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已經看清楚,魂魄已經不完整,好像被什麽東西勾走一樣,嘴巴裏麵三個雞蛋更是有古怪。


    我道:“雞蛋拿出來,必死無疑。暫時不用動他,放在床上,在一旁點上一盞油燈,多加油,燈芯要長,別讓它滅掉了。”


    吳振的手僵在空中。胡春來喊了半天,譚爺沒有出來。不少看熱鬧的人已經站在百米外圍了起來,想不通為什麽來了這麽多警察不進去抓人。


    胡春來臉色已經大變:“這老東西到底幹什麽了?”我道:“他在家裏養了蠱蟲,而且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麽。”胡春來冷冷一笑:“算了吧。大師,那些東西都是騙人的。現在來了這麽多群眾,不將罪犯抓捕,我們公安的威嚴將得不到保證。”我道:“重慶紅衣男孩這個故事你應該知道。一年前江城市十年碎屍懸案。你應該知道。”


    胡春來臉色僵住,這兩個案子在公安係統裏麵,他都是聽過的,尤其是重慶紅衣男孩那個案子,他看過視頻,好像真的有看不見的東西在作祟,看的時候就心驚膽寒。


    吳振幫襯道:“十年碎屍案就是蕭先生破的。凶手是一個刀疤醫生,隱藏的很深。”


    胡春來道:“找村支書來,把人都給趕走。”


    我道:“沒必要趕走。譚爺不是無的放矢的人。他隱藏很深,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給你們打電話的人,有可能就是他自己。”


    胡春來強壓住怒火:“你……”我笑道:“是的,肯定是他給你們打電話。不如,你給我講一講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凶殺案。”胡春來自己點了煙,沒有說話。我看著吳振,吳振也沒有說話。屋裏麵忽然沉默,幾個躍躍欲試的年輕警官已經等不耐煩,再等下去就要天黑了。


    凶手罪犯就在土屋裏麵,衝過去隻用花一分鍾,整個過程也隻需要五分鍾。


    有幾人已經過來催促。胡春來抽到第五根煙的時候,才說道:“譚一指殺死的是一個警察。將腦袋砍下來,然後用車子碾壓。腦袋最後變成了碎片。這案子是在江城市郊區發生的。昨晚上報到市裏麵,我就趕過來的。那個警察是我哥哥。”


    胡春來說完,又開始點煙。胡春來是個冷靜思考的人,並不是被仇恨衝昏頭腦的人。說到這裏,言語中還是有些激動。


    不過我想的是,如果死掉的警察是胡春來的哥哥,我有理由相信,胡春來的話並不可信。譚爺殺了他哥哥是事實。但是為什麽要殺,殺他的動機是什麽。


    我站起來道:“我找譚爺談一下。在這個期間,你們千萬不要走過去。記住我的話,不然你們中蠱,如果玩得很,命根子都會爛掉。”我最後一句話是說給年輕的警察們聽的。他們雖熱血,但自己的命根子還是看得很重要的。


    胡春來猶豫了一會,答應了,讓我半個小時後出來。


    我到了土屋前麵,傻蛋的手上的黑炭已經刷沒了,可他沒有停下來,左手的血肉都刷出來,整個木盆裏麵的水泛著黑渣子,卻已經被紅血給染紅了。我上前一把拉住傻蛋,啪啪兩巴掌打在他臉上:“你這樣下去,會死的,我帶你進去。”傻蛋哭了,他不知道為什麽黑的變不成白的。


    我道:“譚爺,我能進來嗎?”


    譚爺應了一聲。


    進門後,譚爺第一句話是這樣說的:“他們都該死。我可憐的兒子就是他們害死的。”


    ☆、第十八章 偉大的是父親


    我把傻蛋拉進去,他快一天沒吃飯。已經沒多少氣力,見了譚爺,很是害怕,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譚爺冷冷地說道:“去把桌上米飯吃了,然後拿一把剪刀過來。”傻蛋一聽到可以吃飯,已經忘記了手上麵的疼,站起來,狼吞虎咽吃了起來,下巴很快沾滿了冰冷的飯粒。


    我問道:“為何他們該死,他們是警察。基層民警一個月就兩千塊錢的,這樣的工資就連半平米的房子都買不到。”說話這話,我才看清楚譚爺。


    屋裏麵光線很黑,譚爺的臉已經變成黃銅色,嘴唇卻已經發白。胸前緊緊地抱著一個大壇子,當成無價之寶一樣。在暗處,有幾隻古怪的蟲子躁動不安。整個屋子裏麵空蕩蕩,幾張舊式木椅躺著,客廳和臥室就用一張黑布隔開。臥室一個紅色箱子,上麵掛了一把舊式銅鎖。


    窗戶在呼呼地吹進絲絲涼風,似乎又要下雨了。夏天的暴雨總在不恰當的時候到來。


    譚爺道:“有個十三歲的孩子被人願望了。警察卻不管,反而把那孩子的爹毒打了一頓。若那個孩子還活著,現在已經結婚生子了……和你一般大了。”


    我明白那個十三歲的小孩肯定是譚爺的兒子,便問道:“十三歲的孩子到底發生什麽事情?”


    譚爺沉默了一會:“十三小孩天生好奇,心地善良。便要求他爹爹帶他出去玩。於是,他爹爹就帶他出去玩。在一家旅店裏麵住下,爹爹出門辦事。小孩子他發現有兩人壞人在偷看別的女孩子洗澡。可是,沒等他叫出來,兩個人反而倒打一耙,說小孩偷看女孩子洗澡。女孩的家人衝出來,把小孩子毒打帶去警局。小孩很害怕,說自己沒看。壞人勾結了警察,將小孩一頓毒打,嘴巴流一嘴血的,一句話都不能說了。小孩子受不了折磨,乘著房門打開的時候溜出來,衝出派出所門口,被車子給撞死。”


    我問道:“然後呢?”


    譚爺卻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車子把小孩的腦袋給撞掉。腦袋在地上麵滾動,落在他父親的腳下。孩子的父親發瘋一樣要替兒子伸冤,可是無人信他。父親知道,兒子是冤枉,因為他兒子雖然長了一雙黑色的眼睛,但是生出來就看不見的東西,可小孩卻聽覺和嗅覺靈敏,他可以根據風的變化來判斷路走向,他可以根據人的香味來判斷醜還是美。有時候甚至比有眼睛的人還要聰明,他能感知到人內心的喜悅,知曉人內心的醜惡。”


    我知道,古龍的武俠小說裏麵,寫過這樣一個瞎子花滿樓,幾乎可以做和活人一樣的東西。譚爺養蟲做入殮師,有一些是影響了自己的名稱,對自己後一代造成身體的影響。


    眼睛無用那也是很正常,譚爺不就是生來一隻眼睛嘛!


    不用眼睛可以走在馬路上,不用眼睛可以判斷一個人美不美。但是瞎子永遠看不見。也就是說一個瞎子如何偷看女孩洗澡。


    我張嘴想了半天道:“好像書上麵寫著的一樣……這個小孩可真是靈性的小孩……”一時之間我再也找不出話來。


    譚爺道:“世間上有無數的冤案。卻隻有這麽一個小孩子承受了這種冤案。小孩的爹爹不止一次夢到他的兒子,在夢中他充滿了絕望,他說他死得好冤。”


    譚爺說著說著,用頭撞著桌麵,吃到一半的傻蛋嚇得端著大碗,躲在了角落裏,一雙眼睛看著譚爺,頭再也不敢抬起來。


    那天在陳鐵匠家裏,我看譚爺孤獨得跟人群中一條野狗一樣,今日我又有了這種感覺。


    我問道:“然後你殺了他們?”


    譚爺道:“我不想殺,但是我體內的三屍蟲藏著了仇恨,讓我控製不住……不,是讓小孩的爹爹控製不住……不是我殺的,是譚一指……我不是譚一指……”譚爺絮絮叨叨的話語之中,我知道他一共殺了三個人。一個警察和兩個冤枉他兒子的壞蛋。


    我心中暗歎:三屍蟲很小,有一些在腦袋裏麵,有一些在身體裏麵,它們幾乎支配著人的所用行為。


    我道:“都一樣。你是他。他也是你。人自從一出生,體內就有三屍蟲,控製人的七情六欲。除了少數的人能夠控製它們。多數人都是被它們控製的。人已經殺了,現在你還想幹什麽?給警察的電話是你打的吧。譚爺,你到底要幹什麽,回頭是岸。你還有傻蛋啊。”


    譚爺的背後幾隻奇怪的蟲子跳動。窗外的風似乎更大,雨馬上就要落下來了。他抱著壇子,站起來,把窗戶關好。窗戶已經關不上,剛才衝進來的警察把窗戶打爛了。


    譚爺道:“哈哈。哈哈。殺死畜生一樣的它們,能夠換回我兒子的一條性命嗎?不能,絕對不能。這一切遠遠不夠,遠遠不夠。”我警覺地看著他,不知道他還要幹什麽,是要把那些該死的蠱蟲放出來,再殺幾個人。


    我看了時間,離約定的半個小時還有十分鍾,我已經想不出這個絕望的父親會幹什麽。


    “可是,人死不能複生。殺再多人也不能救回你兒子的性命。”


    吃飽飯的傻蛋拿了一把剪刀走來。


    譚爺接過剪刀,又讓傻蛋打來清水。譚爺的手指很慈祥,用毛巾洗幹淨傻蛋的臉,拿著剪刀慢慢地將傻蛋蓬鬆的頭發剪短,把窸窸窣窣的胡子給掛掉,很快,一個清秀的少年露了出來。


    傻蛋不是一個醜男,倒有幾分英俊。傻蛋不明白譚爺要幹什麽,我也不明白譚爺要幹什麽。傻蛋忽然捂住腦袋喊道:“我頭疼,我頭疼……”譚爺笑道:“兒子,一會一會就好。”


    整個過程,譚爺都沒有放下他胸口抱著的大壇子。


    譚爺揉了一下,傻蛋慢慢地安穩下來。我見傻蛋的身上,似乎有一隻蟲子在爬動,從小腹一直往胸口鑽過去。我喊道:“你要幹什麽?”


    譚爺道:“年輕人,我不殺你。是覺得你是個善良的人。我的事情你不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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