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病房,空氣中滿是壓抑又悲傷的氣息。盡管距離爆炸已經過去了五天,但那份屬於死亡的沉重卻還是彌久不散。走廊上,仍能看到那些崩潰大哭的家屬,又或是將頭埋進臂彎,盡量不讓自己的哭聲被旁人聽到。


    除了哭聲,就隻剩沉默了,孫傀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背,才勉強穩住了自己內心不斷湧現的情緒,他不想讓一旁的父母擔心,卻也說不出什麽值得慶幸的話來,因為那會讓他覺得那是對別人死亡的一種褻瀆,所以,唯有沉默。


    “那個,問話已經結束了對吧?傀兒,你怎麽從病床上下來了?”


    孫傀回神,簡單和門外的三人說明了情況後,他又折返回去將李楓的那部手機給帶上了。


    原本他還想把那根木簪歸還給肖閑的,但對方卻說那已經是屬於李楓的東西了,所以最後還是暫由孫傀來保管。


    “走吧。”祁相峰對著他催促道。


    另外三人被禁止跟上來,孫傀又安撫了一下他母親的情緒後,才抬腳跟上了對方。


    去往醫院停屍間的路上,孫傀還看到有原本存在醫院的靈在試著安撫死者的家屬,但對於那些看不到鬼的人來說,不過是徒勞罷了。


    進入電梯,從三樓到負二樓,門打開的瞬間,一股濕寒的氣息頓時就纏上了孫傀。門外伸出了幾條黑色的手臂往裏探,孫傀咽了咽口水,在做足了準備後,才在祁相峰一臉奇怪的表情中走出了電梯。


    手臂化作黑霧消散,和常人眼裏所見的不同,原本停屍間該是個十分安靜又陰森的存在的,但在能看到鬼的孫傀眼裏 卻熱鬧得不行。


    可能那些鬼並不屬於惡靈吧,除了身體很冷之外,根本就感受不到來自死者的威脅。


    “有時候我會很好奇你們眼裏的世界。那些通過電視劇或電影才能展現出來的有鬼存在的世界,究竟和正常的世界有多大的不同?”雖然祁相峰是這麽說的,但語氣卻聽不出多少羨慕的情緒。


    孫傀跟在他身後,盡量無視周圍的存在,道,“加入圈子的也並不是從小就能看到鬼,我便是在加入之後才獲得能看到鬼的能力的。要我告訴你做法嗎?”


    祁相峰腳步頓了頓,回頭朝孫傀看了眼,卻隻是搖頭,“或許有了那項能力後,我就能更快的破案了吧。但是,比起死者,活著的人更需要我。我得保證我看到的世界和這世上大多數人看到的一樣,才能交出令他們滿意的答案。要是案件的犯人是一個死人留下的鬼,難道我就要對那些死者的家屬說殺人的也是死人嗎?這根本就不行吧。而且———”


    前方出現了一扇打開的門,已經有人候在那兒了,祁相峰將後麵的話補完,“關於那個圈子有多危險,我早就已經見識過了。隻有自己先活著才能繼續替死者鳴不平,在惜命這方麵,我自認還是不輸別人的。”


    候在門口的人走過來了,孫傀也識趣地閉上了嘴,將兩人的話題深藏於心。


    祁相峰和那人說了幾句,接著他們就被帶入了門內。麵前是一排排的抽屜式停屍台,孫傀一眼看去,房間裏還遊蕩著幾個死者的靈,但數量也並不算太多。看來,有些人死後確實不會徘徊在自己屍體的周邊,而是留在死亡現場或者其他的什麽地方,就和林海洋一樣。


    三人來到了一個貼著“唐少餘”名字的停屍台前,孫傀捏了捏拳,心裏隱隱湧現不安。


    隻見祁相峰同那人點了點頭,一具冰冷的屍體就裏立馬被從裏麵拉出,暴露在了房間的白光之下。


    孫傀連忙也往那具屍體的臉看去,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盡管他很不想承認,但那具屍體確實就是屬於唐少餘的。


    但是,這怎麽可能?明明不久前他還和對方通過微信互發了消息,當時肖閑也在的,所以肯定不是他出現了幻覺,那麽,這到底又是怎麽一回事?


    “這具屍體有作假的可能嗎?”祁相峰朝另一個人問道。


    那人沉吟了幾秒,隨後回道,“可能需要進行解剖,但是,這人的父母都不在,也沒有一個合理的理由,所以會很難辦。而且,這也是在爆炸中死去的人。”


    祁相峰輕歎了聲,又看向孫傀,問道,“你能看出有哪裏不對嗎?”


    孫傀低著頭搖了幾下,情緒低落。在他眼裏,這就是一具再正常不過的屍體了,根本就看不出什麽。


    難道唐少餘真不是凶手?一切都不過是他多想?


    那之前通過唐少餘的微信和他聊天的就可能是另一個人了?那個人又會是誰?


    對方聊完後不僅把他刪了,還連帶著把所有的聊天記錄也給刪得一幹二淨,他根本就拿不出所謂的證據來。


    等等!


    他腦中忽然又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可能對目前進展有所幫助的人。


    於是他又看向了一旁的祁相峰,道,“我認識一名黑客,他或許能幫上我們。其實在你找上我之前,有人通過唐少餘的微信和我進行了聊天,那個人明顯知道這起爆炸事件的全部經過,隻是聊完後也把所有的記錄從我手機裏刪了,如果能在找回記錄的同時再鎖定他,肯定會對這起案件有所幫助。”


    “你能保證你說的都是真的嗎?”祁相峰問道。


    孫傀肯定地點了點頭,並道,“當時肖閑也在場,他可以為我作證。”


    “可你們本來就認識。”


    “這……”孫傀頓時又蔫了回去。


    祁相峰沒忍住歎氣,又道,“這樣吧,由我來跟蹤監視你,直到你擺脫嫌疑。”


    “祁隊……”一旁的人原本想說些什麽,但卻被祁相峰給打斷,“就這樣吧,反正目前嫌疑最大的也是他。”


    對方都那樣說了,那人也不好再勸什麽了,隻是眼神不善地看了孫傀一眼。


    協商好後,三人走出了停屍間,孫傀又往身後看去,感覺另一人明顯和祁相峰很熟的樣子,也像是警方派來的存在,“你不是說今天就你一個人來嗎?”


    祁相峰偏頭去看他,從滿眼的疲憊裏稍微擠出了一些笑意,道,“穩住你的借口罷了。”


    “……”原來直到剛才,對方就沒信過他。


    不對,說不定直到現在也是,根本就沒解除過對他的懷疑,看來他必須努力證明自己的清白了。


    停屍間重新安靜下來後,那具屬於“唐少餘”的屍體才恢複了原樣,倒不是屍體的容貌發生了改變,而是屍體的腐爛程度不再是呈現出死後五天的狀態,而是,已經死去了一年之久。


    ……


    嘩!


    擺放在桌麵上的酒瓶全被人掃到了地上,隻是這個包廂的隔音效果極好,包廂外的音樂也足夠吵鬧,所以知曉那響動的也隻有存在包廂內的那幾人了。


    “你們沒跟我說過李楓會死。”韓伊依咬牙切齒地看著坐在麵前沙發上的男人,恨不得立馬衝上去捏斷對方的脖子。


    “別這麽生氣嗎?要是提前告訴了你,計劃也不會這麽順利了。”望著地上摔碎的酒瓶,那個男人卻絲毫不覺得可惜,又從果盤裏拿了塊蘋果來吃。


    “你們突然調走我,就是不想我妨礙你們的計劃?”韓伊依神色中流露出受傷的情緒,她不可置信地又看向一旁縮在包廂角落的存在,想從他那兒得到一個答複。


    “哎,別這麽說嘛,怎麽能說是‘你們的計劃’呢?應該是我們的計劃才對啊。畢竟對那條隧道動手腳的一半也出自你嘛。”吃完了蘋果,那個男人又拿了兩顆葡萄塞進嘴裏。


    搶在韓伊依又想質問他前,男人咽下嘴裏的東西道,“上次你不是從孫傀那兒收集到血液了嗎?瓶子還是我帶給你的,你還記得吧?這次他也好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就讓他再多睡一會兒吧。”


    韓伊依滿臉憤怒地看著麵前的男人,嘴張了又張,卻說不出更多的話來。畢竟,她確實也參與進了他們的計劃,在那條隧道的盡頭刻下那道符的,用的還是她體內的血。所以,她也是害死李楓的凶手。


    “嗬,沒了牽掛,以後你會走得更遠的。”男人拿著一個空酒杯朝她做出了舉杯慶賀的動作,臉上的笑根本就收斂不了一點兒。


    “你真是我見過最惡心的存在。”韓伊依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的對方的名字,“王學意!”


    聽到這個名字,王學意整個人突然就愣住了,雙眼也看向一根戴在右手腕上的頭繩,但他很快又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朝韓伊依道,“你還要繼續留下來慶祝計劃的成功嗎?畢竟就我們兩個男人還挺無聊的,其他人也不來。”


    韓伊依怒瞪了他一眼,轉身就離開了包廂,關門的時候其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包廂的牆壁摔碎。


    “嘖,無趣。”王學意又往嘴裏塞了兩顆葡萄,然後就重新為自己點了兩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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