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現在都已經淩晨了,就算去公交車站點等著也沒有車可乘坐的了。孫傀反應過來,將抬起的腳又收回,並左右看了看兩旁還有不少人在逛的街道,思考起究竟是選擇打車還是步行回去。


    身後一道腳步聲靠近,接著便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你是在等誰嗎?”


    那道聲音聽起來十分疲憊,孫傀轉身看去,發現是之前在公交車上遇到的那位母親。


    對方懷裏抱著的孩子已經熟睡,而女人臉上的神情雖然還很疲倦,但其中也隱約藏著慶幸之色,看來是最終診斷結果出來了。


    “沒等誰,就是天太晚沒趕上公交,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去。”孫傀回道。


    那位母親神色一頓,又抬手輕拍了幾下懷中孩子的後背,看向孫傀問道,“那要不我們拚車吧?正好我也要回去。”


    雖然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久,但孫傀也完全感受不到對方藏有什麽惡意,有時候太過警惕也不好,於是他便舉起自己的手機道,“那我來叫車吧,到時候你再轉一半的錢給我就好。不過,目的地就定在我們上車的那個公交車站點好了,這樣也不會暴露各自的住處了。”


    那位母親感激地點了下頭,等孫傀叫好車後,兩人又來到路邊人少的地方站著。


    不過隻是幹站著的話也挺尷尬,於是那位母親便先起了個話題,道,“幸好隻是簡單的發燒,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繼續活下去了。因為這孩子的爺爺就是患白血病去世的,所以我一直都十分擔心那個病會遺傳下來。不過醫生也已經跟我說了,大多數白血病並不直接遺傳,通常與遺傳和環境的相互作用有關之類的。總之,這孩子之後隻要按時吃藥身體就會重新健康起來了。”


    孫傀也替她感到高興,看著對方臉上發自內心的微笑,讓他不免也想起了徐安順的父母。小時候的徐安順經常生病,徐安順的父母也就會找各種方法來治他的病,而等到徐安順又健康地和他一起出去玩的時候,徐安順的父母也會露出同樣慶幸的微笑,慶幸他們從小體弱的兒子還能健康自在地奔跑和玩耍。


    “這一定是因為上天垂憫,所以才庇佑了這個可憐的孩子。”孫傀道。這是徐安順的母親以前常掛在嘴邊的話。


    雖然病被治好感謝的對象應該是醫生來著,但對於找各種偏方以及求神拜佛的手段都用上了的徐安順的父母來講,他們更感謝來自上天的垂憐,並且隻有保持這種虔誠的心,他們才能繼續堅持下去,而不是每日都以淚洗麵。


    “是啊,這個孩子一定會健康長大的。”那位母親看著抱在自己懷裏的孩子道。


    “嘀!”


    他們叫的車已經到了,孫傀核對了手機號後,便拉開後駕駛座的車門讓那對母子先上了車,之後自己也跨了進去,將車門重新關上。


    汽車上路,駕駛座上的司機是個上了年紀的男人,他透過後視鏡看到乘客中有熟睡的小孩後,便將車上的音樂給關掉,並升上車窗,以平穩的速度往前行駛。


    “平攤的打車錢是多少來的?我用身上帶的現金付給你吧。”那位母親調整了一下懷中孩子的姿勢,看向孫傀說道。


    孫傀打開手機仔細確認了一遍,道,“您給我三塊就好。”


    那位母親笑了笑,接著從外套兜裏摸出了一些散錢,拿出一張數額為五塊的現金遞到孫傀手邊道,“多的兩塊就當是之前替我照看孩子的費用了,真的很謝謝你。”


    出於禮貌,孫傀婉拒了兩次來自對方的好意,但最後到底還是拗不過對方,隻能將那五塊錢收下,道,“您真的太客氣了。”


    那位母親卻搖了搖頭,拿手戳了戳自己孩子的睡臉,重新看向孫傀說道,“一般人肯定不會輕易相信一個陌生人並還答應幫忙照看孩子這種事,畢竟誰知道會不會是騙局呢?你是個善良的孩子,我能看出來你生活在一個幸福的家庭,作為母親,我也想讓自己的孩子過得幸福,就當是用那兩塊從你那裏換來一些福氣了。”


    孫傀心底淌過一陣暖流,他看向窗外的風景,道,“希望這些福氣能讓你們過得更好。”


    那位母親笑了笑,車內的氣氛一時顯得十分融洽,那位司機也並沒有打擾他們之間的對話,而是安靜地全程不說一句地將他們送到了目的地。


    車在路邊停下,孫傀打開他這邊的車門,先一步下了車後,就抵著車門讓那對母子也從車內下來。


    禮貌地朝司機說了句“再見”,孫傀看向那位母親,道,“那我就回去了,你們也快點回家吧,這麽晚了,外麵難免會有危險。”


    “嗯。”那位母親應道,卻朝著孫傀鞠了一躬,表達著自己最後的感謝。


    孫傀覺得自己完全就受不起對方的一拜,連忙上前要將對方彎下的腰抬起,不過礙於身份原因,他的手並沒有碰到對方的肩膀,而是等她自己直起了身體。


    “今晚結的善緣,會在以後開出善果的,一起努力地活著吧。”


    孫傀心底湧起不知名的情緒,對方的話像是踩著他的心髒蹦出的似的,隻是用的力道很輕,所以非但不覺得難受,反而還覺得心口癢癢的有種感動的情緒在醞釀。


    “嗯。”他隻能發出簡短的一聲來回應對方,彼此又互相對視了幾秒後,才各自往不同的方向離開了。


    街邊的路燈還散發著明亮的光芒,孫傀心情頗為不錯地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卻沒有注意到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徐安順暫時離開了他的身旁,往那位母親離開的方向跟去。


    “你果然跟上來了。”街與街之間產生交集的地方,路燈隱匿了光芒,形成一片樹的陰影,而在那棵樹旁邊的一張石凳上,樹的影子覆蓋了那個女人脖子往上的地方,而脖子往下,則完全暴露在昏黃的燈光下,同時投下了四五道不同的影子。


    徐安順在距那個女人五步遠的地方停下,看著被抱在女人懷裏的那個還在熟睡中的小孩,臉上露出憤怒的情緒。


    “嗬。”之前還一臉疲憊的女人已經收起了她出色的演技,用指尖劃破懷中孩子的臉蛋,看著黑色的血液順著臉頰流下,臉上露出不正常的興奮之色道,“真是可惜,在你還有他都還是小孩的時候,就該把你們都抓回去的,要不是那個姓趙的一直在暗中阻攔,現在躺在我懷裏的應該就是你和他其中的一個了。”


    徐安順渾身冒出濃鬱的黑氣,卻也不敢輕易地朝麵前的人動手。不是他打不過,而是如果他動手的話,那麽實力還不足的孫傀就會因此受到反噬,所以他隻能先按捺住自己內心的憤懣,僅僅眼神不悅地看向那個女人。


    “怎麽辦呢?這一路上你本可以戳穿我的,可要是你那麽做了,我也隻能把你藏在心裏的秘密抖出來了,你也在顧忌著我不是嗎?”那個女人又冷笑幾聲,身下的那幾道影子也隨著她的笑晃動了兩下,她挑釁地看向徐安順,道,“那個異案調查局的都出手封印他的記憶了,就是不希望他摻和進來,你也應該是同樣的想法吧。所以,不如今晚就讓我安全離開如何,我隻是教團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罷了,除了養孩子就不會其他的了。”


    徐安順雙手捏緊,要不是小時候自己和孫傀也差點兒被他們抓去,他也不至於那麽生氣和警惕了。


    思索了半晌後,徐安順最終還是將溢出的鬼氣收了回去,但也警告般地瞪了那個女人一眼,抬手在半空留下一行黑氣組成的文字:「別打孫傀的注意」


    那句警告其實對那個女人來說不痛不癢,但她還是十分給麵子地回應了徐安順,“我們對成年的孩子沒有興趣,今晚真的隻是碰巧遇上。”


    盡管對對方的話還半信半疑,但徐安順也隻能暫時選擇相信。而且,他也不能離開孫傀太久,萬一有惡靈趁他不在對孫傀動手就不好了。周老送來的靈火隻能治愈傷口,一旦遇上惡靈廝殺的情況就隻有被吞的份兒,所以他現在也不得不離開了。


    徐安順走後,一路跟過來的那枚銅錢也跟著消失,她終於能鬆口氣了。雖然剛才的那個惡靈不容小覷,但謝雨堂才是她主要害怕的對象。


    不過看他隻是暗中監視卻並沒有插手的情況,應該也不會參與進這次的造神宴了。這對他們來說可是個好消息,今年姓趙的和姓周的也不會跳出來阻攔,也就是異案調查局的一直追著他們不放了,不過也就到今年為止了。


    那個叫秦昭荷的,估計到現在也不會知道那個包裹就是他們為異案調查局準備的“禮物”,隻要時機一到,就能給異案調查局造成重創,說不定還能就此徹底解決那方勢力。


    想想都開心。


    “該回去了。”她朝著空氣自言自語了一句後,就起身離開了原地,並帶走了她曾來過綿岩的所有痕跡。


    ……


    出租屋608號房,孫傀脫下鞋簡單洗漱了一番後,就疲憊地躺上了臥室的床。


    他也不知道今晚是怎麽的了,不過是下樓去逛了一轉,居然就已經累到連眼皮都睜不開了。


    雖然他也是因為睡不著才想出去逛幾圈的,但也沒成想會逛到這麽晚。


    不過今晚還挺幸運的,居然在路邊撿到了五塊錢。雖然他也很想交給警察尋找失主,不過都這麽晚了,而且五塊好像也不是很大的數額,所以他也隻能勉為其難地保管一段時間了。


    腦中想著想著,孫傀很快也合上了眼,他翻了個身,很快便睡了過去。


    今晚的種種都藏到了他的潛意識裏。人的記憶不會遭到刪除,但卻能自己在腦中藏起來,至於什麽時候再想起來,就要看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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