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邊小店吃飯。狗爺道:“等下你們不說話。”


    狗爺坐下來,把兩雙幹淨襪子擺在桌上。


    熱情的店老板,五十多歲的男人,憨厚老實,問道:“遊客,這有酸筍炒肉,還有溪澗撈起的鮮魚,絕對綠色食品。在我家裏吃吧?”


    狗爺問道:“店老板,你知道小雞公嶺怎麽走嗎?”店家笑道:“這裏就隻有雞公嶺,沒聽過什麽小雞公嶺。遊客,你們肯定是走錯了。”


    狗爺灰長袍戴著墨鏡,道:“那就來你說的兩個菜。”


    酸筍炒肉端上來。何青眉剛要開吃,狗爺啪拍了一下她的手,附耳道:“碗裏麵有東西。”


    我拿了筷子,扒拉了兩下,果然看到了兩條黑色的蠱蟲在翻動,約莫五厘米長,像是線蟲中的一種。狗爺示意不要驚慌。


    喊來了老板,直接問道:“老板,老朽就是個窮算命的,沒開罪你,你怎麽在飯裏麵下線蠱蟲?”五十歲的老漢若無其事笑道:“遊客說笑了。沒有這回事。”說完話,轉身離去,端出了一缽熱滾滾的魚湯。


    狗爺把白襪子收起來,端起碗道:“現在可以吃了。”狗爺話一說完,口袋裏麵的老鼠就溜出去了。


    何青眉已經沒了胃口,連水也不敢喝。


    我告訴何青眉道:“這是一種破蠱的方法。當麵說破,蠱蟲就不會再起作用,吃吧。”


    當麵說破是破蠱的一種方法,在湘西苗疆一帶,還有一種方法,就是進店之後,拿一個空碗扣起來,表示自己也是養蠱的蟲師,不要開罪我,不然不客氣了。還有是帶走一些吃剩的米飯,埋在店子不遠處,蠱蟲也能留在土裏。


    最和氣的是吃飯之前說明,狗爺等端上來再說,卻有些古怪。


    何青眉不相信在碗裏麵撥動,裏麵黑蟲子果然不見。狗爺道:“嬌氣啥,咱們還要走很長時間的山路。吃不飽飯,等下怎麽辦事,你當時兒戲嗎?”狗爺整個人變了一樣,何青眉沒有辦法,咬牙吃了兩口,想著端來的魚湯是當麵說破後端來,就喝了兩碗。


    我反正體內住著至寶五蟲,還有湘西住進的一隻紅蛇,管你是下了多少蟲子,照吃不誤。果然是綠色食品,山筍青翠,臘肉油膩,二者結合正好消解互補,溪澗撈起的魚也是清甜無比。狗爺吃完站起來,道:“蕭棋,你陪我到後麵看一下。青眉啊,有人過來咳嗽一聲。”


    小屋不大,五十多歲的老板癱坐在地上,眼圈已經烏黑,嘴唇吐著白沫,老鼠在他身上爬動,不遠處陰溝裏麵,還散落魚的內髒,大魚漂白白的,旁邊散著刮下來的魚鱗,竹葉落了一地。


    狗爺道:“我放了白襪子,你怎麽還要下蠱?”


    老板嘴硬道:“什麽白襪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才明白,原來狗爺放白襪子是告訴店老板不要下蠱,沒想到店老板還是放蠱蟲,結果反而被老鼠給咬了。


    這風流成性,文藝知性的狗爺絕非看起來那麽簡單。


    “我這老鼠從你嘴巴鑽進去……你會說實話的……”狗爺把墨鏡往下一拉,露出黑溜溜的狗眼。


    ☆、第四章 戲子,奔跑的屍體


    狗爺忽然說出這句話,把我也嚇了一跳,我一拉狗爺:“你該不是要在這裏殺人吧。”


    店老板絲毫不畏懼,冷哼一句:“有本事你就把我殺了。”狗爺看著一旁放著個水缸,提起店老板咕嘟地放進去,沉了一會又提起來。店老板還是冷笑。


    狗爺這下子壓下去的時間更長,店老板全身已經浮腫,泡在水裏麵自然不好受,露出水麵哇哇地吐著水,依舊是嘴硬。


    狗爺把店老板丟在地上,深思熟慮道:“這人根本不是本地人。根本不知道白襪子,根本不是真老板。”狗爺一連三個根本,看來是不容置疑。


    我啊地一聲,心中古怪,一進竹海就遇到了怪事。


    這五十歲假老板咯咯笑道:“老東西。狗眼可真毒。我奉勸你一句,最好把我放了。不然我的同伴來了,把你們丟到深山老林子去。”


    我一聽原來真是假冒的老板,嘴上還死硬,頓時火大,上前啪啪兩巴掌打過去。狗爺喊道:“他現在被老鼠給咬了,全身麻木,你自己手打爛他都不會痛。”


    假老板吃定我們不會要他命,不知死活地看著狗爺。狗爺卻道:“反正不會覺得痛。你去找把殺魚的尖刀,把腿給卸下來。”我心想還是狗爺來味,你不是嘴硬吧,我就把你的腿砍下來,反正不痛。


    砧板上的尖刀沾滿了血汙和兩片魚鱗,廚房柴火堆一邊是硬柴,壘成一塊,另外一邊是幹竹葉用來引火,上麵蓋著一張竹席子。我正準備拿著刀離開,竹席子發出了聲響。


    我提著尖刀走過去,喝道:“什麽人?”狗爺聞聲提著假老板進廚房,問道:“怎麽了?”


    我將竹席子拉開,隻見幹竹葉中間,三個黑衣人疊羅漢式放在一起。狗爺臉色一變,道:“你個老鱉頭,居然害了這麽多人。”我將黑衣服的人翻出來,伸手摸了摸鼻子,道:“還有氣。沒死。好像被麻翻了。”


    狗爺示意我把刀丟給他。我放地上一腳踢過去。狗爺手很快,提著尖刀就捅在大腿上,猛地拔出來,和善地笑道:“老鱉頭,反正不會痛的。我就多來兩刀。我找找,大動脈在哪……”


    假老板現在隻有哭的份了,痛是不痛,但是知道捅在自己腳上,大動脈給刺穿,也隻有等死的份了,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水,看著狗爺抬起來殺魚刀,捂住了腳上的傷口,哭喪道:“狗爺。狗爺。我是九爺的人。這幾個人是我放倒的,等九爺事情辦成了,我就放他們走。”


    狗爺搖搖頭,看著我:“你知道九爺是哪個蛋嗎?”我搖搖頭道:“沒聽過。”


    狗爺尖刀又提起來。假老板慌道:“趙九……趙九……”


    假老板遇到了硬茬,一手捂著腿上的口子,老老實實地說了實情。原來這五十多歲的假老板,江湖上藝名叫做戲子。


    半個月前,趙九受了一大老板重金聘請,勾人來這邊辦事。戲子擅長演戲,騙人一流,趙九進竹海後,就把趙九安排在這個小店,專門下蠱暈人,而原來真正的店老板,已經被趙九帶著趕山路了。


    狗爺放著白襪子,戲子不知是暗示,沒有老老實實上飯,反而被狗爺識破了。戲子把話說到這裏,求道:“您老是東北狗爺。看在我老實交代的份子上,就饒了我吧。”


    狗爺沒說話,問道:“蕭棋,你怎麽看?”


    我根本不知道趙九、九爺是誰,狗爺問我,把我難住,忽然看著三個昏迷的黑衣人,好似在哪裏見過。我舀了一瓢清水,將三人沾滿竹葉的臉洗幹淨,驚道:“這三撮鳥我見過。”一時腦子堵住,想不起來。憋了許久才猛然記起。


    “噢。對了。這三個人我在成都東站見過。跟他們一起的還有一個黑眼鏡背包,帶著東北腔的男子,好像不在這裏。當時看我一眼,我就覺得他跟條蛇一樣。”我說道。三個人的打扮,的確是他們。


    我看著戲子,心想該不會是被黑眼鏡太生猛,打起來被戲子給殺了,挖個坑埋了。


    戲子瞧我眼神不對,辯解道:“沒有。沒有。隻有他們三個人。沒見什麽黑眼鏡”


    狗爺又是罵道:“你個老鱉頭。要不是看在你叫戲子的份上。我今天就廢了你。”


    戲子道:“你還是懂我藝名的。”


    狗爺不再跟戲子胡說,讓我把鍋裏麵煮著的米飯全部挖出來,找兩個幹淨的竹筒裝好。


    戲子中了鼠毒,算是夠嗆,又中了一刀,追出來喊道:“狗爺,您救命啊。”


    狗爺道:“暫時死不了,你保佑我們安全回來,到時候再給你解鼠毒。”戲子臉上抽搐,道:“你個老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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