔爺輩的老人都在。陸嚴被放了以後,就開始暗中串聯這些老輩人,不知道是怎麽蠱惑對方的。但最後,竟然真的聯合了一批人,要奪老太爺家主的位。


    這在陸家的家族曆史中,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因為陸家對長幼尊卑看的很重,所以像陸嚴這種以下犯上的情況,被抓住就是死,根本沒有第二條路。也正因為這樣。陸嚴串聯的那幫人背水一戰,鬥爭非常殘酷激烈。那時候,老太爺還沒有下麵這六個兒子,完全是靠自己,平定了族內的動亂。


    這一次,陸嚴被抓了之後,族內的人不肯原諒他,非要按家法從事。老太爺考慮了很久,最後跟人說,為了這件事,陸家已經死了不少人,就算了吧,一筆寫不出兩個陸字,總是自家人。


    陸嚴第二次被放了,但是這一次,他被勒令永遠不許再回石嘴溝。老太爺親自把陸嚴送了出去,還給他一筆錢,讓他回湖南安身。對於老太爺的寬宏大量,陸嚴不知道是否感恩,不過從那之後直至老太爺去世,陸嚴一直沒有再回石嘴溝。倒是十多年以後,老太爺出遊,還專門到湖南看了看陸嚴。


    紙上的內容,就是這麽多,我看完之後頓時就猶豫起來,因為隻憑一張紙,又沒有別的人證,誰都無法保證紙上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但是抱著寧可信其有的態度,我多少都對陸嚴加了一些防備。與此同時,那個暗中送來紙條的人,就顯得更加神秘了。


    第二天,我裝著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和銀霜子在山裏走了走,其實也是在刺探寨子周圍的情況。銀霜子是貓爺的貴客,滿山的人對我們都很恭敬,可以各處隨意走動,隨意看。我趁機去看了看寨子後麵的後山,寨子和後山之間,是一條至少十幾丈寬的深穀,沒有路可以通行,唯一能夠出入的,是橫貫在山寨與後山的一根鐵索。鐵索很粗,也很結實,可是跟那麽寬的深穀相比,鐵索就細的如同一根頭發,想要出入後山,就隻能攀著鐵索過去。


    後山的地勢很險要,而且一年四季都有人看守。這其實並不奇怪,如果後山真是藏浮財紅貨的地方,這樣嚴密的守衛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但從外表上觀察,無法確定那塊黃泉冰,是否還藏在後山,想要知道結果,就必須親自去看看。


    我和銀霜子逛了一天,回來之後,陸嚴和送紙條的人都未再出現。轉眼到了第二天,也就是我和陸嚴約定好的日子,入夜之後要去後山摸查。銀霜子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來到貓爺的地盤以後,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可是正事一點沒辦,三貓子總說要考慮,要慎重,要從長計議,銀霜子等的心急,就過去找三貓子談。


    三貓子還是那副病怏怏的老樣子,銀霜子提起正事,三貓子還是那句話,事關重大,小白龍那幫人實力太強,不能草率。


    “貓爺,過去的事,你可別忘了。”銀霜子覺得三貓子一直拖,就必須拿話點他一下:“良鄉那件事,我爹可是替你擔了很大風險的,十裏坡那幫人來路不明,卻是頂厲害的,真讓他們嗅到點風聲,對貓爺可不怎麽好,是不是”


    銀霜子這話,說的是挺明白了,當初十裏坡的人到處打探良鄉的事情,曾經留過話,無論什麽時候,一旦有了消息,可以隨時到十裏坡報信,他們會重酬。銀霜子的意思就是三貓子你不出手,我就到十裏坡報信去。


    “侄女啊。”三貓子聽了這個話,也不惱,一陣苦笑,低頭想了半天,才道:“那個事情,我背了好大的黑鍋,可是時間長了,說也說不清楚,滿肚子苦水沒處倒啊。”


    三貓子說,他本來不知道那塊冰塊有什麽價值,是陸嚴極力勸說之後才運回來的。但是冰塊被運回來之後,十裏坡的人就到處打探,而且山裏一直鬧鬼,三貓子就不敢亂動,暫時封鎖消息,把黃泉冰藏了起來。等到陸嚴問他的時候,三貓子才發現,後山的黃泉冰不見了。


    “沒有了,那塊冰,真的是沒有了。”三貓子道:“你們都以為那東西還在我手上,可是實實在在,已經丟了很久了啊。”


    “貓爺,這事可是太巧了呢。”銀霜子笑了笑,道:“這麽多年,都不提這個事,等到我有事來找你,那冰塊就丟了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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